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过来的时候,头顶一片红。眼前也是红的,身上穿的也是红的,喜庆得跟要奔丧似的。
我动了动手指,冰凉。耳边传来一个女人矫揉造作的声音。“蓁蓁啊,嫁到裴家,
以后就是裴家的人了,要好好照顾裴敬,知道吗?”是我的后妈,李秀。
她嘴里说着关心的话,捏着我胳膊的手,力道大的像是要掐死我。我脑子“嗡”的一声。
这场景,这话,这力道,我熟啊。这不是我上辈子替乔茵嫁给裴敬的婚礼现场吗?
我不是死了吗?死在医院冰冷的病床上,心脏骤停,最后一眼看见的,
是新闻里乔茵和裴敬的订婚消息。我这是……回来了?“蓁蓁?发什么呆呢,快答应啊。
”李秀的声音有点急了。我隔着红盖头,都能想象出她那张涂着厚粉的脸上,
焦急又刻薄的表情。上辈子,我就是在这儿,傻乎乎地点了头。然后被她和我爸,
连哄带骗地送进了裴家的门,替他们娇贵的女儿乔茵,
去嫁给那个传说中双腿残疾、脾气暴戾的裴家继承人,裴敬。他们说,乔茵值得更好的。
他们说,我是姐姐,应该为家里分忧。他们还说,等裴家不行了,就把我接回来。我信了。
我信了他们的鬼话,在裴家战战兢兢地活着,忍受着裴敬的冷漠,应付着裴家复杂的亲戚,
最后还被他们利用,偷了裴敬公司的机密文件,帮着乔茵的公司上市。事成之后,
我被一脚踢开,净身出户。最后查出胃癌晚期,孤零零地死在医院,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而我那“值得更好”的妹妹乔茵,踩着我的尸骨,成了商界女强人,
准备风风光光地嫁给已经恢复健康、执掌大权的裴敬。我闭上眼,再睁开。
眼里的混沌和懦弱,全没了。只剩下冷得掉渣的清醒。“我知道了,妈。”我开口,
声音有点哑,但很稳。李秀好像松了口气,力道也松了。“这就对了,蓁蓁最乖了。
”我心里冷笑。乖?这辈子,这个字跟我没关系了。很快,有人扶着我,一步步往前走。
流程跟上辈子一模一样。拜堂,敬茶,然后被送入新房。我被按在铺着大红被子的床上,
房间里的人陆续退了出去,门“咔哒”一声关上。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我知道,接下来,
裴敬会进来。上辈子的我,怕得要死,缩在床角,抖得跟筛糠一样。他进来后,一句话没说,
自己摇着轮椅到窗边,看了一夜的雨。我们俩,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谁也没理谁。现在,
我一点也不怕。我甚至还有点期待。我慢慢地,自己把头上的红盖头给掀了。
入眼的是一间装修得过分豪华的套房,大得不像话。我站起来,走到梳妆台前。
镜子里的女孩,二十岁,一脸的胶原蛋白,眼睛又大又亮,只是脸色有点白,
嘴唇也没什么血色。这是我,年轻的,还没被糟蹋的我。真好。我对着镜子,扯出了一个笑。
有点僵,但够用。门外传来轮椅滚动的声音,由远及近。来了。我没回床上坐着,
就站在梳妆台前,等着。门被推开。裴敬摇着轮椅进来了。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
衬得那张脸更白了。五官深邃得跟雕刻出来的一样,就是没什么表情,看人的眼神,
又冷又沉,像是结了冰的湖。他看见我站着,还掀了盖头,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
上辈子我可没这个胆子。他没说话,只是操控着轮椅,停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上辈子我觉得他这眼神能杀人,现在看,
也就那么回事。一个坐在轮椅上,靠装凶来掩饰自己虚弱的男人而已。先开口的是我。
“你就是裴敬?”我问。他眉头微微一挑,似乎更意外了。“不然呢?
