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被安顿在了二楼最大的一间向阳客房。
林晚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嘘寒问暖,体贴入微。
曾经属于陈安的一切,如今都理所当然地转移到了顾言身上。
她会亲手为顾言熬粥,一勺一勺地喂他。
她会为他读诗,给他讲笑话,逗他开心。
她看他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而陈安,则像一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幽灵。
佣人们在他的背后指指点点,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鄙夷。
“真是可怜,老婆都跟人跑了,还赖在家里不走。”
“什么可怜,就是个没骨气的软饭男,离了林家他什么都不是。”
陈安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
他每天照常出门,准时回家。
只是,他不再去公司,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城西,一个不起眼的古玩市场。
九叔在这里,有一家小小的店铺,名为“藏珍阁”。
店里,九叔正泡着一壶上好的普洱。
看到陈安进来,他抬了抬眼皮,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来了?”
陈安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九叔,腐心散的解药,准备好了吗?”
九叔从身后的一个暗格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推到陈安面前。
“放心,按你的吩咐,只此一份。”
陈安拿起瓷瓶,拔开塞子,一股清冽的药香扑鼻而来。
他知道,这瓶解药,将是他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
“顾言那边,怎么样了?”九叔问道。
“已经开始有反应了。”陈安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续命玉的光泽,比前几天暗淡了一些。”
“那就好。”九叔点了点头,“这腐心散,经由林晚的身体作为媒介,缓慢渗透,神不知鬼不觉。等他们发现的时候,顾言的五脏六腑,已经被玉石的煞气侵蚀得差不多了。”
“到时候,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活他。”
陈安摩挲着冰冷的瓷瓶,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仅仅是让顾言死,太便宜他了。
他要让林晚亲眼看着自己费尽心机救回来的人,在无尽的痛苦中,一点点枯萎,死去。
他要让她尝尝,什么叫希望破灭的滋味。
“对了,”九叔忽然想起什么,“你让我查的林正德那块续命玉的来历,有眉目了。”
陈安精神一振,“怎么说?”
“那块玉,并非你们林家的传家宝。”九叔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它真正的名字,叫‘子母同心佩’,是一对。”
“一对?”陈安愣住了。
“没错。一块母佩,一块子佩。母佩蕴养生机,子佩吸收生机。”
“林正德身上的,是母佩。只要子佩安然无恙,母佩就能源源不断地为宿主提供生命力。”
“但如果子佩受损,母佩就会反噬宿主,吸干其所有生机,用来修复子佩。”
“二十年前,林正德遭遇意外,其实是子佩的主人出了事。有人将母佩植入林正德体内,是为了让他……替子佩的主人‘养命’。”
陈安的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
“子佩……在谁身上?”
九叔看着他,缓缓吐出三个字。
“你母亲。”
轰!
陈安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为一场车祸,成了植物人。
二十年来,一直躺在医院里,靠着昂贵的医疗设备维持生命。
陈安从来不知道,母亲的身体里,竟然还藏着这样惊天的秘密。
原来,他的母亲没有死,只是在沉睡。
而维持她生命不灭的,正是那块子佩。
而岳父林正德,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用自己的身体,为他的母亲,养了二十年的命!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陈安的声音都在颤抖。
“这就要问你那个好岳父了。”九叔叹了口气,“当年那场意外,并非偶然。林正德的公司濒临破产,是有人给了他一大笔钱,并承诺能让他东山再起。条件就是,让他成为母佩的宿主。”
“而那个人,就是你的父亲,陈天雄。”
陈安的瞳孔,骤然收缩。
父亲?
那个在他记忆中,永远忙于生意,对他不闻不问的男人?
他竟然,用自己妻子的命,和另一个男人的命,做了一场长达二十年的交易?
“所以,林晚拿走的,不仅仅是她父亲的命。”陈安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寒意,“她拿走的,还有我母亲的命!”
一旦母佩的生机被顾言吸干,子佩就会失去供给。
到时候,他的母亲,也会跟着死去!
“不……”
“我绝不允许!”
陈安猛地站起身,眼中迸发出骇人的杀意。
他原本只想报复林晚和顾言。
但现在,他要做的,更多。
他不仅要让他们生不如死,还要拿回母佩,救回自己的母亲!
而且,他还要查清楚,二十年前,那场交易背后,到底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的父亲,陈天雄,在这场交易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陈安回到别墅时,天已经黑了。
客厅里,传来林晚和顾言的笑声。
他们正依偎在沙发上,看一部爱情电影。
屏幕上的光,映在他们脸上,显得那么温馨,那么刺眼。
陈安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林晚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取而代de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你又死到哪里去了?不知道现在是顾言吃药的时间吗?还不快去倒水!”
她使唤他,就像使唤一个下人。
顾言靠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陈安,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那眼神,仿佛在说:看,你老婆现在是我的。
陈安没有理会林晚,他的目光,径直落在顾言胸口的位置。
隔着薄薄的睡衣,他能感觉到,那块续命玉的光芒,又暗淡了几分。
顾言似乎也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
他最近总是觉得胸口发闷,四肢无力,精神也大不如前。
但他只当是身体还在恢复期的正常反应,并没有多想。
陈安的嘴角,缓缓勾起。
他走到顾言面前,蹲下身,目光直视着他。
“顾先生,感觉怎么样?”
他的语气,出奇地温和。
顾言愣了一下,随即轻笑一声,“托你的福,还死不了。”
“是吗?”陈安也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那就好。毕竟,这块玉,可是用我岳父的命换来的。你要是死了,我岳父岂不是白死了?”
顾言的脸色,微微一变。
林晚立刻炸了毛,冲过来指着陈安的鼻子骂道:“陈安,你什么意思!你在咒顾言死吗?”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陈安站起身,掸了掸裤子上的灰,“一个用别人生命换来的苟延残喘,终究是长久不了的。”
“你!”林晚气得浑身发抖。
“晚晚,别生气。”顾言拉住她,重新靠回沙发,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跟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他看着陈安,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和不屑。
“陈安,我知道你心里不平衡。但你必须接受现实。晚晚爱的人是我,从来都不是你。”
“等我身体好了,我会带她离开这里,去过我们自己的生活。”
“至于你,看在林叔叔的面子上,我会让顾家给你一笔钱,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拿着钱,滚得越远越好。”
他用施舍的语气,宣判了陈安的结局。
陈安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死到临头,不自知。
还在做着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美梦。
“好啊。”陈安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我等着。”
说完,他不再看他们,径直走上了楼。
林晚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今天的陈安,太平静了。
平静得让她有些心慌。
“顾言,他……他会不会做什么傻事?”
顾言不屑地冷哼一声,“一个废物而已,能做什么?别管他,我们继续看电影。”
他搂住林晚,将她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屏幕上。
然而,他没有看到,林晚戴在脖子上的那条“海洋之心”,在昏暗的光线下,悄然闪过一丝幽蓝的、不祥的光芒。
那光芒,与他胸口的续命玉,遥相呼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