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年会上,副总夫人挺着孕肚突然驾到。周默低声吩咐:“照顾好那位特殊嘉宾。
”我点头,立即安排加软椅、热牛奶,并递上孕妇专用靠垫。
他愣住:“你怎么知道……”“不是您说‘特殊嘉宾’要照顾吗?怀孕当然最特殊。
”后来公司推行沟通改革,高管们叫苦连天。周默却把咖啡推到我面前:“今晚月色真美。
”我立刻翻手机:“周总,今晚阴天,没月亮。”他盯着我,忽然笑了:“林真,
你就当我没说人话。”林真抱着那个半空的纸箱子,感觉自己像被押送刑场的囚犯。
市场部办公区那熟悉的打印机“嘎吱”声、键盘敲击声、还有同事间压低的笑谈,
在她踏进来的瞬间,像被掐住了脖子,骤然安静。无数道目光黏在她身上,
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好奇,以及一丝丝“看你怎么死”的幸灾乐祸。箱子里,
刻叶片蔫黄、活像“少肉”的多肉植物;还有几本翻得卷了毛边、写满她笔记的营销案例书。
每一步踩在光洁得能照出人影的地砖上,都发出空旷的回响,震得她心头发慌。“哟,
‘活体弹幕’终于被静音了?”策划组那个说话永远九曲十八弯的小张,声音不大不小,
刚好让林真和周围一圈人听清,带着冰碴子似的嘲讽,“昨儿电梯里那嗓子‘王副总,
您领口沾了咖啡渍’…啧啧,你是没瞧见,王副那张脸,当场就绿得能当咱公司新logo!
那能是咖啡渍?那是他新招那小助理的‘唇印炸弹’!你这不是往枪口上撞,
是直接抱着**包往里冲啊!”一阵刻意压低的嗤笑声嗡嗡响起,像一群讨厌的苍蝇。
林真后槽牙咬得咯吱响。天地良心!
她当时真就只看见王副总那件看着就死贵的丝绒西装领口,有一块深褐色的污渍!
她那点该死的“整洁强迫症”发作,觉得看见了不说一声不合适,声音还挺礼貌的!
可她眼瞎,
愣是没注意王副总旁边那位妆容精致、恨不得把“我是副总新宠”写在脸上的年轻姑娘,
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比调色盘还难看。更没想到,
这一嗓子直接吼断了她市场部“明日之星”的上升通道,被王副总一纸调令,
发配到了公司最著名的“冷宫”——策略研究部,
去伺候那位能把活人说死、把死人说活的“谜语人”总监,周默。“发配边疆咯,周总那儿,
啧啧,那地方,连空气都是凝固的,进去待三天,保管你语言功能退化,直接变哑巴。
”另一个声音飘过来,透着股看戏的悠闲。目的地到了。市场部最深处的角落,
一扇厚重的磨砂玻璃门,像一道无形的结界,把外面所有的喧嚣和人间烟火气都隔绝在外。
门上贴着一张A4打印纸,三个冰冷加粗的黑体字:“周默总监”。这三个字,
在公司里本身就代表着一种神秘、高效,以及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林真深吸一口气,
感觉肺里吸进来的都是冰碴子。她腾出一只手,指关节在冰冷的玻璃门上,
不轻不重地叩了三下。“进。”一个声音传出来,平平的,毫无起伏,像一块被冻僵的铁。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消毒水、旧书页,还有一种过分洁净的薄荷味的冷空气扑面而来,
激得林真打了个寒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灰蒙蒙、毫无生气的天际线。
整个办公室大得离谱,也空得吓人。一张能当乒乓球台用的黑色实木办公桌,
一台线条冷硬的电脑,旁边几摞文件堆得比尺子量过还整齐,棱角分明。角落里,
一盆叶片又大又厚、绿得发暗的龟背竹,像一尊沉默的守卫,
是这冷色调空间里唯一的生命迹象,却更添几分阴森。周默就坐在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面。
他看起来四十岁上下,身形清瘦,穿着一件熨烫得一丝褶皱都没有的浅灰色衬衫,
袖口一丝不苟地挽到小臂中间,露出一截过分干净的手腕。他的脸很白净,五官清晰,
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在林真抱着纸箱略显笨拙地走进来时,
才从面前摊开的一本厚得能当凶器的文件上抬起来,平静无波地扫了她一眼。那目光,
像是在看一件新到的办公家具,不带任何温度。“林真?”他开口,声音和他的人一样,
干巴巴的,缺乏情感波动。“周总,您好。”林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别抖,
“王副总让我过来,向您报到。”她把那个承载着她“前尘往事”的纸箱,
小心翼翼地放在门边一张同样显得孤零零的小圆几上,动作尽量放轻,
生怕打破这坟墓般的寂静。周默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大约两秒,像是在扫描确认标签。
然后,他微微颔首,下巴朝着办公桌对面那张孤零零的黑色椅子示意了一下。“坐。
”林真依言坐下,椅面冰凉,寒意瞬间透过薄薄的职业裙布料渗进来。
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了,
只有头顶中央空调发出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送风声。
巨大的玻璃窗把外面所有的市声都隔绝了,这里安静得像一个真空无菌舱。他重新低下头,
修长的手指在一份文件的边缘轻轻滑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沙”声。片刻后,
