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正被按在刑凳上,腕间割了道口子,血滴入玉碗,供他那个白月光入药。——原来今日是我“自愿”献血的第十一次。太监尖声道:“皇后娘娘,陛下说了,再取三碗,林姑娘就能痊愈。”我低头,看着腕子,忽然笑了。那笑阴冷,吓得按着我的老嬷嬷一哆嗦。“本宫记得,再过七日,我穆氏九族会被诬陷通敌,满门抄斩。”“再过三月,本宫会被废入冷宫,剜眼拔舌。”“而你们——”我扫过殿里每一张脸,“都会踩着我,加官进爵。”他们当我疯了。可我知道,这是话本子里的世界,而我,是话本子里最贱的女主。——但现在,我醒了。我反手夺过侍卫佩刀,一刀抹了老嬷嬷的脖子。血溅凤袍,像嫁衣。“第一笔债,利息先收。”第一章
雪夜·**·凤归来雪下得密,像有人在天幕上撕开无数白幡。凤仪宫偏殿,铜炉里红炭噼啪,却驱不散我腕上的冰凉。老嬷嬷枯枝似的手按着我,刀口在腕侧第三次划下。血珠滚进羊脂玉碗,叮然有声——那是“药”,要救皇帝心尖上的林清婉。“再取三碗,林姑娘就能痊愈。”小太监赔笑,嗓音尖得仿佛掐着脖子。我垂眸,忽然想起——今日是十一回。在原本那本书里,我会“心甘情愿”献到十八回,然后血枯昏厥,被太医诊出“不孕”,自此奠定穆氏满门抄斩的序曲。情节像铁链,一环一环拖我进深渊。可就在上一瞬,我醒了——或者说,前世剜眼拔舌的痛,在这一刻全部灌回脑海。我听见自己的笑声,低而轻,像锈刀划铜镜。“嬷嬷,你信么?七日后,你会踩着我穆家的骨血,封三品诰命。”她愣住,眼底闪过一瞬贪婪,显然以为这是疯话。我反手夺过侍卫佩刀,刀出鞘时带一抹雪光,像破晓。噗——血温烫脸,老嬷嬷的喉咙里发出“咯咯”两声,便软倒。殿里尖叫四起。我起身,踢翻玉碗,血药泼在金砖上,开成一串小小红梅。“第一笔债,利息先收。”我提着刀,赤足穿过长廊。雪风卷裙,大红凤袍被血染成暗紫,贴在腿上,像一层剥不下的皮。八角宫灯摇晃,映出我额间花钿——金箔凤尾,尾羽却缺了半片。那是大婚夜,皇帝亲手为我点上的“比翼”,却在林清婉“病愈”后,被他以“妖后克妻”之名,用匕首刮掉。后来,匕首划进我皮肉,他说:“穆昭,你既为后,当为天下赎罪。”如今想来,不过是话本给女主强加的“圣母”枷锁。我抬手,以指腹蘸腕血,在眉尾补完那半片凤尾——血痂凝成乌色,像一把横陈的刀。“从今往后,我赎罪,但只赎自己的罪。”皇帝正在暖阁里喂药。林清婉倚在他怀里,素衣胜雪,咳得似弱柳扶风。我入门时,她正把唇贴在他指侧,就那寸肌肤,轻颤如兰。“皇后,你又要闹什么?”男人回眸,眉目俊美,却带着惯常的厌憎。我扬手,凤印脱鞘而出,青玉与金螭在灯火里划出冷弧。砰——玉角正中他眉骨,血珠顺着鼻梁滴到林清婉唇上。她尖叫,像被戳破的水囊。我垂袖,俯视这对鸳鸯。“废后?可以,拿命来废。”殿外御林军涌入,长枪林立,却在我一步之外停住——镇北王谢珩留给我的暗卫,已悄无声息扣住他们后颈要穴。皇帝捂着额,怒极:“穆昭,你疯了?!”我浅笑:“陛下,臣妾只是提前走情节——走到你龙椅崩、林氏亡、我穆昭封魔的那一页。”当夜,我提灯入秘牢。镇北王谢珩披枷带锁,肩胛骨被铁钩穿过,仍抬眼对我笑。“娘娘又来送臣上路?”灯火里,他眸色幽深,像塞外淬了霜的刀。我蹲下,把半块虎符塞进他掌心。“上一次,我欠你一命,这次我来偿。”他收拢五指,铁链轻响:“若臣要的不止是命呢?”