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热门小说《沐光，而行》完整版全文阅读
宁川站在便利店门口，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长久处于黑暗中的人，突然被一束阳光直射眼睛，既刺痛又温暖。
便利店的玻璃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宁川正在整理货架，闻声抬头，看见三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勾肩搭背地走进来——是他的同班同学，为首的叫张昊，是校篮球队的。
宁川迅速低下头，希望他们不要注意到自己。但事与愿违。
"哟，这不是我们班的高冷转学生吗？"张昊夸张的声音在安静的便利店里格外刺耳，"原来在这儿打工啊，怪不得每天放学跑那么快。"
宁川的手指攥紧了货架上的商品，指节发白。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整理货架，假装没听见。
"听说你爸是个酒鬼？"张昊凑近了些，嘴里喷出的热气带着口香糖的薄荷味，"妈妈跟人跑了？"
宁川的动作顿住了。血液在耳边轰鸣，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颅内振翅。他慢慢转过身，眼神冷得像冰。
"再说一遍。"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张昊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怎么，我说错了吗？"张昊很快找回了气势，故意提高音量让店里其他顾客都能听见，"你爸不是酒鬼？你妈不是——"
宁川的拳头比他的思维更快。一记右勾拳狠狠砸在张昊脸上，把他打得踉跄后退，撞翻了一排薯片架。
"**！"张昊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宁川，"**敢打我？"
他的两个朋友立刻围了上来。宁川摆出防御姿势，心跳如雷，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奇怪的释然。终于来了，他早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像他这样的人永远躲不过这种时刻。
"干什么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声源。周沐阳站在那里，校服外套敞开着，胸口因为急促的奔跑而剧烈起伏。他的目光在宁川和张昊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张昊红肿的脸上。
"张昊，你又欺负新同学？"周沐阳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挡在宁川前面。
"是他先动手的！"张昊指着自己的脸，"你看！"
周沐阳转头看向宁川，眼里没有责备，只有询问。宁川抿着嘴不说话，但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些。
"宁川不会无缘无故打人。"周沐阳的声音很平静，"你们三个，现在立刻离开，否则我会把这件事报告给年级主任。"
"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学生会会长，就凭我亲眼看见你们三个围殴一个同学。"周沐阳的语气变得强硬，"需要我现在就给李主任打电话吗？"
张昊的脸色变了。他恶狠狠地瞪了宁川一眼："算你走运。我们走！"
等三人离开后，便利店恢复了平静。老板娘从收银台后面探出头来："小宁，没事吧？"
"没事，王阿姨。"宁川低声回答，弯腰开始收拾被撞翻的商品。
周沐阳蹲下来帮他："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在这里打工？"
"没必要。"宁川硬邦邦地回答。
"刚才他们说的......"周沐阳欲言又止。
宁川的动作顿了一下："部分是真的。我爸确实酗酒，我妈......"他的声音低下去，"去世了，不是跟人跑了。"
周沐阳的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对不起。"
"又不是你的错。"宁川甩开他的手，把最后一包薯片放回架子上，站起身，"你怎么会来这里？"
周沐阳跟着站起来，从书包里掏出一盒牛奶："买这个。我每天放学都喝牛奶，这家便利店的最新鲜。"
宁川怀疑地看着他："你家在西区别墅区，专门跑来这里买牛奶？"
"不行吗？"周沐阳笑着走向收银台，付钱时还多拿了一条巧克力，"给，补充能量。"
宁川没有接："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不是同情。"周沐阳固执地把巧克力塞进他的口袋，"是朋友之间的分享。明天乐队排练，别迟到。"
说完，他挥挥手离开了便利店，留下宁川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摸着口袋里的巧克力。
第二天中午，宁川独自坐在教室角落吃午饭——其实只是一片干面包。其他同学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分享着家里带来的美食。宁川习惯了这种孤独，甚至有些享受。至少没人打扰他构思新曲子的时间。
"原来你在这儿！"周沐阳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拖了把椅子坐到宁川对面，"我找了你半天。"
宁川皱眉："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周沐阳从书包里拿出两个便当盒，推给宁川一个，"给，我妈今天做多了。"
宁川盯着精致的便当盒——里面整齐地排列着米饭、炸鸡块、玉子烧和蔬菜沙拉，色香味俱全。他的胃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我不饿。"他说。
