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喉咙口的皮肤被猛然砸过来,滚烫潮湿。陆子谦身体像被高压电流贯穿,后背狠狠掼在冰凉的防火门上撞得生疼。应急灯的血红色光线像融化的铁水泼在两人身上,粘稠而狰狞。蓝玥薇的前额骨正死死抵着他脆弱的喉结下窝,那块细小的、微微凹陷的皮肤被呼吸蒸腾着,成了唯一燃烧的触点。他能感受到那片滚烫的、带着轻微湿气的触感正疯狂敲打他薄薄的皮肤,每一次撞击都像一次小小的爆炸,沿着神经末梢一路灼烧向四肢百骸。
那是属于她的心跳?还是他的?
混乱、轰鸣、窒息。陆子谦全身僵硬如铁,血液在耳膜深处疯狂撞击。脑子里混沌一片,只能被动地感知到那片紧贴着他胸膛的、柔软又带着惊人硬度的曲线正在剧烈起伏!比任何电子乐的低音鼓点都要沉重!都要狂野!还有她额头抵着他下颌骨的边缘——那个位置,几秒钟前才狠狠撞在门框上,此刻带着一点微咸的湿意,大概是汗,或者是……她皮肤的泪?像淬火的烙铁,烫得他下颌骨都在隐隐作痛。
红光照着蓝玥薇凌乱的黑发顶心,能看到一丝极其细微的颤抖正从那发丝蔓延到她整个绷紧的脊背。时间仿佛凝固在这狭窄、狼藉、充斥着粉尘与金属扭曲怪响的甬道里,连同两具被突然焊死在一起的躯体。
几秒。或许更短。
蓝玥薇的身体猛地抽紧!如同从冰封的噩梦中惊醒!她像一个被烫伤的野猫般骤然向后弹开,力量之大甚至将自己撞在对侧墙壁布满灰尘的消防箱上!哐当一声!
距离被强行拉开。
陆子谦失去了胸口那片灼热的、几乎压碎他心房的重量,顿时感觉整个人像被扔进了真空,身体骤然失重地向下一坠,幸亏背后的门板支撑才没有跌倒。他下意识地抬手捂向脖颈下方那一片被汗水、被呼吸、被撞击弄得湿漉漉、**辣生疼的皮肤。
刺目的红光下,蓝玥薇背靠着冰冷的金属箱子,大口喘息,胸口的起伏依旧夸张,尚未从刚才那几乎令她窒息的惊吓和对撞中完全平复。她的左手死死地按在自己的前额刚刚撞在门框的位置——指尖缝隙里,陆子谦捕捉到了一点猩红!是擦伤的血痕还是应急灯的红光映照?他分不清。只有那指关节按得极紧,泛着白骨般的青白。
她的目光却没有再看向额头,而是像淬了毒的冰锥,直直射向他!
陆子谦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彻底脱缰的、混杂着未消惊魂的暴戾!她的脸色在猩红灯光下惨白如纸,但那眼神黑沉得如同烧过后的焦土,里面翻滚着被侵犯、被撞破脆弱、被拖入如此狼狈境地的滔天怒火和彻骨的杀意!下唇被牙齿狠狠咬住,一道细小的血线沿着嘴角蜿蜒流下,在惨白底色和红光映照下显得尤为刺目!
她死死盯着他!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他撕碎!喉间发出“嗬…嗬…”如同气流堵塞般的威胁性的粗喘。
哔——哔——哔——
刺耳的消防警报终于姗姗来迟,尖锐到让人头皮炸裂的蜂鸣像无数钢针扎进耳膜!头顶断裂的水管接口处“嗤”地一声,一股灰白色带着铁锈味的消防水管残存压力水喷溅而下,如同肮脏的冷水浇在两人头顶!