我抬眼,与他对视。那目光像狼,像火,像前世他万箭穿心时仍朝我伸来的手。我轻声答:“合作吗?我谋朝,你谋我。”他笑,血从唇角溢出,却艳得惊人:“成交。”子时,京城鼓声未响,我骑马出宫。雪落在睫,化成细小的针,提醒我:从此往后,每一步都要见血。我回头望,宫墙高耸,像一本合上的书。书页里,他们给我安排的命运是“跳城楼、感天下”。可如今,笔已在我手。我要写的,是——弑君、篡位、凤旗插遍九州;我要史官颤抖,我要白月光成灰;我要那一句“皇后贤德、万民哀之”,改成“妖后弑主、山河栗然”。若天下人皆指我疯魔——那便疯给他们看。第二章
凤印·刀光·泰安殿药香与龙涎交缠,像一张湿绸蒙住口鼻。李廷珏眉骨裂口已裹锦纱,血丝仍渗出,映得眸色更寒。林清婉缩在他身后,指尖揪他衣袖,露出一截皓腕,腕上戴着我大婚当夜敬献的羊脂鸳鸯镯——如今看来,刺眼至极。“穆昭,”皇帝声音低哑,“擅杀宫人、掷印弑君,单凭这两条,朕便可废你。”我抚过刀柄,笑而不语。废后?书里,他废我时,百官跪请,说我“失德无子”;民间传我“妒悍”,史官写我“幽闭”;而我穆氏三百口,就在那纸废后诏书下达当日,被押赴午门。如今,我不过提前把流程走完——只是顺序要改:先弑君,再废帝,最后写史。御林军副统领霍骁再次拔刀,刀尖却对准我。“娘娘,束手就擒。”我抬手,打了个响指。殿梁黑影骤降,十二名“玄枭”落足无声,皆披玄羽、戴青鬼面具,手执窄刃,刃光如电。不过眨眼光景,霍骁脖颈已横上一柄冷刃。我踱步,鞋跟踏过碎玉,清脆作响。“霍统领,你母亲昨日出城进香,此刻应在三十里外的白云观。”他瞳孔骤缩。我笑:“本宫只是提醒你——想拦我,先替家人订好棺材。”李廷珏忽然伸手,一把将林清婉推至身前。“你若敢再近一步,朕先杀她。”林清婉愕然,泪珠滚落:“陛下……”我停步,歪头打量这对鸳鸯。书里,我剜心救她,她却在我流产那日,命人端来“补汤”,汤里藏红花。如今,狗皇帝竟拿她当人质?我嗤笑:“陛下请便。”语罢,我转身,刀尖挑起案上药盏,轻轻一弹。瓷盏直飞,砸中林清婉膝弯,她扑通跪地,碎瓷划破额头,血染素衣。“这一杯,还你藏红花。”殿外更鼓三声,我知不能再拖。玄枭押住御林军,我退至屏风后,拧动鎏金烛台。“咔哒”轻响,檀木屏风移开半尺,露出幽暗密道——凤仪宫原是先帝为宠妃所修,宠妃畏冷,遂凿地道通泰安殿取暖。如今,倒成了我逃生捷径。我回首,冲李廷珏勾唇:“陛下,下次见面,记得穿丧服。”我钻入密道,石壁潮寒,脚步回声空旷。出口处,早有一架青帷小马车等候。车帘掀动,露出一张圆圆的小脸——阿蛮,我的陪嫁丫鬟,前世为护我,被乱棍打死在冷宫门口。此刻她活蹦乱跳,冲我招手:“姑娘,快!”我弯腰上车,车轮辘辘,碾碎雪夜。风里,泰安殿方向传来悠长钟响,像为谁送葬。我闭目,数着心跳——一下,两下,三下……李廷珏,你欠我的,我要连本带利讨回。————————第三章
虎符·铁钩·镇北王马车停在内校场西侧,再往前,便是天牢。我披玄狐大氅,戴兜帽,只露半张脸。守狱太监姓高,早被我黄金喂饱,点头哈腰领我入内。牢房深处,火把“噼啪”作响,血与潮霉味交织。尽头,谢珩被锁于铁栅,肩胛穿过两枚铁钩,钩尾坠铜球,稍一动,骨缝便撕扯。他低垂头颅,黑发遮面,似昏似醒。我抬手,示意高太监开门。锁链落地声惊动他,他抬头,眸色在火光里呈淡金,像塞外鹰。“娘娘,”他嗓音沙哑,“又来送臣上路?”我蹲身,与他平视。