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的雨,总带着股化不开的湿冷。陈默踩着泥泞,
将越野车停在“封门村”外的老槐树下时,雨丝已经织成了白茫茫的网。他推开车门,
一股混杂着腐叶与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陈导,真要进去啊?
”助理小张抱着摄像机,看着前方被浓雾笼罩的村落,脸色发白,
“网上都说这地方邪乎得很,三十年前就没人住了,
还传着……传着‘楚人美’的事儿……”陈默没回头,他的目光落在村口那块歪斜的木牌上,
“封门村”三个字被雨水泡得发胀,边缘爬满了墨绿色的青苔。“越邪乎越好。
”他扯了扯风衣,声音压得很低,“我们是来拍纪录片的,不是来度假的。
三十年前的‘水鬼凶案’至今是谜,这村子就是最好的素材。”没人知道,陈默来这儿,
不止为了纪录片。他的祖父,是当年负责“水鬼凶案”的老刑警,案子没破,人却疯了,
临终前嘴里反复念叨着“红衣、潭水、楚人美”。那本泛黄的卷宗,陈默翻了不下百遍,
卷宗最后附的一张老照片里,年轻的祖父站在村口,身后的槐树下,
隐约有个穿红衣的女人背影。车后座的林菲突然咳嗽起来,她是团队里的民俗专家,
也是陈默的学姐,此刻正捧着一本线装书看得入神。“别自己吓自己。”她推了推眼镜,
声音平静,“‘楚人美’是当地传说,说她是清末的戏子,被丈夫沉潭而死,怨气化成水鬼,
专找负心人索命。但传说归传说,哪有真鬼?”话虽如此,当三人踏入村子时,
连林菲都忍不住皱起了眉。村子静得可怕,只有雨水敲打着破败的屋檐,
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像有人在暗处数数。房屋的门窗大多烂掉了,
黑洞洞的窗口对着来路,仿佛无数只眼睛在窥视。脚下的石板路长满了青苔,
偶尔能看到半截埋在泥里的白骨,不知是人是兽。“这地方……阴气确实重。
”林菲从包里掏出罗盘,指针疯狂打转,根本停不下来,“而且你们闻没闻到?
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陈默和小张同时吸气,果然,潮湿的空气里,除了腐味,
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类似医院的消毒水味。这在荒村里,显得格外诡异。
走到村子中央的晒谷场时,小张突然“啊”了一声,摄像机差点掉在地上。
晒谷场中央的石碾子上,竟放着一件崭新的红色连衣裙,裙摆被雨水打湿,贴在石面上,
像一摊凝固的血。“谁……谁放这儿的?”小张的声音都在抖。陈默的心跳也漏了一拍,
他想起祖父卷宗里的描述:“死者均被发现于水边,身旁必有红衣……”他强作镇定,
走上前想拿起连衣裙,手指刚碰到布料,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窜上来,
像冰锥扎进骨头里。“别碰!”林菲突然喊道,她指着连衣裙的领口,
那里绣着一朵小小的栀子花,“这是……清末民初的样式!不可能是现代人放的!
”话音刚落,一阵冷风凭空卷起,晒谷场周围的雾气猛地变浓,能见度不足三米。
那股消毒水味突然变得刺鼻,隐约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忽远忽近,像是从地底传来。“走!
