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办公室的门半掩着,我正准备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周予宸的声音。
"董事长,这是我的辞职信。"
我的手指僵在半空,心脏骤然停跳。
"什么?"父亲的声音充满震惊,"为什么突然...是因为晚乔吗?"
"不全是。"周予宸的语气平静得可怕,"麦肯锡给了我一个无法拒绝的offer,负责亚太区业务。base在新加坡。"
"薪资待遇我们可以谈..."
"不是钱的问题。"周予宸打断道,"我需要一个新的环境,一个没有...过去阴影的地方。"
父亲长叹一声:"什么时候走?"
"下个月五号。伦敦峰会回来后直接去新加坡交接。"
"晚乔知道吗?"
"还没告诉她。"周予宸顿了顿,"其实也没什么必要,我们已经分手半年多了。"
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新加坡。半个地球的距离。他不仅要离开秦氏,还要离开这座城市,这个国家——离开所有与我有关的一切。
脚步声逼近门口,我来不及躲闪,与推门而出的周予宸撞个正着。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你听到了?"
"嗯。"我努力控制声音不发抖,"恭喜你。"
周予宸深深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离开了。我望着他的背影,那个曾经为我停留十年的背影,如今决绝地走向没有我的未来。
"进来吧,晚乔。"父亲在里面唤我。
我机械地走进办公室,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你都听到了。"父亲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我试着挽留了,但他去意已决。"
"是因为我吗?"我的声音细如蚊蚋。
"部分是。"父亲出人意料地坦诚,"但更多是为了职业发展。予宸是个有抱负的年轻人,在秦氏,他永远只是'秦家千金的男朋友'。"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捅进我的心脏。是啊,我怎么从来没想过,周予宸在秦氏的成就,有多少被归功于和我的关系?他的才华、努力,全都被"攀高枝"的流言掩盖了。
"伦敦峰会你还是要和他一起去。"父亲递给我一份文件,"这是最终议程。好好道个别吧。"
回到办公室,我盯着伦敦峰会的日程表,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窗外开始下雨,雨滴打在玻璃上,像极了我的心碎的声音。
下班时间,我鬼使神差地开车来到周予宸的公寓楼下。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拼命摆动也赶不及雨水倾泻的速度。
我坐在车里,看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周予宸就在那里,离我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整个世界。手机屏幕上是他新换的电话号码——我上周从人事部偷看到的,却一次也没敢拨通过。
雨幕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撑着伞走向公寓大门。林妍。她按了门铃,很快被放行。我的心沉到谷底。不是说他们保持工作关系了吗?为什么她会在下班后去他家?
理智告诉我应该离开,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推开车门,冲进雨中。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了我的衣服和头发,顺着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站在公寓楼下的雨棚里,浑身发抖,却固执地不肯离开。也许周予宸会送林妍出来,也许我能和他说上一句话,也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一小时过去了。两小时。三小时。我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手指冻得发白。保安几次过来询问,都被我搪塞过去。
终于,公寓大门开了。周予宸和林妍一起走出来,他手里拿着伞,正细心地帮她整理围巾。林妍说了什么,他微微一笑,那是我许久未见的温柔笑容。
他们看到了我。
"秦**?"林妍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周予宸的表情从惊讶迅速转为担忧:"你全身都湿透了。在这里站了多久?"
"不久。"我的声音嘶哑得可怕,"我...听说你要去新加坡了。"
周予宸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嗯,下个月。"
"能谈谈吗?就现在。"我乞求地看着他。
林妍识相地退后一步:"我先走了。周经理,明天见。"
周予宸点点头,等她走远后才转向我:"你应该回家换衣服。"
"求你了。"我的眼泪终于决堤,"就十分钟。"
他叹了口气,刷卡打开公寓大门:"上来吧。"
周予宸的公寓整洁得近乎冷漠,几乎没有生活气息。我站在门口,雨水从身上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小滩水洼。
"浴室在右边,去冲个热水澡。"他扔给我一条毛巾和一套衣服,"衣服可能有点大,将就穿。"
热水冲刷着冰冷的身体,我却感觉不到温暖。周予宸给我的是一套运动服,上面还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气,是他身上的味道。我贪婪地呼吸着,仿佛这是最后一次。
走出浴室,周予宸已经泡好了热茶:"喝点,暖暖身子。"
我捧着茶杯,热气氤氲中看着他熟悉的侧脸,胸口疼得无法呼吸:"为什么要走?"