”他的声音比他的眼神还冷,像是冬天拿冰块刮铁皮。“哦。”我点点头,
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眼神里带了警惕。我蹲下身,
视线和他保持齐平。我看着他的腿,上面盖着一条薄毯。“他们说你腿断了,脾气很坏,
让我嫁过来小心点。”我说话的语气,特别诚恳,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裴敬没说话,
只是盯着我。我猜他现在心里肯定在想,乔家送来的这个,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那你觉得呢?”他终于又开口了。“我觉得……”我歪了歪头,伸手,
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盖在腿上的毯子,“你长得还挺好看的。”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我敢肯定,从来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这么跟他说话。我看着他那张冰山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
心里乐开了花。这就受不了了?裴敬,我们这辈子,还长着呢。我站起身,拍了拍手。
“行了,人也看到了,长相合格。饭点到了没?我有点饿。”我说着,就自顾自地往外走。
“你去哪?”他叫住我。“找吃的啊。”我回头,一脸理所当然,“结婚这么累,
还不给饭吃?”说完,我拉开门就出去了。留下裴敬一个人,坐在轮椅上,表情像是见了鬼。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脱离了他,也脱离了所有人的掌控。这样才好玩,不是吗?
我真就在偌大的裴家别墅里找起了厨房。一个穿着佣人制服的阿姨看见我,吓了一跳。
“少……少奶奶?您怎么出来了?”“我饿了,找点吃的。”我笑眯眯地说。
那阿姨一脸为难,“可是……少爷他……”“他吃过了?”我问。“没……还没。
”“那正好,我给他也端点上去。他在楼上生气呢,饿着肚子生气对身体不好。
”我话说得特别贴心。佣人阿姨估计没见过我这款式的新娘,愣在那儿,半天没反应过来。
我也不管她,自己溜进厨房,找到冰箱。里面塞得满满当当。我拿了点现成的熟食,
又找到一碗阿姨刚做好的小米粥,热了热,端着托盘就上了楼。推开卧室门,
裴敬还在原来的位置,动都没动一下。听见声音,他回头看我,眼神复杂。“过来吃点东西。
”我把托盘放在他旁边的茶几上,自顾自地盛了一碗粥,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就喝了起来。
嗯,味道不错。裴敬没动,就那么看着我。“你不吃?”我抬眼问他。“我不饿。
”他硬邦邦地回了句。“哦,那我吃了。”我说完,就真的埋头苦吃,把他当空气。
一碗粥下肚,胃里暖洋洋的。我吃饱了,才慢悠悠地擦了擦嘴,重新看向他。“裴敬。
”我叫他名字。他没应声,但眼神示意我继续。“我们做个交易吧。”我说。他嗤笑一声,
那笑里带着三分不屑七分嘲弄,“你?跟我做交易?”“对啊。”我一点也不生气,
身体往前倾了倾,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不想娶乔家的人,我也不想嫁给你。咱们俩,
都是受害者。”他眼神闪了闪,没说话。“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伸出一根手指,“一年。
咱们就当一年的表面夫妻。我帮你应付家里人,不给你惹麻烦,你给我提供住的地方,
还有零花钱。一年之后,你就说跟我性格不合,把我退回去,怎么样?”裴敬看着我,
像是在评估我话里的真假。“你想要多少零花钱?”他问。“一个月……十万?
”我试探着说。其实我压根不在乎钱。我知道裴敬很快就会查到,乔家把我卖了三千万。
我要钱,只是为了让他觉得,我就是个普通的、贪财的、没什么脑子的女人。他果然又笑了,
这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乔家把你卖了三千万,你就值一个月十万?”“那……二十万?
”我装出有点惊喜又不敢要太多的样子。他没再说话,只是转动轮椅,到了窗边。“随你。
”他扔下两个字。我知道,他答应了。上辈子我怕他怕得要死,这辈子,
我三两句话就跟他达成了同盟。人啊,果然不能太怂。正事谈完了,我心情大好。“行,
那就这么说定了。合作愉快。”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累了,先睡了。你随意。
”我走到那张超大的婚床边,脱了鞋,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床垫软得能把人陷进去。舒服。
我能感觉到背后那道视线,一直落在我身上。但我不在乎。折腾了一天,我是真的累了。
我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第二天,我是在一阵手机**里醒来的。
我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看也没看就接了。“喂?”“乔蓁!你赶紧给我滚回来一趟!
”电话那头,是我爸乔建国气急败坏的声音。我皱了皱眉,把手机拿开看了眼。哦,他啊。
“什么事啊,爸?”我懒洋洋地问。“**妹,**妹她……”乔建国在那头说得磕磕巴巴。
我坐起身,被子从肩膀上滑落。我看了一眼房间,裴敬不在。“我妹妹她怎么了?