先离开这儿!”陈默拉起小张,又拽着林菲,转身就往村外跑。跑出没几步,
小张突然惨叫一声,抱着脚踝倒在地上。他的裤脚被什么东西缠住了,陈默低头一看,
竟是一缕黑色的长发,从石板路的缝隙里钻出来,像蛇一样紧紧缠着小张的脚踝,
发丝上还沾着湿漉漉的淤泥。“快!帮忙!”陈默掏出瑞士军刀,想割断头发,
可刀刃刚碰到发丝,就像砍在钢铁上,“当”的一声弹了回来。林菲急得掏出一张黄符,
想贴在发丝上,可黄符还没靠近,就“呼”地一下自燃起来,化作一缕青烟。
女人的哭声越来越近,雾气中,隐约能看到一个穿红衣的身影,正从石碾子的方向飘过来,
脚不沾地,裙摆拖在地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是楚人美……真的是她……”小张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往后爬,
可那缕头发越收越紧,勒得他脚踝发紫。陈默急得满头大汗,
他突然想起祖父卷宗里的一句话:“凶案现场,必有潭水痕迹……”他环顾四周,
看到晒谷场边缘有一口老井,井口盖着块破木板,木板缝隙里渗出水珠,
带着同样的消毒水味。“是井!她的怨气跟水有关!”陈默大吼一声,捡起一块石头,
猛地砸向井口的破木板。“哐当”一声,木板碎裂,井水喷涌而出,带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
就在井水涌出的瞬间,缠住小张脚踝的黑发突然松开,缩回了石板缝里。雾气开始散去,
那个红衣身影也消失了,只有石碾子上的红裙,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警告。
小张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脚踝上留下一圈深深的紫痕。林菲扶着他,
脸色苍白地看向陈默:“我们……好像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东西。
”陈默望着那口不断冒水的老井,又看了看石碾上的红裙,
心中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祖父当年的案子,恐怕不是传说那么简单。这荒村里的怨咒,
从未停止过回响。雨还在下,落在三人身上,冰冷刺骨。他们不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从踏入封门村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被卷入了一场跨越百年的复仇,
而那股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藏着比“水鬼索命”更恐怖的真相。老井喷出的水很快退去,
只留下一地湿漉漉的青苔,散发着更浓重的腥臭味。陈默强忍着不适,走到井口边,
借着昏暗的天光往下看——井壁爬满了墨绿色的藤蔓,井底黑沉沉的,
隐约能看到水面漂浮着什么东西,像是一团团纠结的头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林菲扶着惊魂未定的小张,声音发紧,“这口井是怨气的源头之一,
我们刚才破坏了它的平衡,只会让情况更糟。”陈默点头,他捡起地上的瑞士军刀,
又从背包里翻出一支强光手电:“先找个能避雨的地方落脚,等雨小了就离开村子。
”三人互相搀扶着,在破败的村落里寻找栖身之所。雨幕中,
那些黑洞洞的窗口仿佛变得更加深邃,偶尔有风吹过,空荡的房屋里传来“吱呀”的声响,
像是有人在挪动桌椅。“那边好像有栋房子是完整的。”小张突然指着不远处一栋青砖小楼,
那房子的门窗虽然紧闭,但屋顶没有破损,烟囱里甚至还隐约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青烟。
“荒村里怎么会有完整的房子?”林菲皱起眉,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但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
“小心点,进去看看。”陈默走上前,推了推木门,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股混合着草药与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比在晒谷场闻到的更浓烈。屋里光线昏暗,
正中央摆着一张积满灰尘的长桌,桌上散落着几个玻璃药瓶,瓶身贴着泛黄的标签,
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这好像是……一间旧医馆?”林菲拿起一个药瓶,对着光仔细看,
“标签上写着‘碘酒’‘纱布’,还有些是中药名。”陈默打开强光手电,照亮了四周。
墙上挂着一幅褪色的锦旗,上面写着“妙手回春”四个大字,落款日期是“民国三十六年”。
墙角堆着几个木箱,里面装满了干枯的草药,还有一本摊开的病历本,纸页已经脆化,
上面的字迹潦草,只能辨认出“发热”“腹泻”“忌水”等字眼。
“民国三十六年……”陈默喃喃自语,祖父卷宗里记载的“水鬼凶案”,
恰好发生在那之后不久,“难道这间医馆,跟当年的案子有关?”就在这时,
小张突然指着里屋的门,声音发颤:“导……导演,
那扇门……在动……”三人同时看向里屋的木门,只见门板正在微微晃动,
像是有人在里面推门。消毒水的味道突然变得刺鼻,隐约还夹杂着女人的啜泣声,
比在晒谷场听到的更清晰,仿佛就在门后。陈默握紧瑞士军刀,朝林菲和小张使了个眼色,
示意他们退后,自己则一步步走向里屋。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门——里屋空荡荡的,
只有一张破旧的病床,床上铺着发霉的被褥。墙角有一个水缸,缸口盖着木板,水面平静,
映出头顶漏下的微光。“没人啊……”小张松了口气,刚想说话,却被林菲一把拉住。
林菲的脸色惨白,她指着病床的枕头,那里放着一束干枯的栀子花,花瓣早已发黑,
却诡异的没有腐烂。“是……是红衣上绣的那种花。”陈默的目光落在水缸上,
刚才那股啜泣声,好像就是从缸里传出来的。他走上前,
慢慢掀开木板——水缸里的水浑浊不堪,漂浮着一些水草和落叶。但在水面之下,
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长发散开,像水藻一样漂浮着,穿着一件红色的衣袍,
裙摆随着水波轻轻晃动。“楚……楚人美!”小张吓得尖叫起来,转身就往外跑。
陈默的心跳瞬间加速,他举起强光手电,照向水下的影子。就在光线触及影子的刹那,
水缸里的水突然剧烈翻涌起来,一股黑色的长发猛地从水里窜出,缠向他的脖颈!“小心!
