【结尾不刀人,放心食用!】1图书馆里的光二零二一年,秋。梧桐叶正黄。
市图书馆的社科区,阳光透过高窗,切成一块块斜斜的光斑。林暮踮着脚,
去够书架最高层那本《时间简史》。指尖刚触到书脊,另一只手也同时伸了过来。
两只手在空中轻微一碰,迅速缩回。他转头。看见一个穿着白色毛衣的女孩,眼睛亮亮的,
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意。“你也想看这本?”女孩声音很轻,像落在湖面的羽毛。
林暮收回手,摸了摸鼻子。“嗯。不过,可以让给你先。”“一起看?”女孩歪了歪头,
指了指旁边的阅览长桌。“反正书页又不会跑。”阳光正好落在她微微扬起的嘴角上。
那一刻,林暮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像沉闷的鼓点,突然被敲响。
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好。”两人并排坐在长桌前。书页翻动,带起细微的风。
墨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还有她身上淡淡的、像是茉莉花的香气。
他们偶尔会因为书里某个有趣的论点,低声交流几句。“你觉得宇宙有边界吗?
”苏念指着书上一段话,轻声问。林暮想了想。“也许有吧。但我觉得,更奇妙的是,
在无垠的宇宙里,两个陌生人能坐在同一张桌子前,看同一本书。”苏念抬起头,看向他。
光影在他侧脸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她忽然笑了。“是啊。真奇妙。”那个下午,
时间过得飞快。直到闭馆**响起,两人才惊觉天色已晚。合上书,都有些意犹未尽。
“我叫苏念。”女孩站在图书馆门口,朝他伸出手。“念念不忘的念。”林暮握住她的手,
微凉,柔软。“林暮。暮色的暮。”“林暮。”苏念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点点头。
“名字很好听,像一首诗。”晚风拂过,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挥手告别,
身影融入暮色的人流。林暮站在原地,手里似乎还残留着那微凉的触感。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那里,仿佛还停留着一缕名为“苏念”的光。
---2念念不忘第二次遇见,是在一周后的电影资料馆。放映的是老片子《怦然心动》。
林暮在昏暗的光线里找座位,一抬头,又看到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苏念旁边正好有个空位。
他走过去,心跳莫名加速。“好巧。”苏念也有些惊讶,随即弯起眼睛。“是啊,好巧。
”电影里的男孩女孩在梧桐树上看着风景。电影外的他们,安静地坐在黑暗中,
只有屏幕的光影在脸上明明灭灭。放到动人处,林暮听到旁边传来极轻的吸鼻子声。
他悄悄侧目,看见苏念眼眶微红。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未拆封的纸巾,轻轻递了过去。
苏念愣了一下,接过,小声说:“谢谢。”电影散场,灯光亮起。两人随着人流往外走。
“没想到你会喜欢这种片子。”林暮开口,打破沉默。“美好的感情,谁都喜欢吧。
”苏念笑了笑,抬头看天,“而且,你不觉得,那种从一而终的喜欢,很珍贵吗?
”夜空星星点点。“是啊。”林暮也抬头,“现在什么都快,喜欢也变得很快。
”苏念停下脚步,很认真地看着他。“那林暮,你是快的,还是慢的?”问题来得突然。
林暮怔住,对上她清澈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同样认真地回答。“我应该是慢的。
慢到……可能一辈子,只够喜欢一个人。”夜风温柔。苏念的耳根,悄悄红了。从那以后,
“巧遇”变得频繁起来。他们一起去听露天音乐会,在人群里跟着节奏轻轻摇摆。
雨突然落下,林暮脱下外套举过两人头顶,一路跑向地铁站。衣服不大,
他尽量往她那边倾斜,自己半边肩膀都湿透了。苏念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和肩膀,忍不住笑。
“你看起像落汤鸡。”林暮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也笑。“那你是落汤鸡保护的重要物品。
”地铁里灯火通明,他们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笑作一团。他们发现彼此有那么多共同点。
都喜欢听雨声,都喜欢老街巷子里那家不起眼的豆花店,
都喜欢在深夜分享一首单曲循环的歌。聊天记录从“早安”“晚安”,
变成了琐碎的日常分享。“今天食堂的糖醋排骨好像忘了放糖。”附一张黑乎乎的照片。
“路过花店,这朵向日葵好像你,傻乎乎的。”附一张迎着太阳的向日葵。“看到一只猫,
胖得像个煤气罐罐,走路都晃。”附一段猫猫扭着**走路的视频。
感情在细水长流的陪伴里,悄然滋长。像藤蔓,悄悄爬满了心墙。
---3暮暮与念念跨年夜的晚上,城市广场人山人海。他们被人流挤在中间,
肩膀靠着肩膀。倒数声震耳欲聋。“十!九!八!……”七彩的灯光在夜空闪烁。“三!二!
