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拍卖晚宴的规格极高,出席者非富即贵,皆是这座城市金字塔尖的人物。沈聿白和林晚的到来,自然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探究、审视、好奇、羡慕、嫉妒……各种复杂的情绪如同实质般交织成网,笼罩在他们身上。
沈聿白对这种场面早已习以为常,他神色自若,气场强大,与人寒暄时言简意赅,带着惯有的疏离和掌控感。林晚则努力扮演着“沈太太”的角色,微笑、颔首、偶尔简短回应,身体僵硬,手心冰凉。她能感觉到沈聿白手臂传来的力量,像一道冰冷的枷锁,也像一个唯一的支点。
“聿白哥!”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沈乐瑶穿着一身**的蓬蓬裙,像只花蝴蝶般飞了过来,亲昵地挽住了沈聿白的另一只手臂,完全无视了旁边的林晚。“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静姝姐刚才还念叨你呢!”她刻意提高了音量,目光挑衅地瞥了林晚一眼。
苏静姝也款款走来。她穿着一身香槟色的曳地长裙,气质温婉高贵,妆容精致,笑容恰到好处。“聿白,林**,晚上好。”她的目光在沈聿白和林晚交挽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笑容无懈可击,但眼底深处的一丝黯然还是被林晚捕捉到了。
“苏**,沈**。”沈聿白微微颔首,语气平淡。
“静姝姐刚从巴黎回来,给你带了好多名贵的红酒呢!”沈乐瑶抢着说,故意制造亲昵氛围,“她还特意拍下了你上次在拍卖会看中的那幅莫奈的睡莲画稿,说要送你当生日礼物!对吧,静姝姐?”
苏静姝温柔一笑,默认了。
林晚站在一旁,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道具。沈乐瑶的刻意刁难,苏静姝的温柔攻势,都在无声地提醒她这个“契约妻子”的尴尬位置。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只能沉默。
沈聿白不着痕迹地将手臂从沈乐瑶怀中抽回,语气依旧平淡:“多谢苏**好意。礼物心领了。我最近对印象派兴趣不大。”他巧妙地拒绝了苏静姝的心意,却也没有给林晚任何特别的关注。
拍卖会正式开始。一件件珍贵的珠宝、艺术品、古董被呈上展台,竞价声此起彼伏。沈聿白似乎意兴阑珊,只是象征性地举了几次牌,拍下了一件不算起眼的清代官窑笔洗,据说是为了支持一位新锐艺术家。
林晚的目光被拍卖手册上的一件拍品吸引住了。那是一套晚清时期的古建筑测绘工具套件,包括特制的罗盘、量尺、墨斗和一些造型奇特的雕刻刀。它们被装在一个紫檀木的旧工具箱里,工具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和使用者的手泽。这套工具,与她父亲留下的那一套,几乎一模一样!是那个年代顶尖匠人的象征!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这套工具不仅仅是一件古董,更承载着一段历史,一种即将消亡的技艺。如果能为工作室拍下它……这个念头让她激动不已。她下意识地看向沈聿白,想开口,却撞上他深邃而平静的目光。他似乎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
“喜欢?”沈聿白低声问,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
林晚用力点点头,眼中闪烁着热切的光芒:“那是我父亲那辈匠人用的工具,非常珍贵,对工作室……”
“知道了。”沈聿白打断她,没有多余的话。
很快,那套古建工具被呈上展台。起拍价不高,只有二十万。一开始只有零星几个对古玩有兴趣的人竞价。林晚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当价格被叫到五十万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慵懒的腔调响起:“八十万。”是沈乐瑶!她正得意地朝林晚这边看过来,眼神里充满了挑衅。她显然对这套工具毫无兴趣,纯粹是为了抬价,让林晚难堪。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八十万已经远超她的预期!她求助地看向沈聿白。
沈聿白神色不变,举牌:“一百万。”
“一百二十万!”沈乐瑶立刻跟上,声音里带着兴奋的恶意。
“一百五十万。”沈聿白的声音依旧平稳。
“两百万!”沈乐瑶几乎是喊出来的,挑衅地看着沈聿白和林晚。
全场一片哗然。一套晚清工具拍到两百万?这明显是沈家兄妹在斗气!众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带着看好戏的兴奋。
林晚脸色发白,手心全是冷汗。两百万!这太疯狂了!她拉了拉沈聿白的衣袖,低声道:“算了,太贵了,不值得……”
沈聿白没有看她,深邃的目光直视着台上,再次举牌,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三百万。”
“嘶……”现场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三百万!只为了一套老工具?沈聿白这是疯了,还是对这位新太太宠溺到了这种地步?