冰冷的水流兜头盖脸浇下,激得陆子谦一个哆嗦。混乱的脚步声和保安焦急的叫喊声由远及近。
蓝玥薇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从滔天的怒火中被这盆脏水强行泼醒。她眼中那股几乎要焚毁一切的狂暴扭曲地翻腾了几下,最终被一股极端冰冷、像是能冻结灵魂的恨意死死压下。那目光里的杀意没有减弱,只是瞬间凝固成了冰层下的刀锋。她最后看了陆子谦一眼,那眼神像冰锥一样钉进他的骨头缝里。然后,她猛地用手背擦去嘴角那一点混着水渍的血痕,动作粗暴得像是要擦掉一层皮。不再看身后的狼藉和靠近的保安,也没有再看陆子谦,转身拉开旁边那扇通往安全楼梯的紧急出口门。
沉重的消防门“哐啷”一声被她用力甩开!巨大的声响在警报声和水声中显得格外突兀!她纤细的身影带着一股毁灭性的决绝和狼狈,如同逃离炼狱般,瞬间消失在光线暗淡的楼梯道里,脚步声急促得如同擂鼓,向下遁去。
只留下陆子谦一个人,湿漉漉地贴着那扇冰冷坚硬的防火门,被刺骨的消防水和尖锐的警报包围,指尖无意识地摸着喉咙下方那块依旧滚烫、带着细小血痕擦伤的皮肤,以及仿佛已经焊在那里的、属于另一个人的疯狂心跳烙印。
“陆哥!行啊!”一杯冒着泡沫的生啤被重重砸在KTV大理石桌面上,震得桌面嗡嗡响。策划部的小赵,喝得脸红脖子粗,半个身子挂在陆子谦肩膀上,啤酒沫溅到了陆子谦的衬衫袖口。“情歌对唱!必须的!蓝总监都点头了!你可不能怂啊!”他喷着酒气,指向另一边沙发。
那是整个包厢喧嚣沸腾的旋涡中心。部门几十号人拱卫着。几个女同事正殷勤地给蓝玥薇递切好的果盘。她今天没有穿那套标志性的锐利西装,换了身烟灰色的丝绒连身裤装,垂坠的面料衬得身段修长,肩头却意外地披着件略显厚重的米白色粗棒针开衫,似乎仍有些畏寒。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线条。
她靠在宽大的沙发角落,手里捏着个透明的玻璃杯,里面是浅浅一层琥珀色的液体。包厢顶灯旋转的迷离光斑扫过她的脸,那层被公关部同事反复称赞的“红润血色”在陆子谦看来却像是冻坏后用力揉搓出来的、虚假的薄红。离得远了看不清她的眼神,只是那平日里总是绷紧、带着凌厉线条的下颌,此刻显得微微松弛,靠进柔软的沙发靠垫里。
当几个年轻女孩儿嬉笑着把第二杯威士忌硬塞进她手里,又起哄着点开一首经典男女对唱《广岛之恋》时,陆子谦看到蓝玥薇的指尖在冰凉的玻璃杯壁无意识地收缩了一下。她似乎想说什么,但一个男主管老刘的大嗓门已经直接盖过了背景音,端着酒杯直接凑到了她面前。
“蓝总监!机会难得!也让咱们见识见识冰山背后的深情啊!陆子谦!就点你了!快!话筒!”
一屋子人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刷”地集中到了沙发最边缘的陆子谦身上。空气像是瞬间灌满了铅。他能感觉到自己后背沁出的汗正在薄衬衫下迅速冷却。心脏沉沉地坠着,喉咙深处漫开一片苦涩的余渣。他下意识地看向蓝玥薇的方向。她刚刚接过酒杯的手指似乎又收紧了一点,在迷离旋转的灯光下微微泛白,眼神却透过人群的空隙刺过来。那目光穿过喧嚣的烟雾和人影,冰得像雪山之巅刮过的风,带着不容置疑、近乎残忍的指令!