一!新年快乐!”烟花在头顶轰然炸开,绚烂夺目。人群欢呼,拥抱。在震天的喧闹中,
林暮低下头,靠近苏念的耳边。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所有嘈杂。“苏念。
”他第一次这样郑重的叫她。苏念转过头,眼睛里映着漫天烟火。“嗯?”“我们在一起吧。
”他说,不是问句,是笃定的陈述。“我不想再只是巧遇,不想再只是朋友。”苏念看着他,
没有说话。时间仿佛静止。然后,她踮起脚尖,轻轻地,在他脸颊印下一个吻。柔软,
带着凉意,转瞬即逝。却像一道电流,窜遍全身。“好。”她的声音带着笑,
融化在烟花的余韵里。林暮愣了一秒,随即巨大的喜悦将他淹没。他紧紧握住她的手,
十指相扣。“念念。”他叫她,用了他早就想用的称呼。“暮暮。”她回应他,
声音甜得像裹了蜜。从“林暮”到“暮暮”,从“苏念”到“念念”。称呼的改变,
是心门彼此敞开的证明。爱情最初的样子,美好得不真实。他记得她所有的小习惯。
她不喜欢吃香菜,喝咖啡要加双份奶,看书时喜欢把脚蜷在椅子上。她记得他所有的喜好。
他喜欢下雨天,喜欢看科幻小说,喜欢吃溏心蛋,不喜欢一切酸的水果。
他们会为谁洗碗猜拳决定,输的人总要耍赖。他们会周末窝在沙发里,看无聊的综艺,
笑到肚子疼。他加班到深夜,她总会亮着一盏小灯等他,锅里温着宵夜。她生理期不舒服,
他会笨拙地煮红糖姜茶,把手搓热给她暖肚子。日子像加了糖的白开水,平淡,却满是甜意。
他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上班,下班,吃饭,聊天,拥抱,入睡。在琐碎的日常里,
把彼此嵌进生命的年轮。然后,在某个水到渠成的时刻,求婚,结婚,生一个或者两个孩子,
养一只猫或者一条狗。一起慢慢变老,看着对方的头发一点点白掉,牙齿一颗颗掉光。
他连老了以后坐在摇椅上嘲笑对方皱纹的样子,都想好了。这就是爱情真正的样子吧。温暖,
踏实,令人动容。是只要想起对方,就觉得人间值得。是无论外面风雨多大,
都知道有一个怀抱永远为自己敞开。林暮曾以为,他和苏念,会是这样幸运的大多数。
直到命运的齿轮,毫无预兆地,转向了黑暗的轨道。
---4乌云变故发生在一个看似普通的周末。他们约好去看新上的展览。
苏念在换衣服时,忽然一阵眩晕,扶着墙才勉强站稳。“怎么了?”林暮快步上前扶住她,
脸色担忧。“没事,可能有点低血糖。”苏念摆摆手,脸色有些苍白。
“最近好像总是很容易累。”林暮皱起眉。“不行,必须去医院检查一下。
今天就别去看展览了。”在他的坚持下,苏念去了医院。抽血,化验。等待结果的时间里,
苏念还笑着安慰他。“别担心啦,可能就是没睡好。”林暮握着她微凉的手,
心里的不安却像墨滴入水,不断扩散。医生拿着化验单出来时,表情凝重。“苏念家属?
