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摇曳,映照着安和苍白如纸的脸。她躺在冰冷的宫砖上,气息奄奄。
太监总管李怀忠那张扭曲的脸凑近,带着阴毒的笑意,气息喷在她耳边:“安和姑娘,
到了下面可别怨咱家。皇后娘娘要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剧痛与冰冷交织,
意识涣散之际,安和心中唯有无尽的恨意。十五年忠心侍奉,从萧家闺阁到深宫内院,
安和为萧瑶殚精竭虑,直到萧瑶成为皇后。换来的竟是被赐给这个阉人作“对食”,
受尽非人折磨,最终像一件废弃的物件般被清理。
若有来生……若有来世……她定要萧瑶也尝尝这锥心刺骨之痛!***再睁眼,竟是真的。
触目是熟悉的围帐,窗外是萧家后花园的景致。安和猛地坐起,看着自己纤细柔嫩的双手,
难以置信。她回到了萧瑶进宫选秀的前几天!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蚀骨的恨意在胸中翻涌。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萧瑶不是一心想要攀附龙庭,
母仪天下吗?那她便要先断了她的青云路,让她也尝尝从云端跌落、任人践踏的滋味!
***新帝赵恒登基半年,选秀在即。萧家特意请来退役的宫中老嬷嬷教导萧瑶礼仪。
那嬷嬷收了厚礼,满口奉承:“**姿容绝世,仪态万千,颇有母仪之风范。
”安和垂首立在萧瑶身后,心中冷笑。前世此时,她曾忧心忡忡地劝诫萧瑶用心学习,
以免入宫后行差踏错。如今,她只顺着嬷嬷的话,轻声细语地捧着萧瑶:“嬷嬷说得是,
**这般品貌,定然能拔得头筹。”清晨,萧瑶对镜梳妆,不过一刻钟,
脸上忽然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又烫又痒,她忍不住想用手去抓。“我的脸!怎么回事?
”萧瑶看着镜中自己迅速红肿起来的脸颊,惊惶失措。丫鬟如意急忙去请府医。
老府医仔细查看后,捻须道:“**这是过敏之症,想必是沾染或服用了什么发物所致。
”“这可如何是好?后日便是选秀之期!”萧瑶带着哭腔,又急又怕。
“老夫开些内服外敷的药剂,切记万万不可抓挠,以免留疤。”府医叮嘱道。
安和在一旁低声劝慰,眼中却闪过一丝快意。自然查不出缘由,那掺了桃花粉的香粉,
早已在她趁着如意去请府医的工夫,被调换回来了。
前世萧瑶就曾因接触桃花花粉而大病一场,这一世,这桃花粉便是她送上的第一份“大礼”。
然而,萧家这位老府医确实医术高明,汤药敷剂双管齐下,不过两日,
萧瑶脸上的红肿竟已消退大半,薄施粉黛后,远看已不甚分明。
安和心中虽暗恨这老府医多事,却并未慌乱。她深知,单凭这点小把戏,
难以撼动萧瑶参选的资格。真正的杀招,还在后头。***选秀之日终于到来。
萧瑶精心打扮,身着繁复华丽的衣裙,更显尊贵气度。马车载着主仆三人驶向皇城。
如意在一旁笑着奉承:“**今日定能艳压群芳,让皇上过目不忘。
”安和只是默默陪着笑脸。马车行至宫门,萧瑶扶着如意的手刚下车,
便听如意一声低呼:“**,您的裙摆!”萧瑶低头一看,
只见裙裾后方竟被勾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想必是方才下车时不慎所致。此时已至宫门,
折返更换绝无可能,但若穿着破裙面圣,更是大不敬之罪。萧瑶顿时慌了神。“**莫急,
”安和适时上前,声音温婉,“马车座下备着一套应急的衣裙,虽不及身上这件,
却也端庄得体。”如意闻言,赶忙去取,手中拿着一套宝蓝色的宫装,却面露疑惑:“怪了,
我记得备下的是一套粉裙,怎地变成了宝蓝色?”萧瑶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许多,
匆匆在马车内换上了这套宝蓝色的衣裙。***殿选按照宫规进行。轮到萧瑶时,
她依礼参拜,举止优雅从容:“臣女萧瑶,参见皇上、太后,愿皇上万福金安,
太后凤体康健。”太后于氏见她仪态不俗,微微颔首。然而,
皇帝赵恒的目光落在她那一身宝蓝色衣裙上时,瞳孔骤然一缩,眉头紧紧蹙起。
那抹刺眼的宝蓝色,瞬间将他拉回多年前那个噩梦般的午后—他推开殿门,
看见生母刘嫔身着同样颜色的宫装,悬于梁上的身影……是夜,养心殿内,
皇帝赵恒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大太监常喜小心翼翼地上前奉茶,大气不敢出。今日选秀,
陛下心情似乎愈发不快。赵恒目光扫过太后方才派人送来的最终入选名单,
嘴角泛起一丝苦涩,选秀不过是一场戏,这名单早就内定。这龙椅坐得,当真憋屈。
***宫门外,如意翘首以盼,安和则静立车旁,面色平静,心中却已波澜涌动。
她利用前世偶然得知的秘辛—皇帝对生母自尽时所穿宝蓝色衣裙的深刻恐惧,布下此局,
意在让萧瑶失落选。秀女们陆续出来,或喜或忧。终于,萧瑶的身影出现,
脸上竟带着难以抑制的喜色——她入选了!安和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为何会这样?
