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红色,在灰暗的村庄里显得格外刺眼。
像是一滴滴在宣纸上的血,迅速晕染开来。
陈-默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刚刚逃离狼群,又遇上了猛虎?
这个村子里,就没一个正常的东西。
红衣身影越走越近,她身材窈窕,步履轻盈,手中那盏白灯笼里的烛火,在浓雾中摇曳,却始终不灭。
陈默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到一头乌黑的长发,以及那一身鲜红如血的嫁衣。
她是谁?
为什么村民们会因为她的**而停下?
红衣身影最终停在了陈默面前,隔着三步远的距离。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
那盏白灯笼的光,照亮了她脚下的一小片土地,也照亮了她裙摆上绣着的金色凤凰。
明明是喜庆的嫁衣,穿在她身上,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
陈默不敢动,也不敢出声。
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女人,比那些行尸走肉般的村民要危险得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远处的唢呐声还在继续,像是为这场诡异的对峙伴奏。
终于,她动了。
她缓缓抬起手,将手中的白灯笼递了过来。
灯笼的提手上,系着一个古朴的铜铃,刚才那救命的**,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这是什么意思?
陈默迟疑着,没有去接。
红衣女人似乎很有耐心,依旧保持着递出灯笼的姿势。
她的手很白,白得近乎透明,在灯笼昏黄的光线下,能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
陈默的目光顺着她的手腕向上,看到了被宽大袖口遮住了一半的脸。
那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平滑如镜,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陈默的呼吸骤然停止。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无脸人!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不对。
不是没有五官。
是她的脸上,覆盖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白色面具,完美地贴合着她的脸部轮廓,以至于看起来像是没有五官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陈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女人递给他灯笼,并且刚才的**救了他,说明她至少暂时没有恶意。
他现在被困在这个村子里,唯一的活路,可能就应在这个神秘的女人身上。
想到这里,陈默不再犹豫,伸手接过了那盏白灯笼。
灯笼入手,一种冰凉的触感传来,像是握着一块万年寒冰。
但奇怪的是,这股寒意并没有让他感到不适,反而让他那因为恐惧而狂跳的心脏,慢慢平复了下来。
他握住了灯笼,也握住了那个铜铃。
红衣女人收回手,缓缓转身,向村子深处走去。
她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似乎在等陈默跟上。
陈默看了一眼不远处还在“出殡”的村民,又看了看红衣女人模糊的背影。
他没有选择。
只能跟上去。
他提着灯笼,一瘸一拐地跟在红衣女人身后,走进了笼罩村庄的浓雾之中。
雾气很浓,能见度不足三米。
但奇怪的是,只要他提着这盏灯笼,周围的雾气就会自动向两边散开,为他留出一条清晰的道路。
这灯笼是个宝贝。
陈默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两人一前一后,在寂静的村道上走着。
除了陈默自己的脚步声,他听不到红衣女人的任何声音,她走路悄无声息,像是飘在地上一样。
陈默的心里充满了疑问。
她是谁?她要带自己去哪里?这个村子到底有什么秘密?那些村民又是怎么回事?
他很想开口问,但理智告诉他,现在最好保持沉默。
不知道走了多久,红衣女人在一座古旧的祠堂前停下了脚步。
祠堂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
“长生祠”。
长生?
陈默看着这两个字,心里涌起一股荒谬的感觉。
这个死气沉沉、活人像死人、死人能复活的村子,居然供奉着长生?
红衣女人推开祠堂沉重的木门,走了进去。
陈默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进去。
祠堂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也更加阴森。
正中央供奉着一尊看不清面容的神像,神像前摆着一张长长的供桌,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满了灵位。
陈默扫了一眼,那些灵位的数量,恐怕有上千个。
而且,所有的灵位都是黑色的,上面没有刻任何名字。
无字灵位。
这代表什么?
红衣女人走到供桌前,从袖子里拿出一支崭新的毛笔和一小碟朱砂,然后转身,面对着陈默。
她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似乎“看”向了陈默。
陈默被她看得心里发毛。
她想干什么?
只见红衣女人伸出纤长的手指,指了指供桌上那些无字的黑色灵位,然后又指了指陈默。
接着,她拿起毛笔,在朱砂碟里蘸了蘸,做出了一个写字的动作。
陈默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要自己……在这些灵位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为什么要这么做?
写下名字会发生什么?
陈默的脑子飞速运转。
灵位,是用来祭奠死人的。
在这个诡异的村子里,往灵位上写名字,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他想起了那个叫阿山的年轻人,想起了那些行尸走肉般的村民。
他们是不是也都在这里的某个灵位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所以,他们才会被困在这里,永世不得超生,进行着日复一日的恐怖循环。
这个红衣女人,看似救了他,实际上却是想把他彻底困在这个村子里!
陈默握紧了手中的灯笼,手心全是冷汗。
他不能写!
他看着红衣女人,缓缓地摇了摇头。
红衣女人手中的毛笔停在了半空中。
祠堂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从她身上弥漫开来,像是无数根看不见的钢针,刺向陈默的每一寸皮肤。
陈默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敢说一个“不”字,下一秒就会人头落地。
怎么办?
硬抗肯定不行。
难道真的要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默的目光无意中瞥到了供桌底下。
在层层叠叠的灵位遮挡下,供桌的最深处,似乎有一个颜色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个……红色的灵位。
在这成百上千个黑色灵位中,那个红色的灵位显得无比突兀。
陈默的心猛地一跳。
为什么会有一个红色的灵位?
它代表着什么?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形成。
黑色代表死亡,代表被困。
那红色呢?
会不会代表着……生机?或者说,是这个诅咒的破局之法?
陈默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红色的灵位。
他必须赌一把!
他深吸一口气,迎着红衣女人那可怕的压力,伸手指了指那个被隐藏起来的红色灵位。
然后,他又指了指自己。
他的意思很明确。
要写可以,但我不写在黑色的灵位上。
我要写在那个红色的灵位上!
红衣女人身上的杀意,猛然暴涨!
她手中的毛笔,“啪”的一声,被无形的力量捏成了齑粉。
朱砂飞溅,像是一滴滴鲜血,洒落在地。
她似乎被陈默的举动彻底激怒了。
祠堂里的温度骤降到冰点,墙壁上甚至凝结出了一层白霜。
陈默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被冻住了。
他赌错了吗?
就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
红衣女人身上那股恐怖的杀意,却又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得一干二净。
她静静地站立了片刻。
然后,她缓缓地弯下腰,从供桌最深处,将那个红色的灵位拿了出来,轻轻地放在了陈默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