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砚发现许棠出轨那天,穷得连瓶啤酒都买不起。他红着眼把周牧野的公司搞破产,
又设计让他被高利贷追杀。许棠当着他的面剁了自己左手小指:“够不够赔你的尊严?
”第一章靳砚推开那扇漆皮剥落的防盗门时,屋里比屋外还冷。客厅没开灯,
只有厨房透出点昏黄的光,许棠背对着他,正把一碗冒着微弱热气的面条往桌上搁。
空气里飘着股浓重的油烟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廉价香水味?靳砚皱了下鼻子,
胃里一阵翻搅,不是因为饿,是那种熟悉的、沉甸甸的憋闷又压了上来。“回来了?
”许棠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念一句无关紧要的台词。她没回头,继续摆弄着碗筷。“嗯。
”靳砚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
把肩上那个洗得发白、边角磨损的旧帆布电脑包扔在吱呀作响的破沙发上,
溅起一小片肉眼可见的灰尘。他拖着步子走到小餐桌旁。桌上就一碗清汤寡水的挂面,
几片蔫黄的菜叶子可怜巴巴地浮着,连个油星都难找。他瞥了眼许棠面前,空荡荡的。
又省了。靳砚心里那点憋闷像被针扎了一下,刺刺地疼,
随即又化成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他拉开那张摇摇晃晃的椅子坐下,
木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就这?”他拿起筷子,拨弄着碗里软塌塌的面条,
语气硬邦邦的。许棠终于转过身。厨房昏暗的光线打在她侧脸上,那张曾经水灵灵的脸,
如今蒙着一层洗不掉的疲惫,眼下的青黑很重。
她身上那件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旧毛衣袖口都磨出了毛边。她没看靳砚,
视线落在他那碗面上,声音淡淡的:“月底了,凑合吃吧。你那个项目……钱下来了吗?
”又是钱。靳砚心头那点烦躁“噌”地窜成了火苗。他猛地撂下筷子,
塑料筷子砸在廉价的仿瓷碗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钱钱钱!
**一天到晚就知道钱!”他嗓门拔高,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老子在外面装孙子,
看人脸色,回来还得听你念经?那破项目黄了!黄了懂吗?甲方跑了!一个子儿都没有!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胸膛剧烈起伏,像头困兽。穷,像一根浸了盐水的鞭子,
日日夜夜抽打着他,也抽打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他累,累得骨头缝里都透着酸,
可这份累在许棠眼里,大概只换算成了“没用”两个字。许棠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她抬起眼,那双曾经盛着星光的眸子,此刻像两口枯井,空洞洞地看着他。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沉得让靳砚心头发慌。她没说话,
只是那么看着他,看得靳砚刚刚升腾起来的怒火像被兜头浇了盆冰水,滋啦一声,
只剩下呛人的烟雾和更深的无力感。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油腻腻的触感让他更烦。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不吃了!
”他抓起搭在沙发扶手上那件同样洗得发白的旧外套,胡乱往身上一套,“我出去透口气!
”防盗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被狠狠甩上,震得门框上的灰簌簌往下掉。
楼道里声控灯应声而亮,昏黄的光线下,靳砚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
口袋里空空如也,连买瓶最便宜啤酒的钱都摸不出来。他妈的!
他狠狠一拳砸在粗糙的水泥墙上,指关节瞬间传来尖锐的痛感,
却压不住心底那股火烧火燎的屈辱和绝望。穷,**的能把人逼疯。他是不是真的,
把什么都弄丢了?包括家里那个曾经满眼是他的女人?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脑子里,
让他浑身发冷。他漫无目的地在老旧小区里游荡,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鬼魅一般。
不知道走了多久,脚底板都开始发麻,他才慢吞吞地往回挪。
快走到自家楼下那排枝叶稀疏的梧桐树时,一辆车悄无声息地滑了过来,
停在了单元门口斜对面的阴影里。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辆破车。那车线条流畅,
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泛着低调却不容忽视的金属光泽,一看就很贵,
与这个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靳砚的脚步顿住了,像被钉在原地。
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凉的直觉顺着脊椎爬上来。
他下意识地把自己隐在一棵粗壮的梧桐树后面,屏住了呼吸。
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擂鼓般咚咚作响。单元门开了。昏黄的楼道灯光泻出来,
勾勒出许棠的身影。她换了身衣服。不再是家里那件磨边的旧毛衣,
而是一件靳砚从未见过的、剪裁合体的米色羊绒大衣,衬得她身形窈窕。
路灯的光晕柔和地洒在她脸上,靳砚甚至能看到她唇上似乎涂了点颜色,
不再是家里那种灰败的苍白。她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光彩,
一种久违的、甚至可以说是带着点……雀跃的神情?那种神情,
靳砚已经记不清多久没在她脸上看到过了,至少自从他创业失败、家里经济一落千丈之后,
就彻底消失了。许棠脚步轻快地走向那辆豪车,拉开副驾驶的门,弯腰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的瞬间,靳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抽。车窗贴着深色的膜,
里面的人影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驾驶座上是个男人。车子没有立刻开走,
就那么静静停在阴影里。靳砚站在树后,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成了冰渣子,又猛地被点燃,
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灼痛。他死死盯着那辆车,眼睛充血,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粗糙的树皮里,木刺扎进肉里都感觉不到疼。脑子里嗡嗡作响,
只有一个念头疯狂地撞击着:许棠!他妈的许棠!那个每天问他钱、嫌他没用的许棠!
