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门开了一道缝,楼道里昏黄的灯光照进来,正好照亮她**白皙的脚踝。
周凛站在门外,高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带着一股夜露的凉气。
他脱了警帽拿在手里,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他的五官很硬朗,剑眉入鬓,鼻梁高挺,薄唇总是习惯性地抿成一条直线,显得极其严肃。
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得像没有星子的夜空。
他的视线只在她的藕荷色睡裙上停留了一瞬,便迅速移开,落在了她身后的相框上,声音比夜色还要沉哑:“嫂子,这么晚打扰了。”
阮胭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恢复了平稳。
她侧过身,将门完全打开,声音温软地回应:“没事,周警官快请进。是……锦程有什么事吗?”
周凛的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迈步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原本空旷的屋子显得逼仄起来。
他身上有股干净的肥皂味,混着一点点烟草和独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男人的凛冽气息,霸道地侵占了屋里原本属于阮胭的、带着淡淡馨香的空气。
他将手里的一个网兜和一个牛皮纸信封放在桌上,依旧是公事公办的口吻:“这是这个月的津贴。另外,锦程托我给你带点海货,刚从渔民那收来的,新鲜。”
阮胭的目光落在那个鼓鼓囊囊的网兜上,里面是些晒干的虾米和瑶柱。
宋锦程的信里从未提过这些。
她的心底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拨弄了一下,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
“他……有心了。”阮胭垂下眼帘,轻声说,“周警官你坐,我给你倒杯水。”
这几乎成了他们之间的一种固定仪式。
她转身走向厨房,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沉甸甸的目光烙在自己背上。
她的睡裙是棉布的,并不贴身,但随着她的走动,依旧隐约勾勒出背部纤细的蝴蝶骨和不盈一握的腰线。
她知道他在看。
就像她也总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一样。
热水冲入搪瓷杯,茶叶在滚水中舒展开来,升腾起袅袅白汽,模糊了她的视线。
阮胭端着水杯走回来,周凛身姿坐得笔直,像一尊雕像。
“周警官,喝水。”
她将水杯递过去。
就在他伸手来接的那一刻,阮胭的手腕像是被那升腾的热气烫了一下,微不可查地一晃。
她的指尖,就这么“不经意”地,从他布满薄茧、骨节分明的手背上,轻轻划了过去。
那触感,一掠而过。
周凛的手猛地一僵,手指下意识地收紧,几乎要将那搪瓷杯捏碎。
他抬起眼,深邃的目光如利刃般射向阮胭。
阮胭却像是毫无察觉,已经收回了手,脸上依旧是那副温顺无辜的神情,甚至还带着一丝歉意:“小心烫。”
她的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像两把小小的羽扇,遮住眼底所有的情绪。
周凛盯着她看了足足三秒,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收回了目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滚烫的茶水滑入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股燥热。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
“那个……”还是阮胭先开了口,她抬手指了指天花板,那里一盏白炽灯正一闪一闪的,接触不良,“灯泡好像坏了,一闪一闪的,晃得人晕。”
周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忽明忽暗的光线,正巧打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也明暗不定。
他放下水杯,站起身:“我看看。”
他没有多问,走向灯下。
他很高,只微微踮脚,就轻易地拧下了灯泡。
检查了一下灯口,又看了看灯泡的螺旋口,眉头微蹙。
“不是灯泡的问题,里面的线松了。”他沉声说。
“那……那怎么办?”阮胭仰着脸看他,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眼神显得更加湿润。
周凛看着她,喉咙有些发干。
这个女人,总有办法让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摇摇欲坠。
他沉默了片刻,说:“家里有螺丝刀吗?”
“有,在柜子里。”
阮胭转身去翻找工具,周凛站在原地,目光却没有离开她。
她的身影在柜子前显得格外纤细,仿佛一折就断。
他突然意识到今晚不该来。
尤其不该在她穿着睡衣、赤着脚的时候,踏入这个只属于她和另一个男人的私密空间。
阮胭拿着一把小螺丝刀递给他:“是这个吗?”
他接过,指尖再次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
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她指尖的微凉。
他猛地收回手,像是被烫到一般,声音也变得僵硬起来:“时间不早了,我改天再来帮你修。你……早点休息。”
说完,他甚至没再看阮胭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拉开门,几乎是逃也似的消失在了楼道的黑暗里。
门“砰”地一声被带上。
屋子,瞬间又恢复了死寂。
阮胭还保持着递东西的姿势,愣在原地。
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气息。
她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将五指收拢,握成拳。
良久,她走到窗边,看向楼下。
一道黑色的高大身影,正从巷口一闪而过,很快融入了深沉的夜色。
阮胭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极浅极淡的弧度。
他还会再来的。
而她,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