演下去。继续演。
陆子谦的呼吸滞了一下。他几乎是挪开了视线,避开那道冰冷刀锋。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时,那只曾经贴满幼稚卡通创可贴的手掌用力压下去,掌根在沙发粗糙的绒面上留下清晰掌印。他拖着脚步走到包厢中央那片被歌声和炫彩光束反复洗礼的真空地带。巨大的液晶屏幕上,《广岛之恋》苍凉的前奏如水般流淌而出。
麦克风柄在他手里,冷硬如同冰棍。他指尖冰凉。余光里,另一支麦克风被小赵殷勤地送到了蓝玥薇面前的茶几上,闪着冰冷诱人的金属光泽。她没有立刻去碰。
女声部的旋律开始了。空灵的电子音如诉如泣。
陆子谦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包厢浓重的烟酒和果盘甜腻的气味混杂着冰冷空气涌入鼻腔。脚踝旧伤的酸胀感、后颈被冷水浇过的麻木、喉咙口那片被暴烈心跳反复捶打过的灼痛……所有的狼狈所有的荒谬所有的冰冷压迫……都在那个刹那被他狠狠压了下去。
再睁开眼时,目光投向光怪陆离的天花板旋转灯球。
他开口。
不是蓝玥薇要求的演下去。
而是唱。
第一句女声唱词出口——包厢里所有等待起哄的喧嚣、所有试探八卦的目光、所有准备记录冰山总监如何“对唱”的手机镜头——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个低哑、醇厚、带着疲惫颗粒质感的男声,如同午夜私密的电台广播,轻轻覆盖了原唱冰冷空灵的女声。那声音不高,却带着极强的穿透力,轻易盖过了喧闹,精准地压在了每一个跳跃的音符上。歌词是苍凉的异国别恋,却被他唱出一种仿佛独自咀嚼心尖伤痕的沉郁力量。每个字的咬字都带着呼吸的顿挫,尾音拖曳得极有质感,像砂纸轻轻刮过蒙尘的老木吉他面板。没有炫技,没有刻意的煽情,只有一种近乎麻木、却又浓稠到化不开的暗哑深情。在重金属乐和DJ混音中磨砺出的声音控制力在此刻被发挥到了极致!
死寂。
原本摇骰子的停了。抱着话筒准备随时接茬吼两句的卡住了。连拿着果叉凑到嘴边的人动作都凝在半空。所有人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陆子谦——这个策划部角落里永远在加班改方案、被蓝总监踩进尘土里的“陆工”。他们瞪着眼睛,看着灯光下那个握着话筒、微昂着头、侧脸线条在迷离光线下显出从未见过的、几乎是锋利而沉浸的轮廓。那声音撞在包厢四壁,带着不可思议的回响。
陆子谦没有看任何人,完全沉浸在那个用声音构筑起来的逼仄空间里。他唱完自己的两句,间隙里,只有屏幕里苍凉的音乐声流淌。他像是等待命运的裁决,目光依旧看着那片虚空的光点。
“你是我……不愿遗忘的时光……”
女声部唱词如期而至。但声音传来的方向,却不是那支闪烁着冷光的茶几麦克风。
所有人都猛地、齐刷刷地转过头!看向角落沙发。
蓝玥薇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那个靠枕的支撑。她挺直了腰背坐在沙发最边缘,整个人绷得像张拉满的弓!那杯被塞在她面前的威士忌杯还放在原处,琥珀色的酒液在灯下纹丝不动。她的视线死死地钉在包厢中央站着的陆子谦身上!
她的手里……没有话筒!
那个声音!那个低沉、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却又在每一个微妙转音里透出惊人力量感的女声!
就是蓝玥薇的声音!
从她唇间!直接唱了出来!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任何酝酿!就是那样清晰、稳定、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冰冷力量感,像月光下的流水,决绝地撞上了陆子谦用声音堆砌出的厚重堤坝!
两个人的目光在旋转翻腾的彩色光束和缭绕烟雾中对撞了一瞬!
陆子谦的瞳孔骤缩!心脏像是被那只曾在消防通道里钳过他下巴的手再次狠狠捏了一把!那不是在唱歌!那是在搏斗!在用声音的刀锋撕开这包厢里所有蠢蠢欲动的窥视与流言!
