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时间裂隙的次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琥珀,将陈晨包裹其中。
她坐在图书馆休息室冰冷的塑料椅上,指尖反复摩挲着口袋里那枚早已停摆的旧怀表。
冰冷的金属触感是她与那个已然崩塌的、充满时间裂隙的现实之间,唯一的、脆弱的连接。
“第七次了……”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无声地炸开,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
左耳后那道月牙形的疤痕隐隐作痛,
像是每一次强行扭转时间留下的烙印都在发出尖锐的警告。她闭上眼,
脑海中便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些崩坏的碎片:倒流的雨水,逆向绽放又枯萎的街边野花,
以及叶林那双深不见底、却在最后时刻泄露出千年悲恸的银灰色右眼。
他书房里那满满一墙的照片——不同时代,不同着装,却同样是她,
带着或茫然或决绝的神情——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记忆深处。
“我不是要阻止你救他……我只是怕再失去你第七次。”男人低沉而沙哑的告白,
穿越了时间的喧嚣,最终与弟弟小明失踪前那条绝望的短信重合:“姐,别相信叶林!”信,
还是不信?真相如同被打碎的镜子,每一片都折射出令人心寒的光。小明自愿成为时间锚点,
以自身的存在维系着摇摇欲坠的时空秩序;叶林,
这个看似冷酷无情的“守时者”首席执行官,却背负着与她轮回七世的记忆,
一次次亲手抹去,又一次次在命运的齿轮下重新走向她。而星渊集团,
那座矗立在城市中心的钢铁巨兽,其下隐藏的“永生计划”,
正是抽取无数普通人“时间寿命”、企图亵渎时间本源的罪恶温床。顾沉舟,
那个名字如同阴影般笼罩在星渊集团之上,是比叶林更神秘、更危险的存在。
苏砚牺牲前(那究竟是第几次回溯?记忆有些混乱了)叼着未点燃的烟,
玩世不恭的笑容下是深深的疲惫:“小陈晨,直面顾沉舟,
就像把手伸进时间的喉咙里掏东西,你会被彻底吞噬的。”但,没有退路了。
第六次回溯的失败,代价是苏砚的“死亡”(她强迫自己相信那只是假死),
是整条商业街在时间逆流中化为齑粉,是叶林为了将她从守时者的围捕中送出而暴露身份,
承受反噬时身体瞬间的透明化。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她能感觉到,时间的韧性已到达极限。
口袋里的怀表指针,在静止中发出只有她能感知的、细微的震颤,仿佛在催促,
又像是在哀鸣。这一次,她不能再有任何犹豫,不能再被任何表象迷惑。
目标必须明确——绕过叶林,绕过守时者错综复杂的规则,直接闯入星渊集团的最核心,
找到那个名为顾沉舟的男人,揭开永生计划的最终面目,找到小明成为锚点的真相,
以及……解救他的方法。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却让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些许。
前六次回溯的经验在脑中飞速闪过,像是一张张失败路线图,帮她排除了所有错误的选项。
不能再用伪装身份潜入,守时者的眼线或许早已渗透星渊的每个角落,
叶林……他可能就在那里等着她。不能再试图依靠任何“证据”去说服当权者,
在绝对的力量和扭曲的时间规则面前,言语苍白得可笑。唯一的路径,是成为“意外”,
是利用时间回溯带来的、对未来短暂“预知”的优势,打一场毫无章法、却直指要害的突袭。
她需要一场混乱,一场足够大、能吸引所有注意力,又能为她创造通往核心机会的混乱。
脑海中,星渊集团总部的建筑结构图(来自第三次回溯时,
从叶林加密终端窃取的数据)缓缓展开。
…她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位于大楼中庭、贯穿了五十个楼层的巨大生态穹顶——“时之庭园”。
那里是星渊集团对外展示其“掌控环境、乃至时间”技术的窗口,内部生态系统复杂,
且有直接通往高层核心区域的专用货运电梯,
安保相对外围区域反而因为其展示性质而存在盲点。更重要的是,
根据一份她偶然瞥见的内部日程(第四次回溯),今天下午,
“时之庭园”将举行一场重要的媒体发布会,
主题正是“星渊集团未来生态与时间和谐共处新愿景”。顾沉舟,这位极少露面的创始人,
有超过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会亲自出席。机会就在那里。陈晨站起身,
动作因为决绝而显得有些僵硬。她走到休息室的窗前,
窗外是这个“七天前”世界明媚的阳光,行人匆匆,一切井然有序,
尚未显露出任何崩坏的征兆。但这平静之下,是即将被她的行动再次撕开的汹涌暗流。
她从另一个口袋掏出一枚小小的、不起眼的金属U盘。这是苏砚给她的“小礼物”,
据他说能短暂干扰电子系统,制造几分钟的瘫痪。真假未知,但此刻是她唯一的武器。
“最后一次了,小明。”她对着窗外无声低语,仿佛弟弟能穿越时间听到她的决心,
“这一次,姐姐一定带你回家。无论代价是什么。”2伪装潜入星渊她转身,
离开了图书馆。阳光将她单薄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光洁的地板上,
像一个奔赴战场的孤独勇士。她没有选择直接前往星渊集团,
而是先回了家——那个她和弟弟共同生活了多年的小公寓。这里还残留着小明的气息,
书桌上散落着他的采访笔记,墙上贴着他喜欢的乐队海报。一切仿佛都还是他失踪前的样子,
但陈晨知道,这只是时间回溯制造的假象。她快速地从床底拖出一个旧箱子,
里面是一些父亲留下的旧工具和一些她平时用不上的杂物。
她翻找出一套深蓝色的、印有某家知名空调维修公司logo的工装(来源已不可考,
或许是某次回溯的残留物),又找出一个同样印有logo的工具箱。
她将U盘小心地塞进工具箱的夹层。换上衣衫,将长发利落地盘起塞进工帽,
再戴上一副平光眼镜。镜子里的人瞬间从一个带着书卷气的图书管理员,
变成了一个神情略显疲惫、正准备上工的技术工人。这种程度的伪装,在前期混乱中,
或许能争取到宝贵的时间。下午两点,陈晨提着工具箱,出现在了星渊集团总部大楼的侧门,
这里是货物和部分外包服务人员的入口。
与前几次回溯时试图从正门华丽大堂潜入的紧张不同,这一次,她眼神平静,步伐稳健,