那宝蓝色衣裙明明触动了皇帝的逆鳞,为何萧瑶还能中选?是因为萧家的权势?太后的意思?
还是皇帝隐忍未发?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萧府上下张灯结彩,
处处洋溢着大**入选的喜气。与前世别无二致,萧瑶定下由如意与安和作为陪嫁丫鬟,
随她一同入宫。接连的算计落空,安和开始自我怀疑,即使重生,前世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
自己的复仇是不是徒劳的呢?萧瑶始终会入选,最后成为皇后?不然自己干脆逃出萧家,
重新开始?这日,她和如意的家眷被特意从庄子上接来府中。管事妈妈脸上堆着笑,
话说得滴水不漏:“姑娘们,往后进了宫,就是娘娘身边最体面的人,再想见家人可就难了。
府里体贴,特意让你们在入宫前好好聚一聚。”安和已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见弟弟和母亲,
弟弟长高长大了,母亲却更显苍老了。闲话片刻后,管家脸上仍是那副笑容,
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敲打:“姑娘们,你们是跟着娘娘进宫享福去的,是咱们萧家的脸面。
府里绝不会亏待你们的家人,必定会照顾得妥妥帖帖。你们在宫里,
也只需记住一件事:凡事都以**的安危和荣耀为重。你们好,
家里就好;你们若行差踏错……呵呵,这世道不太平,家里老小若出点意外,
府里也是有心无力啊。”家人们听得千恩万谢,而安和则听出其中的深意,弟弟和母亲,
已成了拴住她的锁链,押在萧家手上的人质。***一切,都与前世一模一样。
同样的秀女入选,同样的宫殿分配,同样战战兢兢的宫人。安和冷眼瞧着,
几乎要相信—命运早就注定,即使花费十二万分的力气,最终也会走向同样的结局。
难道萧瑶注定要第一个侍寝,注定要承宠晋位,注定要一步步踏上后位?果然。
入宫不过三日,敬事房的太监便托着绿头牌,走进了养心殿。当晚,
消息传来:陛下翻了永和宫萧常在的牌子。她依旧是这批新人中,头一个沐浴圣恩的。
前世的画面瞬间涌入安和脑海:萧瑶侍寝归来,满面春风,紧接着便是连续三夜的恩宠,
从常在晋位贵人,风头无两,为日后封后之路奠定了第一块基石。难道重活一世,
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得意?夜色渐深。宫女们将沐浴香薰、精心妆扮的萧瑶用锦被裹好,
由太监抬往养心殿后殿。永和宫西配殿里,如意坐立不安,满是期待。安和却异常平静,
只默默擦拭着妆台。然而,不过一个时辰,预期的荣耀并未降临。
殿外传来脚步声和压抑的抽泣—萧瑶竟被原样抬了回来!锦被下的她哭得梨花带雨,
发髻散乱。送她回来的太监脸色铁青,甩下一句:“真真晦气!”便匆匆离去,
仿佛多留一刻都会沾上霉运。如意慌忙上前:“小主,这是怎么了?”萧瑶猛地推开她,
羞愤欲绝,语无伦次地哭诉。原来,就在龙床之上,陛下即将临幸之际,
她的月信竟毫无征兆地汹涌而至……瞬间染污了御榻,也彻底败了皇帝的兴致。
赵恒当即沉下脸,二话不说便命人将她“原样送回”。
“不可能……日子明明不对……怎么会这样……”萧瑶瘫坐在地,反复喃喃,
怎么也想不通这天大的“意外”从何而来。只有安和心里清楚。
那碗萧瑶入宫前惯常要饮的、说是能滋养容颜的暖宫茶里,
被她悄悄加了一味“活血”的好东西。剂量精准,时机算准,恰好能让月事“提前”赶来,
上演这出“血染龙床”的尴尬戏码。看着眼前这比前世截然不同的结局,
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压抑不住的狂喜在安和胸腔里炸开。成功了!过去并非不能改变!