蓝玥薇没有拿话筒!她甚至没有坐进属于她的“领唱区域”!她就那样坐在最角落的灯光暗处阴影里,嘴唇开合,将歌词像锋利的冰凌一样掷向喧嚣的中心!她的身体绷得笔直,眼神锋锐如刀,没有任何温情脉脉的表演意味,完全撕掉了那层被同事们拱卫出来的脆弱伪装,只剩下骨子里那种近乎残酷的、迎头痛击式的强硬!她要堵死所有人的嘴!用最强硬的声音宣告:她在掌控局面!
“……不愿割舍的伤悲……”
陆子谦的声音在瞬间的窒息后重新响起,带着被强行点燃的火焰,不再只是沉郁,反而在女声那不顾一切的冰冷裹挟下,爆发出一种嘶哑的力量!像被压抑太久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喷薄的缝隙!
两个人的声音,一刚一柔?不!是两道冰冷的利刃,一道沉默如重锤,一道锐利似冰凌,在混乱的包厢半空凶狠地对撞!纠缠!厮杀!
没有暧昧!没有情愫!只有一场纯粹的声音战争!用歌词做武器!拿音调做疆场!那些缠绵悱恻的歌词被他们唱得如同诀别的战书!每一次换声每一次对位,都迸溅出刀光剑影!
整个包厢如同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战争冻僵了!背景音乐成了最微不足道的伴奏。同事们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茫然,再到一种不知所措的呆滞。原本熊熊燃烧的起哄八卦之心被这两道异乎寻常、裹挟着无形威压的唱腔彻底碾碎、浇灭。只剩下被钉在原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的死寂。
“……让今夜……似永远漫长……”
最后一句唱词在两人同时落下的尾音中戛然而止。如同刀剑入鞘的嗡鸣。
绝对的死寂。甚至能听到隔壁包厢隐隐传来的、遥远的跑调歌声。
旋转的灯光扫过陆子谦紧握着麦克风、指骨发白的手背。他胸口剧烈起伏,声音的搏杀耗尽了他最后一点虚张声势的力气。他缓缓低下头,避开那一道道如同实质针尖的目光。
蓝玥薇依旧坐在那个角落的暗影里,嘴唇紧闭,胸膛起伏的幅度甚至比刚才还略大一些。她没有收回视线,死死盯着陆子谦的方向,眼中的火焰尚未完全敛去,带着一种强行压下激荡后的冰冷余烬。
“……好!唱得好!”不知道哪个反应慢半拍的终于意识到该喝彩,鼓着掌站起来,试图重新点燃气氛。
“对对!太厉害了!”
“陆工深藏不露啊!蓝总监厉害……”
杂乱的掌声和夸赞声终于稀稀拉拉地响起,带着试探和小心翼翼的夸张。人群再次涌动,试图填补刚才那窒息般的空白。
酒瓶子又开了,骰盅又被摇响。点歌台被迅速切歌,一首吵闹俗气的网络神曲几乎是不间断地取代了刚刚的余韵。空气重新流动起来,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松懈和刻意的喧嚣。
陆子谦几乎是逃也似的把麦克风塞给旁边一个凑上来的同事,脚步虚浮地重新走回自己角落的位置,重重地跌坐回沙发里。冰凉的真皮包裹上来,身体深处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上涌,冲击着太阳穴。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拿起桌上自己那杯几乎没有动过的冰啤酒,仰头猛地灌下去大半杯。冰冷的液体一路烧过食道,带来短暂的麻痹。
眼角的余光却能捕捉到。不远处的沙发角落。