他才再次抬眼,视线并未完全聚焦在林真身上,而是越过她的肩膀,投向那株沉默的龟背竹,
仿佛那里才有他想要的答案。“茶水间”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
却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异常清晰,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咖啡豆,该换了。”林真一愣,
下意识地看向他手边那个一看就价值不菲、但此刻空空如也的黑色咖啡杯。
他的意思是……让她去给他泡杯咖啡?用新换的豆子?这是报到后的第一个下马威?“好的,
周总。”林真立刻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您稍等,我这就去换新豆子,马上给您泡一杯。
”说完,她转身就朝门口走去,执行力满分。“等等。”周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带着一丝极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停顿,像是精密仪器运转时卡了一下。林真停住脚步,
疑惑地回头看他。他依旧看着那盆龟背竹,镜片后的眼神平静无波,
仿佛刚才那句突兀的“咖啡豆该换了”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自言自语,
或者是对着那盆植物说的。几秒钟令人尴尬的沉默后,他才再次开口,
语气平淡无波:“……不急。下午,行政部会处理。”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转向林真,
那目光像探针,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眼睛,“你的工位在外面。先熟悉环境。”他抬手,
指向磨砂玻璃门外那片同样空旷、只摆放着零星三四张桌子的开放区域,“年会方案初稿,
在你的电脑桌面。下午三点,市场部李总监过来碰头。”“……好的,周总。”林真应道,
心里却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还浇上了一桶浆糊。那句“咖啡豆该换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仅仅是一句陈述?还是某种隐晦的指令?亦或是对她迟到的、不着痕迹的提醒?
周默的语言体系,像他办公室的空气一样,稀薄、冰冷,充满了未解的密码。她退了出去,
轻轻带上门。磨砂玻璃隔绝了他模糊的身影,却仿佛留下了一团无形的、低气压的谜团,
沉沉地压在她的心头。她知道,她的“哑谜地狱”生活,正式开始了。策略研究部的外间,
空旷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林真的工位在最靠里的角落,一台电脑,一部电话,一个文件架,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她打开电脑,桌面果然躺着一个名为“年会方案初稿”的文件夹。
点开一看,内容翔实,逻辑清晰,但全是冰冷的数据和分析,缺乏一丝人情味和创意火花。
下午三点,市场部的李总监准时来了。李总监是个圆滑的中年男人,
脸上永远挂着职业化的笑容。他和周默在里间办公室的谈话,林真在外面听得断断续续,
像隔着一层水。“周总,王副总的意思呢,年会还是要热闹点,喜庆点,
毕竟一年到头……”“嗯。”“预算方面,钱总那边……您也知道,手紧……”“嗯。
”“主题这块,我们初步想了几个,‘聚力’啊,‘腾飞’啊……”“不够。
”“那周总您的意思是……”“星空感。温度。”“啊?星空……温度?周总,
这……能不能具体点?”“具体在方案里。执行层面,林助理负责。”李总监出来时,
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看林真的眼神带着点同情和“你自求多福”的意味。
林真心里咯噔一下,又是“星空感”和“温度”!接下来的日子,
林真感觉自己像个掉进了巨大哑谜阵的倒霉蛋,
每天的工作就是绞尽脑汁解码周默那些言简意赅、信息量却堪比黑洞的指令。“林真,
”某天上午,周默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飘到她的工位旁,
目光落在她刚整理好的年会供应商初步筛选名单上,“这份名单,‘阳光’太盛了。”说完,
目光平静无波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反应。阳光太盛?林真下意识抬头看窗外,
天空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别说阳光,连点亮光都没有。她一脸茫然地看向周默,
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提示,结果只看到一片平静的深潭。周默等了几秒,见林真没反应,
也不解释,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留下林真在原地风中凌乱。午休时,
林真端着饭盒溜达到隔壁销售部,找关系还算不错的同事小杨吐槽。“……他就这么一句,
‘阳光太盛了’,然后就走了!外面明明阴得要下雨!你说他到底啥意思?