”林暮立刻站起来。“我是。”“情况不太好,多项指标异常。建议立刻住院,
做全面深入的检查。”医生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苏念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林暮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住院,检查。骨穿,活检。一系列冰冷而繁琐的程序。
等待结果的那几天,病房里的空气都像是凝固的。苏念变得很沉默,常常看着窗外发呆。
林暮则忙前忙后,强打着精神,变着法子逗她开心。他买来她最爱吃的水果,
读她喜欢的书给她听,夜里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敢深睡。他怕一闭眼,她就会消失。
最终结果出来的那天,主治医生把林暮单独叫到了办公室。白色的房间,白色的褂子,
白色的纸张。医生的话,像冰冷的锤子,一字一句,砸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情况不乐观。”“需要立刻准备化疗,寻找合适的配型,
准备骨髓移植。”林暮站在那里,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了。耳边嗡嗡作响,
几乎听不清医生后面的话。白血病。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他的念念。他阳光一样明媚的念念。怎么会……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生办公室的。
走廊很长,白色的灯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他在洗手间里,用冷水一遍遍冲洗着脸。抬起头,
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眶通红,像一只被困住的野兽。他不能倒下。念念还需要他。
他必须坚强。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才走回病房。苏念看着他,眼睛像蒙了一层雾。“暮暮,我是不是……得了很重的病?
”林暮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把她揽进怀里。动作温柔,手臂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吻了吻她的头发,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别怕,念念。”“有我在。
”“不管是什么,我们一起面对。”苏念把脸埋在他胸前,肩膀轻轻耸动。温热的液体,
浸湿了他的衣襟。窗外,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进他们此刻被乌云笼罩的世界。
---5光头与誓言化疗开始了。副作用比想象中更凶猛。呕吐,脱发,迅速消瘦。
苏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头发的脱落。早晨醒来,
枕头上总是落满青丝。梳子一过,便是大把大把的头发。镜子里的女孩,脸色蜡黄,
头顶稀疏,像个陌生的病人。她不再愿意照镜子。偶尔看到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
会飞快地移开目光。那天下午,林暮提着熬好的粥进来时,看见苏念坐在床上,背对着门,
肩膀微微抽动。地上,散落着不少头发。她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刚从头上掉下的发丝,
指节泛白。听到脚步声,她慌忙用手背擦掉眼泪,却没有回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暮暮,你把镜子拿走吧。”“我不想看……我现在好丑。”林暮的心,
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他的念念,曾经那么爱美。
会为了一朵新买的头花,在他面前转好几个圈,问他好不好看。
如今却被病魔折磨得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和自信。他没有说话,放下粥,默默走了出去。
一个小时后。林暮再次推开病房门。苏念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像一尊失去生气的雕塑。
“念念。”他轻声唤她。苏念缓缓转过头。下一秒,她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林暮的头上,光秃秃的。原本浓密黑亮的头发,消失不见。只剩下青色的头皮,
在灯光下有些晃眼。他手里还拿着一把崭新的剃须刀。他走到她床边,咧开嘴,
露出一个标志性的、有点傻气的笑容。“你看,我们现在一样了。”他摸摸自己的光头,
语气轻松。“我试过了,手感还不错,凉飕飕的,挺省洗发水。”苏念的嘴唇颤抖着,
眼泪瞬间决堤。“你……你傻不傻啊……”她伸出手,颤抖着,抚摸上他光滑的头皮。
触感微凉,有些扎手。却像一块烙铁,烫得她心尖都在发颤。林暮握住她的手,
贴在自己脸上。他的目光深邃而温柔,像包容一切的大海。“一点都不傻。”“我的念念,