”我明知故问。“她昨天晚上,割腕了!”我差点笑出声。来了来了,这熟悉的戏码。
上辈子也是这样,我嫁过来第二天,他们就打电话说乔茵为情自杀,闹得天翻地覆,
逼着裴敬他爸,也就是我公公,给了乔家一个大项目,才算把事情平息下来。那个项目,
成了乔茵公司的奠基石。“啊?这么严重?”我装出很惊讶的语气,“那现在怎么样了?
脱离危险了吗?”“人是救回来了,但情绪很不稳定,一直哭着闹着要见裴敬!
”乔建国在电话里吼,“你赶紧想办法,让裴敬过来一趟!”“爸,这……这不好吧?
”我装作为难,“我们才刚结婚,裴敬他……他本来就不喜欢我,我怎么跟他开口啊?
”“我不管!这是你的事!你今天必须把他带回来,不然你就别回这个家了!”乔建国说完,
啪地一下挂了电话。我拿着手机,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冷下来。真是一家人啊。永远都是这样,
理直气壮地提要求,理直气壮地牺牲我。想让裴敬过去?好啊。我满足你们。
我掀开被子下床,洗漱,换衣服。衣帽间里挂满了新衣服,都是裴家准备的。
我挑了一件看上去最乖巧的白色连衣裙。下楼的时候,裴敬正在餐厅吃早餐。
他已经换了一身居家的休闲服,看上去没那么冷了。“醒了?”他头也没抬地问。“嗯。
”我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我爸刚打电话来了。”他拿叉子的手顿了一下。“他说,
我妹妹乔茵,昨天晚上割腕自杀了。”我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表情。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眼神沉了下去。我知道,他对乔茵,是有那么点不一样的。毕竟,
乔茵才是他原本的未婚妻。一个漂亮、优秀、还对他“一往情深”的女人。“人救回来了,
但一直闹着要见你。”我继续说,“我爸让我……带你回去看看她。”我说完,就低着头,
装出一副委屈又不敢反抗的样子。裴敬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答应。“好。
”他突然说。我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去吧,裴敬。去看看你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我保证,今天这一趟,会让你终生难忘。吃完早饭,司机把车开到门口。
我“体贴”地扶着裴敬上了车,自己才坐进去。一路上,我们俩谁也没说话。
到了乔家别墅门口,我爸和李秀早就等在那了。看见裴敬,他们俩脸上立马堆满了笑,
那叫一个热情。“哎呀,阿敬来了,快进来快进来。”李秀更是夸张,
上来就要挽裴敬的胳膊,被裴敬一个冷眼给瞪了回去。我跟在后面,低着头,
嘴角挂着一抹谁也看不见的冷笑。进了客厅,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
乔茵穿着一身白色的病号服,脸色苍白地躺在沙发上,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看见裴敬,
她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阿敬……”她声音弱得跟蚊子哼哼似的。上辈子,我看见这一幕,心里只有愧疚,
觉得是我抢了妹妹的幸福。现在,我只想吐。裴敬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
他让保镖推着他过去。“你怎么样?”他问。“我没事……阿敬,对不起,
都是我不好……”乔茵哭得梨花带雨,“我不该任性的,
我不该逃婚的……我只是……我只是太害怕了……我听说你……”她说着,
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好一朵娇弱的小白花啊。我爸和李秀也在旁边帮腔。“是啊阿敬,
茵茵她就是一时糊涂。”“她心里一直有你啊。”一家人,一唱一和,演得那叫一个逼真。
裴敬没说话,只是看着乔茵,眼神很深。我走到桌边,倒了杯酒。然后,我端着酒,
走到裴敬面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没看他们,只是看着裴敬,
脸上带着温顺的笑。“姐夫,”我开口。这两个字一出来,客厅里瞬间安静了。
乔建国和李秀的脸都绿了。乔茵的哭声也停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只有裴敬,还算镇定,
但眉头也皱了起来。我好像完全没察觉到气氛的变化,继续笑着说:“这杯酒,
我替姐姐敬你。谢谢你来看她。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还请姐夫……多多关照我这个妹妹啊。”说完,我仰头,把一杯酒,全喝了。酒很烈,
顺着喉咙烧下去,**辣的。我把空酒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
客厅里死一样的寂静。乔建国和李秀的脸,已经不是绿色了,是黑紫色,跟中毒了似的。
乔茵更是瞪大了眼睛,那副表情好像在说:乔蓁你疯了?我当然没疯。我清醒得很。
我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你们不是想让裴敬心疼乔茵吗?