”林真扒拉着饭粒,愁眉苦脸。小杨咬着鸡腿,含糊不清地说:“嗨,跟周总说话,
你得会‘翻译’!‘阳光太盛’?名单里有家叫‘金阳广告’的吧?
我听说那家老板跟钱总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报价虚高,活儿还糙。
周总八成是暗示你这家有猫腻,让你踢掉!”林真:“……”阳光=金阳?
这脑回路是绕了地球几圈?这哪里是暗示,简直是摩斯密码的加密版!“还有年会,
‘星空感’和‘温度’!李总监也一头雾水!你说这‘星空感’是啥?难道要租天文望远镜?
‘温度’是现场开暖气还是给嘉宾发暖宝宝?”林真感觉自己的CPU快烧了。
小杨同情地拍拍她肩膀:“林啊,你这活儿,费脑子!跟周总混,你得学会‘阅读理解’,
还得是超纲的那种!保重!”年会筹备正式启动,王副总亲自主持核心策划会议。
会议室的冷气开得跟不要钱似的,王副总坐在主位上,
手指无意识地在光可鉴人的会议桌上敲着,发出笃笃的轻响。“今年的年会啊,
”他拖长了调子,目光威严地扫过全场,“主题非常关键!
既要体现我们集团深厚的根基、大气稳重的形象!
又要展现出我们锐意进取、拥抱变革的澎湃活力!要让人眼前一亮,
感受到我们蓬勃的朝气和无限的可能!大家,明白我的意思吗?”他环视一圈,
目光似乎在林真脸上多停留了一瞬,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审视。
:“核心要求:根基(大气稳重)+活力(创新变革)=主题方向:传承·革新”。
逻辑清晰,目标明确。王副总满意地点点头,
边的财务总监钱总——一个圆脸微胖、永远笑眯眯、人称“笑面佛”的中年男人:“老钱啊,
预算方面,集团今年业绩稳中有升,该花的钱要花,该支持的要支持,不能小家子气!
但也要精打细算,把钱花在刀刃上,每一分钱都要掷地有声,体现出最大的价值!
你懂我的意思吧?”王副总的话说得滴水不漏。钱总脸上的笑容立刻像盛开的菊花,
叠声应道:“明白!明白!王副您放一万个心!我们财务部一定全力保障,
该支持的绝不吝啬!同时也会严格把关,确保每一笔支出都物超所值!在预算范围内,
实现效果最大化!”话语同样圆滑,承诺给足,退路留好。
本上继续记录:“预算原则:保障到位+严格管控=重点:性价比与价值最大化”。
拿着这份“清晰明了”的会议精神和初步构思,林真硬着头皮去找周默拍板。
周默坐在他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正低头审阅一份厚厚的行业报告,
手边依旧放着那个空荡荡的黑色咖啡杯。
听完林真条理清晰的汇报(“王副总要求主题融合‘根基大气’与‘活力创新’,
钱总表示预算保障但要求高性价比”),他沉默了几秒,
目光投向窗外那片依旧灰蒙蒙、毫无“星空感”可言的天空。“场地,”他缓缓开口,
声音低沉平缓,“需要一点‘星空感’。”他顿了顿,指尖在冰凉的桌面上轻轻点了一下,
发出“笃”的一声轻响,像敲在人的心尖上,“嘉宾的体验,‘温度’,很重要。”星空感!
温度!这两个词像魔咒一样又出现了!林真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大脑CPU再次濒临过载。
“星空感”——可能需要天文馆?或者大型穹顶投影星空?特效?