记忆里,前世我跪求李廷珏放过他,头磕得血流满面,却只换来一句——“叛臣谢珩,就地射杀。”万箭齐发,他朝我伸手,唇形无声:“别看。”如今位置倒转,我伸手,抚过他干裂唇角。“上一次,我欠你一命,”我轻声道,“这次,我来偿。”我从发髻拔下鎏金簪,扭开簪首,倒出半块青铜虎符。虎符断口锋利,割破指腹,血珠滴在他掌心。“另半块,在你旧部贺拔川手里。”谢珩收拢五指,铁链轻震:“兵权到手,娘娘想要什么?”我凝视他:“我要你麾下雪龙骑,三日后随我入京。”他低笑,牵动铁钩,血从肩胛渗出,却似无痛感。“成交。”我掏出金创药,扯开他衣领,沿伤口洒下。药粉**,他肌肉绷紧,额角冷汗滚落,却一声不吭。我凑近,用只有两人能闻的声音道——“三日后,我会让霍骁打开西华门,你带兵长驱直入,不得伤百姓一人。”“宫里,李廷珏与林氏,留给我。”他垂眸,目光落在我染血指尖:“穆昭,你可知一旦起兵,便无回头路。”我笑:“我早已在深渊,何惧再坠一层。”离开天牢时,雪已停,东方微露鱼肚白。我登上马车,阿蛮递来手炉,又捧出一叠新衣。“姑娘,血衣换下来吧,晦气。”我摇头,推开窗,任寒风扑面。衣上血迹已凝成黑褐,像铠甲。我要穿着它,去见父兄,去赴一场迟到的屠戮。车轮碾过薄冰,发出清脆裂响,像谁在暗处,提前为旧王朝奏响丧钟。————————第四章
穆府·父兄·雪刃青帷马车驶过朱雀大街,天色青灰,雪压檐角。我挑帘,望见穆府鎏金匾额,眼底微热。前世,我手捧废后诏书跪于府前,眼睁睁看着官兵押走父兄;母亲发覆白霜,仍回头冲我笑:“昭昭,别哭,娘给你攒了桂花糖。”那一日,血漫长阶;这一日,我提前归来,衣袍带血,腰悬照胆。门房老黄认出血衣,吓得跪地:“大**……”我抬手:“开门,备狼烟,召所有家将。”正堂内,父亲穆烈着玄甲,正与两位兄长沙盘推演。父亲鬓发斑白,背脊仍挺如长枪;长兄穆云策眉目冷峻,次兄穆云骁唇角带笑,却目藏锋。见我踏入,三人齐齐怔住。“昭昭?”父亲声音发颤。我解下大氅,露出腕上刀口与斑斑血迹。“爹,七日后,御史台会呈伪信,诬我穆氏通敌;十日后,满门抄斩。”室内死寂。长兄握拳,指节泛白:“可有证据?”我抬眼:“证据在龙椅,在林相,在即将打开的城门。”次兄挑眉:“那便抢在证据之前,先坐实他们‘谋害忠良’之罪。”父亲沉默片刻,忽地大笑,笑声震落梁上雪。“好!我穆烈戍边三十年,守的是李家的国,不是李廷珏的命!”他抬手,摘下墙上先祖佩剑“断岳”,抛向我。“昭昭,今日起,穆氏旗换你掌。”穆府私兵八百,皆边军退下来的死士。校场上,寒刀映雪。我登台,高举虎符与断岳。“诸位可惧死?”声浪冲霄:“不惧!”“可愿随我,清君侧,换天下?”“愿!”我割掌,血滴雪上,绽成一朵赤梅。“以此为誓,不归路,亦不归心。”当夜,父亲密召旧部——北境“雪狼骑”三千,已潜驻京外三十里;东海“横海舰”五百,借商船之名,控津渡;长兄掌京畿防务图,次兄握火药库。我摊开皇宫布防图,以朱笔画西华门。“三日后子时,雪龙骑由此入;雪狼骑封九门,横海舰控漕运。”“宫里,”我指尖一顿,“我亲自开城门。”部署毕,天已微明。我独自立于角楼,看雪色映青霄。阿蛮捧来新甲,乌金甲面,以血纹凤。我披甲,系好最后一根绦带,轻声道:“李廷珏,你赐我剜眼拔舌,我回赠山河喋血。”“公平得很。”————————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