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节哀。”
冰冷的四个字,通过听筒,砸进柳如烟的耳朵里。
她握着电话,整个人如坠冰窟。
绑匪的电话刚挂断不到半小时。
赎金还没凑齐,人就没了?
“撕票是什么意思?”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一片风中残叶。
“尸体在西郊的废弃工厂被发现,请您过来确认一下……”
后面的话,柳如烟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世界在旋转,耳鸣声尖锐得要刺破鼓膜。
公婆……没了。
她下意识地拨打丈夫沈皓的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
又是关机。
从昨天接到绑匪电话开始,她就一直在打这个号码,回应她的永远是这句冰冷的女声。
柳如烟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到无底的深渊。
她不能倒下。
她抓起车钥匙,冲出家门,驱车赶往西郊。
一路上,她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找到沈皓。
他必须回来。
可是,她要去哪里找他?
一个疯狂的念头窜入脑海。
柳如烟猛地调转车头,打开了手机里的社交软件。
她很少看这些,但她关注了一个人。
沈皓的白月光,苏晚晚。
果不其然,最新一条动态,就在一小时前。
配图是璀璨的星空和一顶亮着暖黄灯光的帐篷。
文案是:“和皓哥哥一起看的第三场狮子座流星雨,愿我们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露营#星空#二人世界”
照片里,帐篷的帘布被掀开一角,隐约能看到一个男人的侧影。
那个侧影,柳如烟化成灰都认得。
是她的丈夫,沈皓。
轰的一声。
柳如烟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公婆被绑架,生死未卜。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筹钱,整夜不敢合眼。
而她的丈夫,沈皓,却关掉手机,陪着他的白月光,在山顶看流星雨,享受二人世界。
何其讽刺!
何其残忍!
柳如烟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她没有哭。
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连呼吸都带着尖锐的痛楚。
她将车开到废弃工厂,警察已经在门口拉起了警戒线。
“我是家属。”
她的声音嘶哑干涩。
警察看了她一眼,面露同情,侧身让她进去。
冰冷的停尸床上,盖着两块白布。
柳如烟一步一步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她伸出手,指尖颤抖,却迟迟不敢掀开。
“柳**。”法医的声音很轻,“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柳如烟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了白布。
那是两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曾经总是对她和蔼微笑的公公,此刻双目圆睁,脸上还残留着惊恐。
一向爱美的婆婆,头发凌乱,嘴角凝固着一丝血迹。
柳如烟的膝盖一软,整个人跪倒在地。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然后狠狠捏爆。
痛。
铺天盖地的痛楚,将她彻底淹没。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满嘴的血腥味。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木然地接起。
“如烟?你没事吧?我刚下山,手机没电了,看到你打了几十个未接来电。”
是沈皓的声音。
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一丝不耐。
柳如烟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
“沈皓。”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你爸妈,没了。”
沈皓是在半小时后冲进来的。
他身上还穿着露营时的冲锋衣,头发凌乱,眼底布满红血丝。
“人呢?我爸妈人呢?”他抓住一个警察的衣领,疯狂地嘶吼。
警察指了指那两张盖着白布的床。
沈皓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他慢慢走过去,每一步都重如千斤。
柳如烟就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
像是在看一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跟在沈皓身后的,是苏晚晚。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画着精致的淡妆,此刻正楚楚可怜地绞着手指,眼眶通红。
“皓哥哥,你别这样,我好怕……”
她怯生生的声音,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柳如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有一丝温度。
沈皓没有理会苏晚晚。
他的全部心神,都在那两张床上。
他颤抖着手,掀开了白布。
在看到父母惨状的那一刻,这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爸!妈!”
凄厉的哭喊声,划破了法医室的宁静。
沈皓像个孩子一样,趴在冰冷的尸体上,哭得撕心裂肺。
柳如烟面无表情。
她的心,在看到那条朋友圈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此刻看着沈皓的崩溃,她只觉得荒谬。
早干什么去了?
在他们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苏晚晚也跟着哭了起来,她蹲下身,想要去扶沈皓。
“皓哥哥,你别这样,叔叔阿姨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她的手刚碰到沈皓的胳膊,就被他一把甩开。
“滚!”
沈皓双目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苏晚晚被他吼得一愣,眼泪掉得更凶了,委屈地看着他。
沈皓没有再看她。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父母的遗体,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然后,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在场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沈皓那头乌黑浓密的短发,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发根开始,一寸一寸地变白。
黑与白,在他头顶交织,蔓延。
不过短短几分钟。
他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一头青丝,转瞬成雪。
苏晚晚捂着嘴,惊恐地看着他。
连见惯了生死的法医和警察,都露出了骇然的神色。
只有柳如烟,依旧平静。
一夜白头?
是因为极致的悲痛,还是因为无法原谅自己的愧疚?
柳如烟不知道。
她也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这一切,都太晚了。
沈皓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
“为什么……会这样……”
“是我害了他们……是我……”
他终于,承认了。
柳如-烟看着他雪白的头发,心中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还觉得有些可笑。
现在才后悔,又有什么用?
人死,不能复生。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案件的警察走了过来,脸色凝重。
“沈先生,柳**。”
他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我们调取了绑匪的通话记录,在他们联系你们之前,还打过一个电话。”
警察顿了顿,目光在沈皓和柳如烟之间逡巡。
“那个号码,我们查了一下机主信息。”
“说不定,你们认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