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染缸里的毒刺青岩镇的染布坊,打从我记事起就在冒热气。
三月的阳光斜斜切进院子,照得染缸里的靛蓝水波发亮。我蹲在缸边搅染料,木桨划过水面,
荡开一圈圈青碧色的涟漪——这是我家祖传的"青出于蓝"染法,
要先用板蓝根叶发酵七天,再兑上石灰水,搅到缸底泛起银星子才算成。"青禾!磨蹭什么!
"继母柳氏的声音像根细针,扎得人耳朵疼。她挎着竹篮站在廊下,鬓角别着朵珠花,
那是上个月我爹去县城给她买的,据说花了半匹布的钱。我没抬头,手里的木桨没停:"娘,
这缸靛蓝得搅够一百下,不然染出来的布会发灰。""发灰就发灰!
"柳氏把篮子往地上一摔,粗布衣裳滚出来,沾了层灰,"**妹青兰要去镇上赶集,
你赶紧给她染件新衣裳!就要你那'醉春风'的花色,鲜亮!"我手一顿,
木桨沉到缸底。"醉春风"是我去年琢磨出的新花样,用苏木和栀子调的粉紫色,
染出来像暮春的桃花瓣,上个月刚拿了镇上的染布大赛头名。青兰见了就眼馋,天天缠着要,
我没给——这方子是我娘临终前塞给我的,用红绸包着藏在枕头底下,说"青禾,
这是咱沈家的根,不能给外人"。(作者OS:这里我气得差点把木桨扔了!
柳氏进门三年,除了磋磨我就是贴补她亲闺女,真当我爹眼瞎啊?)"姐姐不给就算了。
"青兰从柳氏身后探出头,梳着双丫髻,脸上搽着胭脂,"娘,我穿去年那件蓝布裙就行,
姐姐的方子金贵,我怕穿坏了。"她说着,眼圈红了,小手绞着衣角,那委屈样,
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她了。我爹从染坊里出来,身上还沾着靛蓝染料的点子。
他刚给县城的张老爷染完一批贡布,赚了不少银钱,脸上带着笑,看见青兰哭,
立马沉了脸:"青禾!**妹要件衣裳怎么了?都是一家人,你那方子就不能教给她?
""爹!"我急了,站起身,染缸里的水溅到鞋面上,
"这方子是娘留下的......""提你那个死娘干什么!"柳氏尖叫起来,
扑上来就要撕我的头发,"你个小**!是不是还想着你娘回来把我赶走?我告诉你,
只要有我在,这染布坊就没你的份!"我爹拉住柳氏,却瞪着我:"够了!青禾,
去把'醉春风'的方子写下来给**妹,不然就别认我这个爹!
"我看着爹发红的眼睛,心里像被染缸里的石灰水浇了,烧得疼。三年前娘走的时候,
爹抱着我哭,说"青禾别怕,爹护着你",可现在......(作者OS:男人啊!
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哦不,忘了闺女!青禾你可不能怂!这方子是你娘的命根子!)夜里,
我翻出枕头下的红绸包,里面是三张泛黄的麻纸,
记着染布的秘方:"醉春风"要加晨露调粉,"秋水碧"得用山泉水煮葛藤,
最珍贵的"凤凰羽",要取霜降后的枫香叶,还要......我摸着麻纸上娘的字迹,
眼泪掉在"青禾亲启"四个字上,晕开一小团墨渍。"吱呀"一声,窗棂响了。
我赶紧把方子藏进怀里,看见青兰的影子在墙根晃。她肯定是来偷方子的!我咬咬牙,
吹灭油灯——这青岩镇,我是待不下去了。第二章破庙里的染布石离开家的那天,
天阴沉沉的。我背着半袋干粮和娘留下的染布工具,走到镇口的老槐树下,
回头望了望染布坊的烟囱。烟是黑的,
柳氏肯定又把桐油掺进染料里了——她总说"差不多就行,能卖钱就中",
可染布是良心活,掺了桐油的布洗三次就掉色,会砸了沈家百年的招牌!
(作者OS:柳氏你个黑心肝的!为了钱连祖宗的名声都不要了!等着遭报应吧!
)走了三天,脚上磨出了血泡。路过山神庙时,听见里面有动静,我攥紧剪刀(防身用的),
悄悄摸进去——供桌上躺着个穿灰布道袍的老嬷嬷,头发白了大半,正啃干硬的麦饼,
看见我,眼睛一亮:"小姑娘,你也没地方去啊?"老嬷嬷说她是云游的绣娘,姓秦,
路过青岩镇时遇上山洪,盘缠都冲走了。我把干粮分她一半,
她掰了块麦饼给我:"你这包袱里装的啥?一股子靛蓝味儿?"我打开包袱,
里面是染布用的松木梭子、铜制的染料勺,还有几块没染完的白棉布。秦嬷嬷拿起一块,
对着光看:"这布织得匀,是好料子。你会染布?""嗯。"我点点头,
"我家是青岩镇沈家染布坊的。""沈家?"秦嬷嬷眼睛更亮了,"三十年前,
是不是出过一种'流云锦',染出来像天上的云彩在动?