不是想让他觉得亏欠了乔茵吗?好啊。我帮你们。
我直接把乔茵的身份坐实了——她就是裴敬没过门的妻子,而我,是那个“替嫁”的。
这样一来,裴敬对乔茵的好,就成了理所当然。对我,
他只需要履行我们那个“一年之约”就行了。我看着裴敬,他也在看我。他的眼神,
比刚才更深,更复杂,像一口看不见底的古井。我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也懒得猜。“乔蓁!
你胡说八道什么!”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我爸乔建国。他指着我,气得手都在抖。
“我哪有胡说?”我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爸,你不是一直教育我,要懂礼貌,
要尊重姐姐吗?现在裴敬来看姐姐了,我作为妹妹,敬他一杯酒,感谢他,不是应该的吗?
”我把“姐姐”和“妹妹”两个词,咬得特别重。乔建国被我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是啊,
他能说什么?难道说,我才是裴敬名正言顺的妻子?乔茵不是?
那他们今天演的这出“为爱自杀”的戏,不就成了笑话吗?“你……”他指着我,
半天憋出一个字,“你给我滚出去!”“爸,你怎么能这样?”我立马就红了眼眶,
眼泪说来就来,“我是关心姐姐啊……姐姐为了姐夫都这样了,我这个做妹妹的,
难道不该懂事一点吗?我不想让姐夫为难,也不想让姐姐伤心……我错了还不行吗?
”我一边说,一边掉眼泪,演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我这演技,不去拿个奥斯卡都屈才了。
果然,我这么一哭,裴敬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看了一眼乔建国,
又看了一眼梨花带雨的乔茵,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眼神,不再是单纯的冰冷,
好像多了点别的东西。是探究?还是……怜悯?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的目的达到了。
今天这一出,足够让裴敬对乔家这一家子极品,有个初步的认识了。“够了。
”裴敬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很有分量。乔建国立马闭了嘴。“乔茵,
”裴敬转向沙发上的乔茵,“你好好养身体。有什么需要的,跟管家说。”这话说的,客气,
又疏离。乔茵的脸色,白得更厉害了。她想要的,可不是这个。她想要的是裴敬的心疼,
是他的承诺,是他抱着她说“我马上跟乔蓁离婚,娶你”。可惜,她算盘打错了。
裴敬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和算计。上辈子他不知道内情,被蒙在鼓里,
还真就着了乔茵的道。这辈子,有我这个“内鬼”在,她休想再得逞。裴敬说完,
就转动轮椅,准备离开。“阿敬!”乔茵急了,撑着身体就要起来。“别走……阿敬,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你听我解释……”裴敬没理她。我走过去,推着他的轮椅。“姐夫,
我送你。”我声音柔柔的,带着哭腔。走到门口,我回头看了一眼。乔茵坐在沙发上,
呆若木鸡。乔建国和李秀,脸色铁青。我冲他们,弯了弯嘴角。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回去的车上,气氛比来的时候更压抑。裴敬一直没说话,就看着窗外。我也不说话,
就安安静静地坐着,偶尔用手背擦一下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快到裴家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
“你刚刚,是故意的。”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我心里一咯噔。这家伙,
比我想象的要敏锐。我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他,一脸茫然。“什么……故意的?
”“叫我姐夫。”他转过头,直视着我的眼睛。他的目光像X光,要把我从里到外看个透。
我不能慌。我必须把傻白甜的人设,贯彻到底。我低下头,搅着手指。
“我……我只是觉得……姐姐她太可怜了。她那么喜欢你……我不想让她难过。
反正……反正我们也就一年而已……”我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还带上了点委屈的哭音。我这番话,半真半假。真是我们只有一年之约。
假的是我那泛滥的同情心。裴敬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后背都快出汗了。他才移开视线,
淡淡地说了一句:“收起你那套。在我面前,不用演戏。”我心里咯噔一下。他看出来了?