萧瑶的运道,并非坚不可摧!“废物!都是废物!”萧瑶所有的期待和骄傲在这一刻粉碎,
她猛地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溅。如意想上前安慰,
却被她反手一个耳光扇在脸上,清脆响亮。***萧瑶自那夜被从养心殿“原样送回”后,
便如同霜打的茄子,彻底失了精气神。一连多日,非但再未蒙召幸,
连出门都觉着旁人目光如针扎般刺背。永和宫西配殿内,终日弥漫着一股压抑的低气压。
这一世,取代她风头、独占皇帝恩宠的,换成了那位娇俏明媚的冯贵人。这日,
萧瑶强打精神去御花园散心,偏就与正由宫人簇拥着赏花的冯贵人撞个正着。
冯贵人掩嘴轻笑,语带双关:“哟,这不是萧妹妹吗?今日气色瞧着,
可比上回在养心殿时好多了。也是,回来静养这些时日,是该缓过来了。
”这明目张胆的讥讽,如同利刃剜心。萧瑶气得浑身发抖,却碍于位分,无法发作,
只得铁青着脸回到永和宫。刚踏入殿门,积压的怒火瞬间爆发,
殿内能砸的瓷器摆设又遭了殃。安和也被迁怒,和如意一同被罚跪在冰冷的地砖上。
安和垂首跪着,心中并无多少怨愤,反而在冷静观察。萧瑶越是失态,离皇帝的喜好就越远,
这正是她乐见的。然而,事情就在当夜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机。一个面生的小太监,
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溜进永和宫,将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塞到了萧瑶手中。
安和不识字,只看到萧瑶在灯下展开纸条后,脸上的阴霾竟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兴奋、期待的光芒。从第二日起,萧瑶仿佛变了个人。
她不再怨天尤人,而是命人寻来一把好琴,开始闭门苦练。令人费解的是,
她反反复复只弹奏同一支曲子,那琴音初时生涩,渐渐变得流畅,直至哀婉动人,如泣如诉。
安和心中疑窦丛生,却猜不透那纸条上究竟写了什么,竟有如此魔力。这日,春光明媚,
御花园内百花争艳。萧瑶精心妆扮后,吩咐安和与如意将琴抬至水榭旁的凉亭。她端坐琴前,
深吸一口气,指尖拨动琴弦,那首练习了无数遍的曲子便流淌出来。这一次,
琴音中注入了真切的情感,缠绵悱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在春风中飘荡。
安和立于亭外,起初仍是不解其意,
直到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明黄色的仪仗出现在御花园的月亮门处—皇帝赵恒,正被琴声吸引,
信步朝凉亭走来。刹那间,安和全明白了。那张神秘的纸条,透露的是皇帝的行踪,
更关键的,是点明了皇帝的喜好—或许陛下独爱此曲,或许此曲能触动他某段心绪。
萧瑶苦练数日,等的就是这场“偶遇”。果然,赵恒驻足亭外,静静聆听。曲毕,
他缓步上前,目光落在萧瑶低眉顺眼的侧脸上,语气温和了许多:“此曲……弹得甚好。
朕许久未闻了。”萧瑶适时地抬眼,眼中含着恰到好处的泪光与羞怯:“臣妾陋质,
唯恐污了圣听。”安和看着皇帝亲手将萧瑶扶起,看着萧瑶脸上重燃的光彩。
***自御花园凭一曲重得圣心后,萧瑶的恩宠便稳固下来。不过两三月功夫,
便从常在晋了贵人,虽比不得前世那般独占春色,却也常得皇帝青眼。安和冷眼旁观,
心中那根弦却越绷越紧。她清楚地记得,前世正是在入宫的第二年,萧瑶诊出了喜脉,
顺利诞下皇长子。这个孩子,成了萧瑶后半生最稳固的依仗,
也是她登上后位最重要的政治资本。绝不能让这个孩子出生!至少,不能是第一个皇子!