”林菲反应极快,抓起桌上的一个玻璃药瓶,狠狠砸向那缕头发。药瓶碎裂,
里面的液体溅在头发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被强酸腐蚀,头发瞬间缩回了水里。
陈默趁机后退,脖颈上已经留下了几道红痕,**辣地疼。
他看着水缸里重新恢复平静的水面,心有余悸:“那药瓶里是什么?”林菲捡起一块碎玻璃,
闻了闻上面残留的液体:“是碘酒……看来她怕消毒水和药物?
”这个发现让三人暂时松了口气。陈默走到水缸边,再次掀开木板,水下的影子已经消失了,
只有水面漂浮的栀子花花瓣,不知何时多了几片,像是从红衣上掉落的。“这间医馆不对劲。
”林菲看着墙上的锦旗,突然想起了什么,“民国三十六年,封门村附近爆发过一场瘟疫,
死了很多人。据说当时有个外地来的医生,在这里开了医馆,免费给村民治病,
但后来瘟疫平息,医生却突然不见了,医馆也被封了……”她顿了顿,
看向病历本上的“忌水”二字,脸色更加难看:“你们说,那场瘟疫,会不会跟楚人美有关?
而这个医生……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陈默拿起那本脆化的病历本,
指尖不小心碰掉了一页纸。纸页飘落在地,背面露出几行用红墨水写的字迹,歪歪扭扭,
……消毒水也没用……”“她要找的不是负心人……是……”最后几个字被涂抹得模糊不清,
只能辨认出一个“医”字。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伴随着小张惊恐的呼喊:“陈导!林姐!快开门!井……井里的东西出来了!
”三人心中一紧,跑到外屋打开门,只见小张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地指着村外的方向。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口老井的位置,正涌出一股黑色的水流,像一条蛇一样,
朝着医馆的方向蔓延过来,所过之处,青苔迅速枯萎,石板路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而在黑色水流的前端,一个穿红衣的身影缓缓走来,长发遮住了脸,裙摆拖在地上,
留下一道黑色的水痕。女人的啜泣声越来越近,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怨毒。
“她找到这儿来了……”林菲的声音发颤,她突然想起病历本上的话,
“她要找的……是医生的后代?还是……所有跟医馆有关的人?
”陈默将林菲和小张拉进屋里,反手关上木门,用身体死死抵住。他知道,
这次恐怕躲不过去了。那口老井里的秘影,这间旧医馆的秘密,还有楚人美真正的复仇目标,
都将在这场黑色的水流中,被彻底揭开。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响,门板开始变形,
黑色的水流顺着门缝渗进来,带着浓烈的腥臭味,一点点爬上他们的脚踝。
黑色水流顺着门缝蔓延,冰冷刺骨,触碰到皮肤时像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爬。
陈默死死抵着木门,门板在撞击下发出“咯吱”的**,仿佛随时会散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