“温度”——现场空调要精准控制?还是指氛围要热烈?或者……服务要贴心温暖?
她试图抓住一点实质性的东西。“周总,”她小心翼翼地求证,
努力让自己的解码听起来合理,“您的意思是,场地要能营造出星空的效果,
比如考虑带穹顶结构的场馆?同时要特别注意现场环境的温度控制和嘉宾的舒适度体验?
”她把“星空感”理解为物理环境,“温度”理解为体感舒适度。
周默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收回,落在林真脸上。
那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像是……无奈?
或者是对理解能力有限的轻微失望?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只是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算是给了个模糊的回应。林真如蒙大赦,
立刻将这个“官方解读”作为最高指令去执行。“星空感”?她使出浑身解数,调研、对比,
最终咬牙锁定了市科技馆新落成的天文球幕厅!
那是本市唯一能实现360度沉浸式星空投影的地方,效果绝对震撼。然而,
租金报价单上的数字,让财务钱总脸上的“弥勒佛”笑容瞬间僵住,嘴角的肥肉都在抽搐。
“小林啊,这……这预算也太超了吧?”钱总拿着报价单,手指抖得像得了帕金森,
“一个场地租金顶人家整个年会预算了!这性价比……王副那边要求‘精打细算’,
‘掷地有声’啊!”他搬出了王副总的“圣旨”。林真据理力争,
搬出周默的“尚方宝剑”:“钱总,周总明确要求‘星空感’,这是硬性指标!
科技馆球幕厅是唯一能完美实现这个效果的地方。而且,
这‘星空感’正是王副总要求的‘活力创新’、‘眼前一亮’的最直观体现!
这是把钱花在了核心刀刃上!”她把“星空感”和领导意图强行绑定。几番拉锯,
口水仗打得林真口干舌燥,钱总那张圆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肉痛地在预算单上签了字,
嘴里还嘟囔着:“行吧行吧,周总要求的……唉,这钱花得,肉疼……”至于“温度”?
林真反复琢磨这个词。空调温度当然要舒适,但这似乎太基础了。
周总特意强调“嘉宾的体验”,那必然是指服务的温度!要让嘉宾感受到春天般的温暖!
她立刻联系了顶级的活动服务公司,
提出了近乎苛刻的要求:所有服务人员必须全程保持“融化冰雪般的真诚微笑”,
提供“无微不至、宾至如归”的个性化关怀。
礼服的女士准备小巧的充电暖手宝;甚至为带孩子的家长准备了温热的儿童牛奶和安抚玩具。
她把“温度”理解为服务的热情周到。这份详尽的服务方案报给周默,他坐在办公桌后,
只用了不到十秒就扫完了,然后头也没抬,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执行吧。
”听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是肯定还是觉得多此一举。林真只能把这当成默许,
继续埋头苦干。天文球幕厅的合同签了,定金付了,
舞台搭建、灯光音响、餐饮服务……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推进。然而,就在年会前一周,
一个谁也没预料到的超级风暴,毫无预兆地降临了。那天下午,
林真正在办公室里焦头烂额地跟灯光师核对最后的程序清单,
手机突然像抽风一样疯狂震动起来。是现场负责搭建的工头老刘,
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透过听筒,震得林真耳膜嗡嗡作响,带着十万火急的惊恐:“林助理!
炸锅了!出大事了!王副总的夫人!挺着老大个肚子!突然杀过来了!
这会儿正在场地里转悠呢!那脸黑的哟……跟锅底灰似的!瞅着要发飙!王副总也陪着呢,
急得直搓手!”林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心脏猛地一缩,差点停跳!
王副总夫人?怀孕?之前所有的嘉宾名单、VIP接待预案、座位安排里,
完全没有这位夫人的名字!她怎么会突然出现?
而且是在这个搭建收尾、一片狼藉的节骨眼上!捉奸?砸场子?还是对场地不满来兴师问罪?
无论哪种,都是核弹级别的公关危机!她“腾”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也顾不上敲门了,几乎是撞开了周默办公室那扇厚重的磨砂玻璃门。
周默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打电话,清瘦挺拔的背影对着门口。
听到身后这毫无礼貌可言的动静,他握着手机,微微侧过身,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