一个危险的念头在安和心中扎根。她开始利用贴身宫女的身份,
极其隐秘地在萧瑶日常饮用的茶水中,掺入微量的避子药物。她不敢下重药,
怕被定期来请平安脉的太医察觉,只能依靠这日积月累的微弱剂量,
祈求上天能让萧瑶的身体暂时无法受孕。***这日宫宴,丝竹管弦,觥筹交错。
坐在下首的冯贵人突然以帕掩口,剧烈地干呕起来,方才吃下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
殿内一时安静,众人神色各异。萧瑶嘴角刚勾起一丝讥诮,却见皇帝赵恒非但不恼,
反而面露喜色,急宣太医。太医诊脉后,跪地贺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冯贵人这是喜脉,已近两月了!”皇帝龙颜大悦,当即便有厚赏。冯贵人娇羞地倚在座中,
接受着四周或真或假的祝贺,风头无两。回到永和宫,萧瑶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
挥手扫落了桌上的一套茶具,碎片四溅。“凭什么!她冯氏凭什么!
”萧瑶胸口剧烈起伏“陛下宿在我宫里的时日比她少吗?为何她有,我却没有?!
”如意吓得连忙上前:“小主息怒,
仔细气坏了身子……这福气早晚会来的……”萧瑶猛地甩开她的手,怒道:“福气?
本宫的福气在哪儿?!再晚,难道要等那冯氏的孩子呱呱落地吗!”如意的劝慰苍白无力。
安和默默收拾着地上的碎片,心中五味杂陈。那微量的避子药,似乎起了作用,
暂时阻止了萧瑶怀孕。然而,风波并未平息。不过旬月,又一个消息如同巨石落水,
激起更**澜——一向低调、恩宠平平的曹常在,竟也被诊出了身孕!永和宫内,
空气仿佛凝固了。接连的**让萧瑶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不再砸东西,
只是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依旧娇艳的容颜,眼神却冰冷得骇人。安和知道,
萧瑶的耐心快要耗尽了。而她自己,也站在了更危险的悬崖边上——下药之事,
能瞒得过一时,能瞒得过一世吗?若萧瑶久未怀孕,定会彻查,到时……安和不敢再想下去。
***果然,宫外萧家先坐不住了。萧瑶迟迟未有身孕的消息,
显然已通过隐秘的渠道传回了萧府。不过旬月,萧家便动用人脉,
重金请动了一位告老还乡的前任太医正,以“探亲”为名,秘密入宫为萧瑶请脉。
安和得知消息时,那老太医已在来永和宫的路上了。她心中骇然,强作镇定地寻了个由头,
将萧瑶平日惯用的那套茶具里里外外清洗了数遍,又彻彻底底换上了新茶,
确保不留一丝痕迹。诊脉时,老太医须发皆白,手指搭在萧瑶腕间,闭目凝神许久,
方才缓缓开口:“贵人脉象略有些虚浮,乃思虑过甚、心气郁结所致,于子嗣上稍有妨碍。
但根基无大碍,只需放宽心怀,静待机缘,龙嗣自然可期。”这番话让安和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那微量的药物并未留下明显痕迹。但萧瑶的眉头却蹙得更紧:“机缘?
本宫等不了那么久!还请太医开一剂效力强劲的坐胎药,越快越好!
”老太医面露难色:“贵人,是药三分毒。猛药虽可催经促孕,却最伤根本,
于母体、于将来的皇嗣皆非上选,还请贵人三思而后行。”“本宫顾不了那么多了!
”萧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冯贵人日益膨大的腹部,
曹常在那里传来的安稳养胎的消息,都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她深知,
自己不过是家族在深宫布下的一枚棋子,若这枚棋子迟迟不见功效,
萧家绝不会把宝全押在她身上,族中适龄的堂妹、表妹,随时可能被送进来取代她!
