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成宣十七年冬,应得银霜炭二十斤,实得五斤,且多为碎末;应得黑炭五十斤,实得十斤,潮湿难燃。锦绣阁得银霜炭八十斤,黑炭二百斤,另有红罗炭若干。”
“成宣十七年冬,应得冬袄披风四套,实得陈年旧缎半匹次等棉花半斤,难以御寒;锦绣阁得杭绸苏绣二十匹,上等棉花二十斤,上等狐裘十件,貂绒大氅五件。”
“成宣十八年春,应得春裳四套,实得一套以旧衣改之春衫,袖短半掌。锦绣阁新添杭绸、云锦、软烟罗春衣共八套,并摘星阁最新首饰数件。”
“成宣十八年夏…”
“成宣十八年秋…”
吃食上基上春夏就是青菜豆腐冷馒头,秋冬则是咸菜窝头,院中仅得一餐,需得主仆共食。
锦绣阁不论冬夏,日日燕窝羹茯苓膏阿胶珍珠粉除外每餐皆十几个菜。
两个院中房中的各应古董摆设也是一一记录分明。
一桩桩,一件件,时间、物品、应得数量、实得数量、乃至成色对比,以及隔壁锦绣阁的所得,记录得详实无比,对比鲜明,触目惊心!
这哪里是“偶有错漏”?这分明是证据确凿!
越看脸色就越差,越看脸色越惊,差的是庶女过的比眼前看到的更加不如。
连顿热乎的饱饭都吃不上,已经不是苛待,算虐待了。
惊的是嫡女的日子过的也太.....皇家的公主不能比,郡主怕也就是这么个奢侈度了。
崔贤鹤将手中的册子递给了崔老夫人,自己则奇怪的看向秦氏...
这些都是下面的恶奴自己的主意,还是秦氏管家能力欠缺,识人不明,用人无度!
还是秦氏默许,下面人揣摩....
崔贤鹤心还试图给秦氏找理由跟台阶。
秦氏被丈夫盯的心虚不已,偏她又没看册子,也不知崔瑶月这蹄子都记了些什么。
“孽障!你们这两个黑了心肝的老货!现在还有何话说!”崔老夫人一目十行,触目惊心。
她是内宅妇人,比崔贤鹤看的更透,可毕竟做婆婆的不好将册子砸到儿媳妇的面前。
只能怒不可遏地将手中的册子狠狠摔到赵、钱两个婆子的脸上!
“就是你们私下贪墨了二**的用度!中饱私囊,欺上瞒下,怪我这段时间忙着照顾瑶光,竟被你们这些人钻了空子!”
秦氏感觉火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急的不行,想让两个婆子赶紧认罪,将所有罪都认了!
“你们还不赶紧认罪,也不怕祸及家人!”
看向赵、钱两个婆子的眼神中明晃晃的威胁。
“夫人,您怎么...老夫人、老爷,奴婢们只是下人,哪有这个胆子,都是夫人吩咐的啊。”赵婆子明白现在到了说实话的时候了。
做出了一副,被秦氏逼到绝路,幡然悔悟的模样。
钱婆子忙跟着做,一起跪到了崔老夫人面前,连磕了几个响头,额头一片青紫,
“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没有这天大的权利啊,老夫人不信可以去奴婢们家中搜查,奴婢真的没有克扣二**用度,都是夫人指使的啊。”
秦氏气的差点仰倒,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
自己养的狗,居然敢反咬自己!
“老爷,娘,你们不要听信这两个恶奴血口喷人,事情败露居然还敢攀咬主子,反了天了!肯定是崔瑶月收买了她们。”
明明张嬷嬷已经打过招呼了,这两婆子不按说好的来。
秦氏立马想到崔瑶月做了手脚,也不知一个小小的庶女是怎么让这两个老货反水的。
看来今日她是要败了,败了又如何。
不过就是苛待了庶女,老爷训斥一顿。
自己还是当家主母,崔瑶月还得在自己手里讨生活,日后有的是暗苦暗亏,让她连说都说不出来。
崔老夫人对这个儿媳太失望,事实摆到眼前了,还能嘴硬狡辩,“亏你还是长辈,你看瑶月浑身能凑出一两银子去收买人吗!”
话中对秦氏的责怪,对崔瑶月的心疼溢于言表。
“瑶月啊,你怎么不早来跟祖母说,你这孩子...吃了多少苦。”崔老夫人朝崔瑶月招手,她想到崔瑶月居然就这般长大的,心都碎了。
怪不得这孩子这样瘦弱,总是面色苍白。
她之前只当是崔瑶月先天不足,需要在房中养着,没精力承欢长辈膝下。
崔瑶月蹲到祖母跟前,眼眶一红,前世她瞎了眼,活在自己的世界,躲着祖母,没看到祖母对自己的疼爱跟维护。
“你还愣着做什么?你以为秦氏就只是苛待苛待你不上心的庶女?”崔老夫人让人先将赵、钱两个婆子关去了柴房,又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她跟账册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仅仅从瑶月一年多的记录上就看出了崔府的巨大亏空。
难不成做官多年的儿子居然没发现?
他们崔府百年前是能跟皇权想抗衡门阀,府中的财富不是现在一些新晋的贵族世家可比。
秦氏偏疼嫡女,也不至于这样的铺张浪费,且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亏空。
银子要是没都砸向锦绣阁,那到哪里去了?
她自己也做过儿媳妇,所以不愿意当个搓弄儿媳的恶婆婆。
秦氏管家的时候,她便真正的放权,不会从中干涉,这样不利于非名门出身的秦氏在府里立威。
“快!让府中的账房好好的核对总账册,再清点一下库房。”崔贤鹤回神,厉声的朝门外吩咐,贴身长随应命而去。
秦氏这时的脸色才开始灰败,心底的从容也开始瓦解。
崔府嫡支就三房,旁支没出分出去单过的也有几房住在崔府后面,所以加起来人口很多。
总账册不是一时半会能算明白的,崔贤鹤不想年事已高的老母在这简陋的屋中久待。
即使有一个火盆子,因四处漏风,没多少暖气,跟烧了火坑跟地龙的屋子没法比。
他孝顺,刚要开口劝崔老夫人回嘉树堂,就听外面杂乱的声音,前院管事疾步而来,
“老爷,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