怎么样都好看。”“有头发的时候,是漂亮的念念。”“没头发的时候,是酷酷的念念。
”“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美的。”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她光洁的额头。
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所以,不要怕。”“我陪你一起。”“等你好了,
我们再一起把头发留长。”泪水模糊了苏念的视线。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同样光溜溜的脑袋,
看着他眼中毫无保留的爱与疼惜。所有的自卑和恐惧,在这一刻,
仿佛都被这个滑稽又深情的举动驱散了。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眼泪。
“笨蛋暮暮……”她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他。抱住这个,愿意为她剃掉头发,
陪她一起“丑”的男人。抱住她,在人世间最坚实的依靠。两颗光溜溜的脑袋靠在一起。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他们的爱情,却在绝境中,开出了最绚烂的花。
那是不离不弃的誓言。是用行动写下的,最动人的情书。---6五年之约病情反复。
第一次化疗效果不佳。医生的建议是,尝试新的靶向药,同时尽快进行骨髓移植。
但合适的配型,如同大海捞针。希望渺茫。苏念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她开始长时间地昏睡。
清醒的时候,她会看着窗外,眼神空洞。林暮辞掉了工作,日夜守在她身边。
他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但他从未在苏念面前流露出丝毫绝望。
他依旧给她讲笑话,读新闻,描绘他们病好后要去哪里旅行。仿佛所有的艰难,
都只是暂时的风雨。直到那个深夜。苏念从昏睡中醒来,看到林暮趴在床边,紧握着她的手,
睡着了。即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也紧紧皱着,嘴唇抿成一条坚硬的直线。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他疲惫不堪的脸上。一滴泪,无声地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
砸在她的手背上。滚烫。苏念的心,像被那滴泪狠狠灼伤。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如果她不在了,林暮会垮掉的。这个把她看得比生命还重的男人,可能会跟着她一起离开。
这个念头让她恐惧。比死亡本身,更让她恐惧。她不能让他这样。她必须为他做点什么。
在他彻底崩溃之前,为他留下一点念想,一点……能支撑他活下去的东西。几天后,
趁着林暮回家取换洗衣物,苏念把自己的闺蜜夏冉叫到了医院。夏冉看到瘦脱了形的苏念,
眼泪当场就掉了下来。苏念却异常平静。她拉着夏冉的手,声音虚弱,却清晰。“冉冉,
帮我一个忙。”“如果我……我不在了。”她顿了顿,忽略掉夏冉瞬间涌出的泪水,
继续冷静地说下去。“每年我的忌日,帮我把一段录音,交给林暮。”“连续五年。
”夏冉哽咽着:“念念,你别胡说!你会好的!”苏念摇摇头,眼神里有种看透生死的淡然。
“总要做最坏的打算。”“我不能留他一个人,在那深渊里。”“我得给他一点光,
哪怕很微弱,也能引着他,一步步走出来。”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五年。
”“五年时间,我一定要让他走出来,开始新的生活……”她收回目光,看向夏冉,
眼中带着最后的、固执的请求。“答应我,冉冉。”“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他变成什么样,
都要交到他手上。”夏冉泣不成声,只能用力点头。“我……我答应你。”苏念苍白的脸上,
露出一个极其微弱的、释然的笑容。“谢谢。”她知道,这很残忍。每年一次的提醒,
如同一次次的凌迟。但长痛,好过一次彻底的毁灭。她宁愿他每年痛一次,慢慢地学会接受,
学会告别。也不愿他在一瞬间的毁灭性打击下,彻底放弃自己。这是她能为她的暮暮,
做的最后一件事。一个跨越生死,长达五年的约定。一个用谎言编织的,关于希望的谎言。
---7第一年·声音的遗物苏念最终还是没能等到配型。
在一个桂花刚刚开始飘香的清晨,她安静地停止了呼吸。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了尘埃里。
世界,在林暮面前,彻底崩塌。所有的色彩、声音、温度,都随着那个名字的消逝而被抽离。
他感觉自己成了一具空壳。黑白照片上,苏念笑得依旧明媚,光头也好看得像在发光。
可他知道,那束光,再也不会照进他的生命了。人来人往,
安慰的话语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他听不见,也感觉不到。心口的位置,
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呼啸着穿堂风的洞。冷得刺骨。之后的日子,是凝固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