在萧瑶的坚持乃至萧家暗中传递的压力下,老太医最终还是开出了一剂药性凶猛的方子。
汤药灌下,不过两月,萧瑶的月信迟迟未至。太医再来诊脉,终于跪地贺喜:“恭喜贵人,
是喜脉!”永和宫上下顿时一片喜气。然而,这喜悦并未持续多久,
便被更大的焦虑覆盖—冯贵人的产期近在眼前,胎儿已经足月,静待发动。
若冯贵人先生下皇子,那便是皇长子,母凭子贵,成为皇后指日可待,萧瑶这胎即便是皇子,
意义也大打折扣。巨大的危机感如同乌云压顶。一日深夜,安和端着安神汤进入内殿,
只见萧瑶并未安寝,而是独自坐在窗边,低声自语:“……绝不能让她生下来。至少,
不能是皇子,更不能活下来……”***其实,安和不是没动过让萧瑶滑胎的念头。
可每当那恶念升起,眼前便会浮现出前世的光景—那个粉雕玉琢的娃娃,
迈着不稳的步子扑向她,用软糯的嗓音甜甜地唤着“安和姑姑”……那是萧瑶的儿子,
也是她前世在冰冷宫墙内,为数不多的温暖念想。对着那样一个无辜的生命,
她终究……下不去手。这日午后,萧瑶却将其他宫人屏退,独独留下了安和在内间说话。
殿内,萧瑶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温和,却透着一股不寻常的亲昵:“安和,你跟着我,
有几年了?”安和跪在冰凉的地上,心头忐忑,低声答:“回小主的话,整整五年了。
”“五年了……”萧瑶轻轻喟叹,语气带着几分感慨,“这五年来,我待你如何?
”“小主对奴婢恩重如山,极好。”安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摸不透萧瑶为何突然说起这些,这般屏退左右。短暂的沉默后,萧瑶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恳切:“我知道你是个忠心的。如今,我遇到了一桩天大的烦心事,
关乎我,也关乎我们萧家满门的荣辱。安和,如今只有你能替我分忧了,你……可愿意?
”安和僵住片刻,她以头叩地,声音发紧:“奴婢……但凭小主吩咐。
”萧瑶竟是要指使安和,去谋害冯贵人足月的龙胎!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萧瑶她……竟如此迫不及待,如此狠毒!***安和没有想到,这一世,
萧瑶居然为了能够率先诞下皇子,谋害皇嗣。但是,安和万般无奈,
自己的弟弟和母亲的性命捏在萧家手上,自己若是不从,弟弟和母亲必死无疑!有什么办法,
既能保住自身和家人的性命,又能扳倒萧瑶的法子呢?去冯贵人处告发?行不通!
冯贵人一向和萧瑶势同水火,萧瑶的陪嫁丫鬟来举报自己的主子,没人会相信。去告诉皇上?
简直可笑,无凭无据攀咬主上?所有迂回的计策在绝对的控制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既要保全家人,又要彻底扳倒萧瑶乃至她背后的萧家,
只有一个办法—找到一个比萧家更强大的靠山。巨大的绝望之后,
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在她眼中燃起。一个惊世骇俗的念头,
如同野火般在她心中燎原:爬龙床!***前世,皇帝赵恒曾不止一次在萧瑶面前,
看似无意地提过:“皇后身边那个叫安和的宫女,沉稳得体,瞧着倒是个有福气的。
”想将安和纳入后宫。而萧瑶,这位表面贤德大度的皇后,
骨子里却有着极强的独占欲和嫉妒心。她可以容忍后宫三千,
却绝不能容忍自己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头,有朝一日与她同侍一夫,平起平坐!
将安和嫁给一个不能人道的阉人,既是绝了皇帝的心思,更是对安和的一种极致羞辱和惩罚,
让她永无翻身之日!但是安和并不知道皇帝的心思。这一世,
安和只知道自己的行动一定要快!冯贵人产期将近,一旦龙嗣落地,无论男女,
萧瑶的焦虑和疯狂只会变本加厉,自己动手的期限也迫在眉睫。她必须在萧瑶逼她动手之前,
在冯贵人安全生产之前,为自己谋得一条生路!***安决心虽已下定,
但当安和真正开始筹划如何接近那座天下最尊贵的龙床时,
前世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属于李怀忠婚房内的记忆,便如跗骨之蛆般啃噬着她。
黑暗、疼痛、屈辱……那个阉人因身体残缺而扭曲的报复欲,
曾在她身上留下无数看不见的伤痕。对于男女之事,她不仅一窍不通,
更早已种下深切的恐惧。每一次回想,都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可是,她还有退路吗?
弟弟天真的笑脸,母亲殷切的目光,在绝望的深渊里指引着她。
萧瑶那逼迫她去谋害皇嗣的冰冷声音,更是将她最后一丝犹豫也碾碎了。既然无路可退,
那便迎难而上。安和对着模糊的铜镜,努力练习着一个温顺的、不带任何攻击性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