"职业发展。"他简短地回答。
"只是这样?"我追问,"没有一点...因为我的原因?"
周予宸沉默了片刻:"有。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在秦氏,我永远摆脱不了'秦家女婿'的标签。"他直视我的眼睛,"我需要证明周予宸的价值,不依附于任何人。"
我哑口无言。是啊,我怎么从来没想过,这段不平等的关系给他带来了多大的压力?我享受着秦家千金的光环,却从未意识到这光环也在吞噬着他的自我价值。
"我明白了。"我放下茶杯,"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
"晚乔。"他突然叫住我,"伦敦峰会..."
"我会去的。"我勉强笑了笑,"专业态度,对吧?"
周予宸点点头,眼神复杂。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但他最终只是送我到了门口。
"保重。"他说。
这两个字,听起来像永别。
回到家,我彻夜未眠。窗外雨声渐歇,但我的眼泪却流个不停。凌晨四点,我做出了决定。
接下来的一周,我秘密筹备着一项工程。每天下班后,我泡在相片冲洗店和手工艺品店,精心**一本相册。从大学时代到进入秦氏,十年光阴被浓缩在两百页的相册里。每一张照片旁边,我都写下了当时的回忆和现在的感悟。
"2013.10.2,图书馆。你穿着我随口夸过的白衬衫,其实是为了让我多看你一眼。对不起,我当时只顾着和闺蜜讨论新买的包包。"
"2015.6.7,毕业旅行。你说不喜欢海边,却陪我在三亚晒了三天太阳。回来后脱了一层皮,还笑着说值得。"
"2021.9.15,我生日。你准备了惊喜派对,我却因为加班放了你鸽子。凌晨回家看到你在沙发上睡着,蛋糕上的蜡烛都没点过。"
最后一页是我们最后的合照,去年公司年会上拍的。我在旁边写道:"谢谢你爱了我十年,教会我如何去爱。祝你幸福,即使那份幸福里没有我。"
相册做好后,我又写了一封信,简短而真挚:
"予宸: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放手了。不是不爱了,而是终于学会了怎么去爱一个人——尊重他的选择,成全他的幸福。相册里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话。这半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相遇在今天,结局会不会不同?可惜人生没有如果。伦敦峰会我就不去了。父亲已经同意我接手深圳分公司,明天就出发。新加坡和深圳,一南一北,大概就是我们的结局吧。再见,予宸。谢谢你给过我的所有温柔。晚乔"
周五下午,确认周予宸去开会后,我把相册和信放在了他常去的那家咖啡馆。老板是周予宸的老朋友,答应会亲自转交。
走出咖啡馆,阳光明媚得刺眼。我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父亲的电话:"爸,我决定去深圳了。今晚的飞机。"
父亲沉默了片刻:"不告而别?"
"已经道过别了。"我望着咖啡馆的橱窗,那里曾经是我和周予宸周末常坐的位置,"有些话,说出口反而成了负担。"
挂断电话,我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充满回忆的城市。十年痴心,半年挣扎,最终以我的离开画上句号。或许这就是成长吧——学会在适当的时候放手,即使心如刀割。
咖啡馆里,老板好奇地翻看着那本厚重的相册,摇摇头叹了口气:"年轻人啊..."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机场的某个角落,一个女孩正哭得不能自已;而在城市的另一端,一个男人即将收到一份承载了十年青春的重礼,以及一颗毫无保留的真心。
命运会把他们带向何方?没有人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