不可能。我上辈子跟他生活了三年,他都没发现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肯定是在诈我。
我没接话,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车子停在别墅门口。我先下车,然后去扶他。
我的手刚碰到他的胳膊,就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他的手很冷,力气却很大,像是铁钳。
“乔蓁,”他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不管你想干什么,安分一点。别耍花样。
”我看着他,眼睛眨了眨,一滴眼泪,就这么恰到好处地掉了下来。
“我没有……”我哽咽着说,“我真的……只是想让大家好过一点……”我的眼泪,
好像烫到了他。他松开了手。我赶紧收回手,背到身后。“我……我先进去了。”我低着头,
快步跑进了别墅。我一口气跑回房间,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心脏跳得飞快。跟裴敬这种人精打交道,真是累。一步都不能错。不过,今天也算是有收获。
至少,我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怀疑乔茵,也怀疑整个乔家。这就够了。
我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出去。下楼的时候,听见客厅里有说话声。
是裴敬的爸爸,裴振国。“……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那个乔茵,看着文文静静的,
没想到心思这么深。”这是管家的声音。“哼,乔建国那个老狐狸,能教出什么好女儿!
”裴振国的声音里,满是怒气,“当初要不是看在老一辈的交情上,我才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那现在……少奶奶这边……”“那个乔蓁,倒是个省心的。”裴振国说,
“受了这么大委屈,还知道顾全大局。比她那个妹妹强多了。”我站在楼梯口,听着这些话,
心里毫无波澜。省心?顾全大局?这些夸奖,上辈子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可结果呢?
当我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我就是懂事的好媳妇。当我没有利用价值了,
我就是可以被随意丢弃的垃圾。裴家人,跟乔家人,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都是一群利己主义者。我整理了一下表情,走了下去。“爸。”我乖巧地叫了一声。
裴振国看见我,脸色缓和了不少。“蓁蓁啊,今天的事,委屈你了。”他说。“爸,
您别这么说。”我摇摇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勉强笑容,“只要一家人和和气气的,
我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好孩子,真是好孩子。”裴振国一脸欣慰,“你放心,我们裴家,
不会亏待你的。”我低着头,“嗯”了一声。心里却在冷笑。不会亏待我?希望你们以后,
说到做到。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乔家那边没再作妖,
乔茵估计还在养着她那“娇弱”的身体,顺便思考下一步该怎么演。裴敬还是老样子,
一天到晚待在书房,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我们俩除了在饭桌上能见到,其他时间基本零交流。
他遵守了我们的约定,每个月二十万的零花钱,准时打到了我的卡上。我呢,也乐得清闲。
每天就是看看电视,逛逛花园,或者去健身房跑跑步。把上辈子亏待的身体,好好养回来。
这种日子,简直不要太爽。这天下午,我正在花园里给一盆兰花浇水,管家走了过来。
“少奶奶。”“王叔,什么事?”我放下水壶。“老宅那边来电话,说老夫人想见见您。
”我心里一动。老夫人,裴敬的奶奶。裴家真正的掌权人。上辈子,我嫁进来快一个月,
她才愿意见我。见了面,也没给我什么好脸色,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就把我打发了。
她从始至终,都只认乔茵是她的孙媳妇。这辈子,居然提前了。“好,我知道了。
什么时候去?”我问。“车已经备好了,您现在就可以出发。”“行。
”我回房间换了身衣服,还是那副乖巧懂事的打扮。去老宅的路上,我一直在想,
老太太这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到了老宅,一个穿着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太太,
正坐在客厅的红木沙发上喝茶。她就是裴敬的奶奶,林馥。“老夫人。”我走过去,
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她抬了抬眼皮,瞥了我一眼,没说话。我也不尴尬,
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安静地等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放下茶杯。“乔家的丫头?
”她开口,声音苍老,但很有力。“是。”“叫什么?”“乔蓁。”“嗯。”她点点头,
“听说,前几天,乔茵那丫头为你寻死觅活?”“嗯。”她点点头,“听说,前几天,
乔茵那丫头因为你,寻死觅活?”我心里明白,这是在敲打我呢。“奶奶,
姐姐她只是一时想不开。”我低着头,轻声说,“她和裴敬……毕竟……”“毕竟什么?
”林馥打断我,“现在嫁给阿敬的人是你,你才是裴家的少奶奶。一天到晚姐姐长姐姐短的,
像什么样子?”我心里冷笑。上辈子您可不是这么说的。上辈子您说,
乔茵才是您看中的孙媳妇,让我不要痴心妄想。怎么,这辈子转性了?“是,奶奶,
我知道错了。”我立马认错。“知道错了就行。”林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乔家那边,
我已经派人去敲打过了。乔茵那丫头,以后不会再来烦你了。”我愣了一下。她居然帮我?