蓝玥薇依旧保持那个挺直的姿势坐着。有人给她面前的空杯重新斟了威士忌,冰块在杯壁碰撞发出轻响。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再唱歌。只是微微垂着眼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边缘,指尖微微泛着冷光的白。那股刚才唱歌时爆发的、玉石俱焚般的凌厉气场似乎正在散去,或者被她强行压缩回身体深处。一层更加厚重、更加冰冷的无形盔甲重新覆盖上来。那根被强行压下去的铁脊似乎又被立了起来,只是在那粗棒针开衫的包裹下,显出一点不易察觉的僵硬。
有人起哄着过去敬酒,大概是刚才递话筒的小赵,声音谄媚:“……蓝总监!您嗓子……真是厉害……”他的奉承词在陆子谦耳中模糊不清。
蓝玥薇缓缓抬起眼皮。包厢迷乱的旋转光球恰好扫过她苍白依旧的脸颊。她的嘴角似乎极其短暂地扯动了一下,算是对敬酒者微不可查的回应。然后她端起那杯威士忌,金黄色的酒液在灯下晃动,冰块撞击杯壁的声音清脆却冰冷。她只是很浅地抿了一口,动作矜持优雅,眼神却已经飘开,落在烟雾缭绕中巨大液晶屏幕上滚动聒噪的歌词上,似乎那里有她此刻唯一愿意注视的东西。
时间在喧嚣与酒精中缓慢流逝,黏稠得令人昏沉。空气里弥漫着香烟、果味香精和酒精发酵的混合气味,灯光旋转着将人影切割成光怪陆离的碎片。骰子在厚重的盅碗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不喝了……不能……”一声含混、柔软得几乎变了调的低语像一缕飘忽的丝线,缠杂在鼎沸的声浪中。
陆子谦被胃里冰冷的酒精**得微微皱眉。这声音?不是刚才那唱广岛之恋时冰冷锐利的嗓。太轻了。太模糊了。
他下意识地从自己堆满空啤酒瓶和小食碎屑的茶几上抬起头。周围其他同事还在划拳摇骰子,没有人注意到。
视线越过晃动的人影缝隙。蓝玥薇的位置在斜对角靠墙的阴影角落。之前披在她肩上的那件米白色粗棒针开衫不知何时滑落下来,堆叠在腰际的沙发凹陷里。她不再是唱歌时那种刻意端坐的姿态,几乎是把自己深深地陷进了宽大沙发的怀抱。脸颊上那种被揉搓出的薄红似乎消散了些,又被一种醉酒后特有的、从皮肤深处透出的深绯色晕染开。
她微微侧着头,黑发有几缕凌乱地黏在汗湿的鬓角和纤细的、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脖颈侧方。一只手臂看似无力地搭在沙发扶手上,但那线条流畅的手臂肌肉却透着一股被酒精麻痹后依然固执僵持的紧绷感。手边的小方几上摆着她的手机、半包拆开的女士香烟——和一个空了的威士忌酒杯。
酒瓶就立在旁边矮柜上。一瓶新的苏格兰威士忌,瓶身的标签反着光。陆子谦心头一跳。蓝玥薇刚才是独自在喝?没人敢再给她灌酒。
一个刚摇完骰子的女同事大概赢了,得意地笑着往蓝玥薇这边凑了凑,可能是想套近乎:“蓝总监,真看不出来您唱歌那么有感觉!尤其刚才那句‘不愿遗忘的时光’,那个颤音太有味道了!下次年会……”
“他……”蓝玥薇含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女同事未竟的恭维。她没有看身边的人,染着酒意而显得格外漆黑湿润的瞳仁固执又迷离地盯着包厢中央那块光影变幻的空地。嘴唇微微开合着,像是自言自语,那柔软微哑的声线带着醉酒特有的黏连,在喧闹的背景音中几乎低不可闻:“……他……唱歌……”
陆子谦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蓝玥薇那双被酒精和水汽蒸腾得似乎失去焦距的迷蒙眼睛!
“……的时候……”蓝玥薇的嘴唇翕动着,声音破碎得只剩下气音,几乎是梦呓,“……**……”
那个“妈”字被她咬得含糊不清,只剩一个浊重的气流音。然后,后面两个字像是用尽了残存的力气,轻飘飘地滑出唇缝,带着一种被酒精彻底浸透的茫然和无意识:
“…………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