周沐阳已经打开自己的便当盒吃起来："随便你，反正多出来的也是浪费。"他咬了一口鸡块，夸张地赞叹，"哇，今天我妈超常发挥，这个炸鸡绝了！"
宁川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便当盒。第一口食物下肚，他几乎要**出声。上次吃到这么美味的家常菜是什么时候？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吗？
"好吃吧？"周沐阳笑眯眯地问。
宁川点点头，埋头继续吃。他没注意到周沐阳眼中闪过的满足，也没注意到教室门口几个女生偷偷观察他们并窃窃私语的样子。
从那天起，周沐阳几乎每天都会"碰巧多带"一份便当。宁川从最初的拒绝到后来的坦然接受，甚至开始期待午餐时间。有时他们会在教室吃，有时会去天台，偶尔还会溜进音乐教室，周沐阳弹吉他，宁川弹钢琴，即兴合奏一些曲子。
一个周五的下午，大部分学生都已经回家，校园里安静得出奇。宁川和周沐阳留在音乐教室排练下周要表演的曲目。排练结束后，周沐阳突发奇想："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宁川警惕地问。
"即兴创作。"周沐阳兴奋地跳上钢琴凳，和宁川挤在一起，"我弹一段旋律，你接着弹，我们轮流来，看能创作出什么。"
宁川想拒绝，但周沐阳已经开始弹了。那是一段轻快活泼的旋律，像春日里跳跃的阳光。宁川犹豫了一下，接上另一段旋律，更加深沉忧郁，像是阳光下的阴影。
就这样，他们你来我往，一段段旋律交织在一起，时而和谐时而冲突，却奇妙地融为一体。宁川完全沉浸其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保持距离，甚至忘记了呼吸。当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的脸离周沐阳只有几厘米远，能清晰地看见对方琥珀色眼睛里自己的倒影。
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宁川闻到了周沐阳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气。时间仿佛静止了，宁川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像是要冲破肋骨的束缚。
"宁川......"周沐阳轻声唤道，声音有些沙哑。
就在这时，音乐教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宁川！你这个小兔崽子果然在这儿！"
宁川像是被烫到一样从钢琴凳上弹起来。站在门口的是他的养父，满脸通红，浑身酒气，衬衫皱巴巴地塞在裤子里，领带歪到一边。
"爸......"宁川的声音干涩，"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养父摇摇晃晃地走进来，"班主任打电话说你这个月又没交伙食费！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宁川的脸色变得苍白："我打工的钱都给你了......"
"放屁！"养父一巴掌扇过来，宁川没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脸颊立刻肿了起来，"还敢顶嘴？"
周沐阳猛地站起来挡在宁川前面："叔叔，这里是学校，请您冷静一点。"
养父眯起眼睛打量周沐阳："你谁啊？"
"我是宁川的同学，也是学生会会长。"周沐阳的声音很稳，"如果您有事要和宁川谈，我们可以去办公室找老师一起——"
"滚开！"养父粗暴地推开周沐阳，"我教训我儿子关你屁事！"
宁川看到周沐阳被推得踉跄了一下，一股怒火从心底窜上来："别碰他！"他冲上前挡在周沐阳前面，"钱的事我会解决，你先回家。"
养父冷笑一声："解决？你拿什么解决？卖**吗？"他恶毒的目光在周沐阳和宁川之间来回扫视，"我刚才进来的时候，你们两个靠得挺近啊。"
宁川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他最害怕的事情正在发生——自己不堪的家庭，阴暗的秘密，还有那些刚刚萌芽的、连他自己都不敢确认的感情，全都要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艰难地说，"我们只是在练琴......"
"练琴？"养父嗤笑一声，突然伸手抓住宁川的衣领，"跟我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周沐阳上前一步："叔叔，请您放开宁川，否则我要叫保安了。"
"叫啊！"养父挑衅道，"让大家都来看看，我儿子是个什么货色！"
宁川闭上眼睛，耻辱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就在这时，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是值班老师巡查的声音。
养父咒骂一声，松开宁川的衣领："今晚别回家，我没你这种儿子！"说完，他摇摇晃晃地走了。
音乐教室里一片死寂。宁川不敢看周沐阳，他的脸颊**辣地疼，但更疼的是胸口，像是有人用钝刀一点点剜着他的心脏。
"宁川......"周沐阳轻声说。
"别。"宁川打断他，"什么都别说。今天的事......忘了吧。"
他抓起书包冲出门去，无视周沐阳在身后的呼唤。跑出校门，跑过街道，一直跑到河边的小公园，宁川才停下来，跪在草地上干呕。
他的人生就像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母亲因病去世，父亲酗酒成性，把他当成出气筒。转学是他最后的机会，他本想好好读书，考上大学，逃离那个地狱般的家。可现在，一切都毁了。周沐阳看到了他最不堪的一面，那个阳光般明亮的人，怎么可能再靠近他这样的阴影？
宁川躺在草地上，望着渐暗的天空，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