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能想象出她此刻的样子,或许刚洗过澡,头发还湿着,躺在铂悦酒店1808号房那张柔软的大床上,旁边还残留着另一个男人的体温和气味。她就是用这副姿态,用这种声音,对我说着“加班好累”。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笑意猛地冲上喉咙。我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那笑声溢出来。
“嗯。”我应了一声,声音依旧平稳,像结了冰的湖面,“刚到家。你也早点回来。”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石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平静。“哦……好,我收拾一下,马上回。”她的声音听起来放松了一些,但那份刻意还是挥之不去,“你……吃饭了吗?”
“吃了。”我简短地回答,目光落在车窗外酒店那金碧辉煌的入口,“路上小心。”
“嗯,知道了。爱你。”她飞快地说完,挂断了电话。
“爱你。”这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耳膜上。我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吧”声。屏幕暗下去,映出我扭曲的、布满血丝的眼睛。
爱?多么廉价又肮脏的字眼。
我发动车子,引擎的轰鸣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车子汇入车流,朝着那个曾经被称为“家”的方向驶去。车窗外的光影飞速掠过,在我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报复的念头,像黑暗中滋生的藤蔓,冰冷、坚韧、带着剧毒,瞬间缠绕住我整个心脏,勒得我喘不过气,却又带来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
林晚,沈恪。你们欠我的,得用你们最在乎的东西来还。
车子驶入小区地下车库,停稳。我坐在驾驶座上,没有立刻下车。车库里的灯光惨白,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我拿出手机,再次点开那段录音。黑暗中,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再次流淌出来,在密闭的车厢里回荡,像一场只有我一个人的凌迟。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一遍,又一遍。直到那些声音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刻进我的骨头里,直到胸腔里翻涌的怒火和恶心被一种更深的、更冰冷的恨意取代。
“咔哒。”一声轻响,是电梯门打开的声音。
我立刻关掉录音,把手机塞回口袋。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林晚正从电梯里走出来。她换回了早上出门时那套米色的职业套装,头发也重新梳理过,挽在脑后,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看到我,她脸上立刻堆起一个笑容,快步走过来。
“老公,你回来啦!”她伸手想挽我的胳膊。
我侧身,避开了她的触碰。动作不大,但足够明显。
她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她试图用关切的语气掩饰。
“没什么。”我径直走向电梯,按下按钮,“有点累。”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
电梯门开了,我走进去。林晚迟疑了一下,跟了进来。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她身上那股属于铂悦酒店的、混合着沐浴露和某种陌生香氛的味道,清晰地钻进我的鼻子。那味道,和包里那件黑色蕾丝内衣上的廉价香水味,还有录音里她放纵的**,瞬间重叠在一起。
胃里又是一阵翻搅。我盯着电梯门上跳动的数字,面无表情。
“老公……”林晚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带着试探,“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今天加班是有点晚,下次我……”
“没有。”我打断她,电梯门开了,我率先走了出去,“早点休息吧。”
我拿出钥匙开门,动作利落。门开了,我走进去,没有像往常一样等她。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落地灯,光线暧昧不明。我换了鞋,直接走向书房。
“老公!”林晚在身后喊住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和慌乱,“你……你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背对着她,我能感觉到她目光里的不安和探究。
“累了。”我吐出两个字,声音像结了冰,“睡书房。”
说完,我径直走进书房,反手关上了门。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一道清晰的界限,将我和门外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彻底隔开。
门外,是死一般的寂静。过了很久,才传来林晚压抑的、带着委屈的啜泣声,很轻,断断续续。