这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以后,你就在裴家安心住下。把阿敬照顾好,比什么都强。
”林馥放下茶杯,下了逐客令,“行了,你回去吧。”“是,奶奶。”我站起来,
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走出老宅,我还有点没回过神来。林馥这个老狐狸,到底想干什么?
她真的会这么好心,为了我这个“替嫁”的孙媳妇,去敲打她原本看中的乔茵?我不信。
这里面,肯定有我不知道的事。回到别墅,天已经快黑了。裴敬居然在客厅里,
似乎是在等我。“去哪了?”他问。“奶奶叫我过去了一趟。”我一边换鞋一边说。
他操控轮椅的手顿了一下,“她跟你说什么了?”“也没什么。”我走到沙发边坐下,
“就是让我安心住下,好好照顾你。”我说得轻描淡写。裴敬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就这些?”“嗯。”我点点头,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哦,
对了,奶奶还说,她已经派人去敲打我姐姐了,让我姐姐以后别来烦我了。裴敬,
奶奶是不是接受我了?”我这副天真又惊喜的样子,演得毫无破绽。裴敬看着我,没说话。
但他眼神里的探究,更深了。我知道,我的鱼,上钩了。他开始怀疑了。他肯定在想,
为什么一向只认乔茵的奶奶,会突然对我这么好?他会去查。只要他去查,很多事情,
就会慢慢浮出水面。比如,乔家当初是怎么为了利益,逼着我替嫁的。比如,
乔茵又是怎么一边在他面前扮演深情白月光,一边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的。这些事,
上辈子他到死都不知道。这辈子,我要让他亲眼看看,他爱上的是个什么货色。晚饭的时候,
气氛有点怪。裴敬一直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地看我一眼,眼神里带着审视。我呢,
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该吃吃,该喝喝。吃完饭,我刚准备上楼,就被他叫住了。“等等。
”“怎么了?”我回头。“过几天,有个商业酒会,你跟我一起去。”他说。我愣住了。
酒会?上辈子,他从来没带我参加过任何公开活动。所有人都知道裴家大少爷结婚了,
但没人知道新娘长什么样。“我?”我指了指自己,有点不敢相信。“嗯。”他点头,
“你是裴家的少奶奶,总不能一直躲在家里。”我看着他,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他让我去酒会,目的是什么?试探我?还是……想把我推到台前,让乔茵彻底死心?
不管是哪种,对我来说,都是好事。我需要一个平台,
一个让所有人都认识“乔蓁”这个人的平台。“好啊。”我笑着答应了,
“那我需要准备什么吗?”“我会让人安排。”他说完,就转动轮椅,进了书房。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紧闭的书房门,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裴敬,
你终于开始把我当成一个“人”来看待了。而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这很好。游戏,
就是要棋逢对手,才好玩。酒会那天,裴家的造型师团队,一大早就来了。我像个木偶一样,
被他们按在椅子上,折腾了一下午。最后,当我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湖蓝色长裙,
站在镜子前时,我自己都愣了一下。镜子里的女人,长发微卷,妆容精致,
眉眼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感。漂亮,但不是那种有攻击性的漂亮。
像一朵安静绽放的睡莲。我很满意。这很符合我“省心”、“顾全大局”的人设。
下楼的时候,裴敬已经等在客厅了。他今天也穿得很正式,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
头发也精心打理过。即使坐在轮椅上,那股子矜贵和压迫感,也丝毫没有减少。他看见我,
眼神明显顿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冰冷。“走吧。”他说。我走过去,
很自然地接替了保镖的位置,推着他的轮椅往外走。
酒会在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举行。我们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很热闹了。衣香鬓影,
觥筹交错。裴敬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毕竟,这是他“出事”之后,
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露面。无数道探究的、同情的、幸灾乐祸的视线,都落在了我们身上。
尤其是我。大家都在猜测,这个推着裴敬轮椅的年轻女人,到底是谁。
“那不是裴家大少爷吗?他居然来了!”“他身边那个女的是谁啊?看着挺面生的。
”“不会就是那个冲喜嫁过去的新娘吧?”议论声不大,但我听得清清楚楚。我面带微笑,
目不斜视,推着裴敬,一步步走进宴会厅的中心。裴振国正在跟几个商界大佬聊天,
看见我们,立刻笑着迎了上来。“阿敬,蓁蓁,你们来了。”他这一声“蓁蓁”,
算是正式向所有人,公开了我的身份。“这位,就是我的儿媳妇,乔蓁。”他拍着我的手,
向周围的人介绍。我冲大家得体地笑了笑,微微弯腰,“大家好。”“裴董好福气啊,