混在几名真正的维修工身后,
凭借着对安保人员换岗规律的“预知”(第二次回溯时在此观察了整整一天),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通过了身份核验区。内部的空间广阔而冰冷,
极具未来感的设计彰显着星渊集团的财力和技术实力。
空气中有一种奇异的、混合了消毒水和某种昂贵香氛的味道,仿佛要将世间也一并净化。
陈晨低垂着头,避免与任何人有视线接触,按照记忆中的路线,
快速向着中庭的“时之庭园”移动。越靠近中庭,人流越密集。
媒体记者、受邀嘉宾、集团员工……熙熙攘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发布会开始前的躁动。
巨大的穹顶之下,模拟的阳光透过特殊玻璃洒下,奇花异草争奇斗艳,
甚至能看到模拟的四季景象在特定区域同时呈现,科技与自然的诡异结合,
营造出一种超越现实的震撼感。陈晨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停下,假装整理工具,
目光却锐利地扫视全场。她看到了发布会的主席台,
背景是巨大的星渊集团Logo和“时间·生态·未来”的主题字样。
工作人员正在做最后的调试。她的心跳开始加速,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一种接近目标的亢奋。她需要确认顾沉舟是否会出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嘉宾陆续入场,镁光灯开始闪烁。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高质量的音响系统传遍整个庭园,
介绍着星渊集团的宏伟愿景。陈晨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握住了工具箱的把手。然后,
就在发布会即将正式开始时,一阵细微的骚动从专用通道入口传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安保人员的数量明显增多,气氛瞬间变得肃穆而紧张。一个身影,
在数名身着黑色西装、气息冷峻的随从簇拥下,缓步走上了主席台。
他看起来大约四十岁上下,面容英俊得近乎完美,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冷漠,
仿佛精心雕琢的大理石像。眼神深邃,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平静地扫视全场,
却让接触到那目光的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寒意。他穿着剪裁极佳的深灰色西装,
没有打领带,举止间有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顾沉舟。陈晨的呼吸几乎停滞。
尽管在叶林书房那些跨越时代的照片角落里,曾模糊地见过这个身影,
但如此近距离地看到本人,还是第一次。一种源自本能深处的恐惧攫住了她,
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某种……更古老、更可怕的存在。他与叶林有几分隐约的相似,
尤其是那冷峻的气质,但叶林的冷之下是压抑的情感火山,而顾沉舟的冷,
是纯粹的、绝对的虚无。就是他。星渊集团的真正主人,永生计划的幕后黑手,
一切悲剧的根源。陈晨知道,时机到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
悄悄退入身后一条标着“设备间,闲人免进”的通道。
这里靠近中庭的智能环境控制系统主控室。根据结构图,干扰这里的系统,
足以让整个“时之庭园”的炫目科技表演瞬间失控,制造最大的混乱。通道里很安静,
与外面的喧嚣形成对比。她找到主控室的门,是电子锁。她拿出苏砚给的U盘,
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最后一次了。”她再次对自己说,
然后将U盘插入了门禁的接口。U盘插入的瞬间,并没有想象中的电光火石或警报大作。
只有接口处一个微小的指示灯从绿色变成了急速闪烁的黄色,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嘀嘀”声。
陈晨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一秒,
两秒……五秒……“咔哒。”一声轻响,电子锁的屏幕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门禁解除了。
陈晨迅速拔出U盘,闪身进入主控室。室内布满各种闪烁的屏幕和复杂的控制台,
空气中有机器运转的低沉嗡鸣。她没有时间去理解这些复杂的系统,
目光快速搜寻着能够制造最大效果的目标。
乱中的突袭她的视线锁定在一个标有“主环境模拟系统-穹顶气候控制”的控制面板上。
就是它了。她回忆着苏砚曾含糊提过的“操作指南”——与其说是指南,
不如说是一种直觉般的提醒:“别想太多,丫头,把它当成一个不听话的开关,
用力‘扳’过去就好。”陈晨将U盘再次插入控制台一个看似通用的USB接口。这一次,
反应剧烈得多。整个控制台的屏幕瞬间雪花闪烁,各种参数疯狂跳动,警报声尖锐地响起,
但只限于主控室内。与此同时,
她听到外面中庭传来一阵巨大的、混杂着惊叫和难以置信的哗然。
她透过主控室的单向玻璃向外望去。只见“时之庭园”那巨大的穹顶之上,
模拟的阳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急速生成的、电闪雷鸣的暴风雨云层。
豆大的雨点模拟器疯狂喷水,但更诡异的是,这些“雨水”并非向下坠落,
而是违背重力地向上倒流,汇入乌云!与此同时,
原本精心设计、同时展现四季的区域彻底混乱,樱花在盛夏区域逆时节绽放又瞬间凋零,
热带棕榈树的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绿变黄、再枯萎成灰,
而模拟雪景区的积雪却在高温下迅速融化,蒸汽升腾……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固有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