**在冰冷的门板上,闭上眼睛。那啜泣声,此刻听在我耳中,虚伪得令人作呕。我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屏幕的冷光映亮我毫无表情的脸。
报复的棋盘,才刚刚开始落子。林晚,你的眼泪,一文不值。
书房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幽幽的蓝光,像鬼火一样映在我脸上。林晚那压抑的啜泣声隔着门板,断断续续地传进来,像蚊子哼哼,搅得人心烦意乱。
虚伪。
我点开一个加密的文件夹,里面躺着几张照片。是沈恪。有他在公司年会上意气风发的,有他开着那辆银灰色奔驰出入高档场所的,还有一张,是他搂着一个年轻女孩的腰,在某个私人会所门口,笑容暧昧。照片像素不高,角度也刁钻,显然是**。这是我很久以前无意中从一个做**的朋友那里看到的“边角料”,当时只觉得这人道貌岸然,随手存了,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沈恪。林晚公司的副总,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他这种人,最在乎什么?无非是那张光鲜亮丽的人皮,是他在人前经营多年的“成功人士”形象,是他那看似稳固的地位和前程。
毁掉它。
我移动鼠标,点开浏览器。指尖在冰冷的键盘上悬停片刻,然后落下,敲击。搜索框里跳出几个字:“沈恪行贿”。
页面刷新,跳出一些无关紧要的旧闻链接。我耐着性子,一页页翻下去。像在黑暗的矿洞里挖掘,寻找那一点点可能存在的、致命的矿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书房里只有鼠标点击的哒哒声和我自己压抑的呼吸声。
突然,一个不起眼的本地论坛旧帖标题跳入眼帘:《惊爆!某K公司副总沈某,疑为拿项目向城东区规划局王副局长输送利益!》
K公司,正是林晚和沈恪所在的公司!城东区规划局王副局长?我脑子里飞快搜索。王振海!去年因为经济问题被**,后来判了十几年。当时闹得挺大,但具体牵涉了哪些企业,报道语焉不详。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点开帖子。发帖时间是两年前,内容很简短,只有寥寥几句,说据“内部人士”透露,K公司能拿下城东那个大型商业综合体项目,沈恪在其中“功不可没”,疑似通过中间人向王振海行贿。下面跟帖寥寥无几,大多是不信或者嘲讽楼主造谣的。
线索太模糊。一个匿名论坛的旧帖,没有证据,连个像样的“内部人士”名字都没有。
但足够了。这是一个方向,一个可能存在的突破口。
我立刻关掉论坛页面,打开一个更专业的商业信息查询平台。输入“沈恪”、“K公司”、“城东商业综合体项目”、“王振海”几个关键词。付费,调取深度关联信息。
屏幕上开始滚动加载复杂的股权穿透图、项目招标时间线、关联公司信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线条,像一张巨大的蛛网。我的眼睛快速扫过,寻找着那个能将沈恪和王振海真正联系起来的“中间人”。
时间线显示,在城东项目招标前三个月,一家名为“启明商务咨询”的公司悄然成立,注册资本不高,法人代表叫张强,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人。这家公司成立后,立刻与K公司签订了一份金额不菲的“战略咨询服务”合同。而就在项目中标后不久,这家启明公司就注销了。
张强?这个名字有点眼熟。我飞快地在记忆里搜索。对了!王振海被**后,官方通报里提到过一个关键的行贿中间人,就叫张强!是他负责将贿款“洗白”并转交给王振海的情妇!
启明公司……张强……K公司的咨询合同……时间点完美契合!
我立刻点开启明公司的注销信息。在注销清算报告里,我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银行账户信息,是启明公司用于接收K公司“咨询费”的账户。账户名:启明商务咨询有限公司。
就是它!
我迅速记下这个账户号码。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兴奋,而是一种冰冷的、接近狩猎的专注。证据链的最后一环,就在这个账户的流水里。只要能证明K公司支付给启明的大额“咨询费”,最终流向了王振海或其关联人,沈恪就完了。
但这需要官方的力量。需要纪委介入调查。
**在椅背上,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电脑屏幕的蓝光映着我眼底深处跳动的寒芒。沈恪,你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门外,林晚的啜泣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整个房子陷入一片死寂。
我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赵磊。他是我大学同学,毕业后考进了市纪委,一直在监察室工作。我们关系不算特别铁,但每年同学聚会还能说上几句话。
电话拨过去,响了几声才被接起。
“喂?陈默?”赵磊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这么晚了,有事?”
“磊子,”我的声音压得很低,确保门外的林晚听不见,“没打扰你休息吧?有件重要的事,想跟你聊聊,关于……实名举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赵磊的声音瞬间清醒了:“实名举报?陈默,你确定?什么事这么严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