儿媳妇这么漂亮。”“是啊是啊,跟裴大少爷真是郎才女貌。”各种恭维声,不绝于耳。
我全程保持着微笑,心里却毫无波澜。应付完一圈人,裴振国就去忙别的了。
裴敬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停了下来。“不习惯?”他突然问我。“还好。
”我给他倒了杯果汁,“就是笑得有点脸僵。”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接过果汁喝了一口。
我正准备找个借口溜去吃点东西,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乔茵。
她居然也来了。她穿着一身性感的红色长裙,画着精致的妆,正挽着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
跟人谈笑风生。那个男人,我认识。张总,一个出了名的**,
专喜欢玩弄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上辈子,乔茵就是通过他,搭上了另一条线,
才拿到了一个大项目,让她的公司起死回生。也是因为这个项目,
她才有了跟裴敬抗衡的资本。我看着他们俩亲密的样子,嘴角的笑意,冷了下来。乔茵,
你可真是……迫不及待啊。我端起一杯香槟,慢慢地走了过去。“姐姐。”我走到她面前,
笑着叫了她一声。乔茵看见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旁边的张总,看见我,眼睛都直了。
“哟,这位是?”他色眯眯地看着我。“这是我妹妹,乔蓁。”乔茵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笑着介绍,“蓁蓁,这位是宏远集团的张总。”“张总好。”我冲他点点头,
然后把目光转向乔茵,“姐姐,你怎么也来了?手腕上的伤,好了吗?”我故意提高了音量,
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果然,旁边几个人都向我们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乔茵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你胡说什么……”她眼神有点慌乱。“我胡说?
”我一脸惊讶,“前几天你不是还因为姐夫……哦不,是裴敬,割腕自杀了么?
这么快就好了?看来姐姐你恢复得不错啊。”我这话说得又天真又大声。周围的人,
看乔茵的眼神,都变了。有鄙夷,有不屑,还有看好戏的。“你!”乔茵气得脸都涨红了。
“茵茵,怎么回事啊?”旁边的张总皱着眉头问。“没什么,张总,我妹妹她喝多了,
胡说的。”乔茵赶紧解释。“我没喝多啊。”我晃了晃手里的香槟,一脸无辜,
“我才喝了一口。姐姐,你怎么能说我胡说呢?那天爸妈都在,裴敬也去了,
大家都看见了啊。你忘了,你还哭着求他别走呢。”我把细节说得清清楚楚。这下,
没人再怀疑我是在胡说了。一个为了别的男人寻死觅活的女人,转头就挽着另一个男人,
出现在这种场合。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女人,水性杨花,人品有问题。乔茵的脸,
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她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怨毒,像是要吃了我。“乔蓁,
你给我闭嘴!”她压低了声音吼我。“姐姐,你干嘛这么凶啊……”我立马就委屈上了,
眼眶一红,“我只是关心你啊……你要是真喜欢裴敬,就不该跟别的男人走这么近,
不然他会误会的……”我这番“贴心”的劝告,就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插在了乔茵的心上。
也彻底坐实了她“脚踏两条船”的形象。那个张总,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他也不是傻子。
他可不想跟一个能为了别的男人自杀的疯女人,扯上什么关系。他一把甩开乔茵的手,
“乔**,看来你今天很忙啊。我们下次再聊。”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张总!张总!
”乔茵急了,想去追,但被周围指指点点的目光,钉在了原地。她站在那儿,
穿着华丽的礼服,却像个被人扒光了衣服的小丑。我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心里一阵快意。
乔茵,这只是个开始。你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让你加倍还回来。我转身,
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回头,却看见裴敬就停在不远处。他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
也不知道,我们刚才的对话,他听见了多少。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但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却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冷得让人心头发颤。
我跟裴敬的视线在空中撞上。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有点心虚。他会怎么想?他会不会觉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