"我心里一惊——"流云锦"是沈家最厉害的染法,据说我太奶奶染过一匹,
被宫里的娘娘买走了,后来方子就失传了。娘的麻纸上,最后一页画着几团看不懂的云纹,
难道......"嬷嬷您见过'流云锦'?"秦嬷嬷放下麦饼,
从怀里掏出个绣着云纹的荷包:"这是我年轻时给一位夫人绣的,
她身上就穿着'流云锦',说方子在她女儿手里。可惜啊,那夫人后来病死了,
她女儿......"我猛地抓住秦嬷嬷的手:"嬷嬷!那夫人是不是姓沈?脸上有颗痣,
在左边眼角?"秦嬷嬷愣住了:"你怎么知道?"那是我娘啊!我娘年轻时在外求学,
认识了秦嬷嬷,难怪秦嬷嬷知道"流云锦"!我眼泪哗哗掉:"嬷嬷,我是她女儿青禾!
我娘......我娘三年前没了!"秦嬷嬷抱着我哭了半宿,说要教我绣活,
"染布配刺绣,才是真本事"。破庙里阴冷,她就把供桌擦干净,
教我在棉布上绣缠枝莲:"针脚要密,线要劈成三股,这样绣出来的花才活泛。
"(作者OS:缘分啊!柳氏怎么也想不到,女主走投无路还能遇上贵人!
秦嬷嬷就是来给青禾开金手指的吧!)三个月后,秦嬷嬷的身体越来越差,咳得厉害。
她拉着我的手,从枕头下摸出个木匣子:"青禾,这是'百绣谱',你拿着。
还有......"她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这是你娘的,她说要是遇上难处,
就去苏州找'锦绣阁'的张老板,他欠你娘一个人情。"玉佩是暖玉,
雕着半朵流云,另一半......我想起爹书房里有个一模一样的,
被柳氏拿去给青兰当了耳环!秦嬷嬷走的那天,山里下了暴雨。我把她埋在庙后的桃树下,
坟前插了支绣着流云的棉布——嬷嬷说过,她最喜欢"流云锦"。
我背着百绣谱和染布工具,踏上了去苏州的路。
第三章锦绣阁的试染苏州的"锦绣阁"在观前街,门面不大,却挂着块金字匾,
据说给宫里绣过龙袍。我站在门口,手心冒汗。推门进去时,檀香混着丝线的味道扑面而来,
一个穿绸缎马褂的胖掌柜正在算账,抬头看见我,皱眉:"小姑娘,买绣品还是订做衣裳?
""我找张老板。"我掏出半块玉佩。胖掌柜的眼睛一下子直了,
丢下算盘就往里跑:"东家!东家!您看谁来了!"里屋走出个须发皆白的老爷子,
拄着龙头拐杖,看见我手里的玉佩,突然老泪纵横:"是沈家的丫头!
你娘......她还好吗?"我鼻子一酸,把娘去世、继母夺坊的事说了。张老板听完,
气得拐杖都砸断了:"柳氏那个毒妇!当年她还是你娘救的穷丫头,怎么敢这么对你!
"原来柳氏是我娘的远房表妹,当年逃荒到青岩镇,娘收留了她,教她染布的粗浅手艺,
没想到她恩将仇报!(作者OS:我就知道!这种白眼狼最是养不熟!青禾你放心,
张老板肯定帮你!)张老板留我在锦绣阁住下,让我管染布的活。我说我只会染棉布,
张老板笑:"傻丫头,你娘当年可是用丝绸染出'流云锦'的!
"他带我去后院的染坊,里面摆着二十几口大缸,比我家的还多,"试试这个。
"他递给我一匹雪白雪白的杭绸。我想起娘的方子,取了晨露调粉,又用秦嬷嬷教的绣法,
在绸边绣了朵小小的流云。染出来的布挂在竹竿上,风一吹,粉紫色的云纹真像在动!
张老板拍着手笑:"好!好!这就是'流云锦'的影子!"就在这时,
伙计匆匆跑进来:"东家!青岩镇来人了!说是沈家染布坊的,要跟咱们谈生意!
"我心里咯噔一下——是柳氏和青兰!果然,柳氏穿着花旗袍,青兰跟在后面,
头上戴着那半块玉佩耳环,看见我,
脸"唰"地白了:"你......你怎么在这儿?"柳氏反应快,一把推开我,
对张老板谄媚地笑:"张老板,这是我家不懂事的丫头,偷了家里的钱跑出来,
我这就带她回去!""偷钱?"我冷笑,"娘留下的方子,被你换成银钗子,算不算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