沈乐瑶也愣住了,她没想到沈聿白会为了林晚如此不计代价。她张了张嘴,还想再叫,却被旁边一位年长的沈家长辈严厉地瞪了一眼,示意她闭嘴。沈乐瑶不甘心地跺了跺脚,最终没敢再举牌。
“三百万一次!三百万两次!三百万三次!成交!恭喜沈聿白先生!”拍卖槌落下。
聚光灯瞬间打在沈聿白和林晚身上。沈聿白神色如常,仿佛只是拍下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东西。林晚却感觉如芒在背,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冲击着她。三百万!他为了她随口说想要的工具,花了三百万!这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是补偿?是施舍?还是……某种她不敢深想的宣告?
苏静姝坐在不远处,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发白。沈乐瑶则气得脸色铁青。
拍卖会继续进行,但气氛已经微妙地改变了。林晚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各种探究、羡慕、嫉妒的目光让她坐立难安。沈聿白却像没事人一样,偶尔与人低声交谈。
终于熬到拍卖会结束。聿晟文化基金的负责人果然如沈聿白所说,当众宣布向“拾光”工作室提供一笔高达五百万的专项资助,用于古建技艺传承。这再次引起了一阵议论。林晚在台上接受象征性的支票时,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心中却是一片冰凉。这笔钱,更像是一个精心包装的囚笼,将她守护的事业也纳入了沈聿白的掌控范围。
离开会场时,记者们蜂拥而至,长枪短炮对准了他们。
“沈先生,请问您花三百万拍下那套工具,是因为沈太太喜欢吗?”
“沈太太,您对获得聿晟基金会五百万资助有什么感想?这是否意味着您的工作室将深度融入聿晟体系?”
“沈太太,有传言您与沈先生是契约婚姻,请问您如何回应?”
“沈太太,您与顾衍设计师在展会上的互动非常亲密,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最后两个问题像两颗炸弹,在嘈杂的环境中清晰地炸响。林晚的脸色瞬间煞白,身体晃了一下。契约婚姻!她和顾衍!这些记者怎么会知道?!她感到一阵眩晕,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
就在这时,一只坚实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护在身侧。沈聿白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剑般扫过那个提问的记者,强大的气场瞬间让周围的喧嚣都降低了几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第一,我送我太太礼物,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理由。”
“第二,聿晟文化基金资助‘拾光’,是出于对传统工艺传承的社会责任,以及对林晚女士专业能力的认可。与任何私人关系无关。”
“第三,”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鹰,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牢牢锁住那个提问契约和顾衍的记者,“关于我太太的任何不实报道和恶意揣测,聿晟集团法务部将追究到底,绝不姑息。记住我的话。”
说完,他不再理会任何人,护着脸色苍白的林晚,在保镖的开道下,强势地穿过记者群,坐进了等候的劳斯莱斯里。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刺眼的闪光灯。林晚靠在冰冷的真皮座椅上,浑身发冷,止不住地颤抖。契约被提及了!她和顾衍也被恶意揣测了!沈聿白那冰冷的维护虽然暂时震慑了记者,但流言的种子已经播下。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酝酿。她看着身旁闭目养神、侧脸线条冷硬的沈聿白,第一次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一种深切的恐惧。他看似强大的庇护,似乎也带来了更汹涌的暗流。她感到自己正被卷入一个无法预测的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