她穿着他没见过的漂亮衣服,带着他没见过的笑容,坐进了另一个男人的车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像钝刀子割肉。靳砚像一尊冰冷的雕塑,藏在树的阴影里,
只有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焊在那辆车上。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
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副驾驶的车门终于再次打开。许棠下了车,
脸上那点光彩似乎淡了些,但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拢了拢大衣的领子,
快步走向单元门,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一下下敲在靳砚的心尖上。
直到单元门“咔哒”一声关上,那辆豪车才缓缓启动,无声地滑入夜色深处,尾灯猩红,
像两道嘲讽的伤口。靳砚慢慢从树后走出来,走到刚才那辆车停过的地方。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清冽的、昂贵的男士香水味,
和他身上那股汗味、旧帆布包的霉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他蹲下身,
水泥地上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没有,却像有无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生疼。
他一步一步挪上楼,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掏出钥匙,**锁孔,转动。门开了。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壁灯,许棠正背对着他换鞋,那件刺眼的米色大衣已经脱下来,
搭在椅背上。“回来了?”许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和刚才在楼下判若两人。她转过身,
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甚至带着点倦怠的冷漠。“锅里有热水,要洗自己倒。
”靳砚没动。他就站在门口,玄关狭窄的空间里,
他身上裹挟的夜风和那股廉价烟草与汗味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他死死盯着许棠,
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试图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慌乱、心虚或者愧疚。
许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蹙了下眉:“看什么?杵门口当门神?”“刚才,
”靳砚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砂纸在摩擦,“楼下那辆车,是谁?”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每个字都带着冰碴子。许棠换鞋的动作顿住了。她直起身,迎上靳砚的目光。昏暗的光线下,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死水般的平静,
甚至带上了一丝靳砚熟悉的、那种带着点疲惫和不耐烦的嘲讽。“什么车?”她反问,
语气平淡无波,“你眼花了吧?还是喝多了?”她不再看他,转身朝卧室走去,
语气带着刻意的疏离和疲倦,“累死了,睡了。”卧室门“咔哒”一声关上,
隔绝了她的身影,也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靳砚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她否认了。那么平静,
那么理所当然,甚至还带着对他“眼花了”或者“喝多了”的轻蔑。
那件搭在椅背上的、不属于这个家的昂贵大衣,像一面无声的旗帜,宣告着**裸的背叛,
嘲笑着他的贫穷和无能。靳砚站在原地,玄关顶那盏昏暗的灯泡在他头顶投下摇晃的光晕。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关节因为刚才砸墙和抠树皮而破裂,渗着血丝,混着肮脏的泥土。
他低头看着自己这双粗糙、布满薄茧的手,再看看自己脚上这双开了胶的旧皮鞋,
一股前所未有的、灭顶的耻辱和冰冷的恨意,像黑色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穷,
原来真的可以让人变得如此卑贱,连枕边人的背叛,都只能换来一句轻飘飘的“眼花了”。
他慢慢走到沙发边,颓然坐下。破旧的沙发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黑暗中,
他摸到茶几上那个冰冷的、空荡荡的烟盒,狠狠捏扁。胸腔里堵着一团腥甜的铁锈味,
烧得他喉咙发干,眼睛刺痛。他闭上眼,黑暗中却清晰地浮现出许棠坐进那辆豪车时,
脸上那抹久违的、刺眼的亮光。背叛的利刃已经捅穿心脏,而贫穷,还在伤口上狠狠地碾磨。
第二章日子像掺了玻璃渣的粥,表面维持着粘稠的平静,内里却割得人鲜血淋漓。
自那晚之后,家里的空气彻底凝固了,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寒意。靳砚不再追问那辆车,
许棠也绝口不提。两人之间仅剩的那点交流,只剩下机械的、必要的生活用语。“米没了。
”许棠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情绪。
靳砚正对着他那台老掉牙的二手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像无数嘲讽的眼睛。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油腻腻的触感让他更烦。“知道了。”他应了一声,声音同样干涩。
他站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在沙发缝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加起来不到五十块。
指尖捻着那几张单薄的纸币,指腹传来粗粝的触感,
一种熟悉的、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再次攥紧了他。这点钱,连买袋好点的米都够呛。
他揣着那几张零钱,沉默地出了门。楼下小超市的老板娘看到他,
脸上堆着职业性的笑:“靳工,买点什么?”“一袋米,”靳砚的声音有点哑,
目光扫过货架上那些花花绿绿的包装,最终落在角落里最便宜的一种散装米上,“最便宜的,
二十斤。”老板娘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麻利地给他称米,
嘴里还絮叨着:“这米煮出来口感可差点意思啊,靳工,要不加点钱拿袋好点的?
现在特价那个……”“不用。”靳砚打断她,把攥得汗湿的零钱递过去。老板娘撇撇嘴,
没再多说,找了零。拎着那袋沉甸甸的廉价米往回走,
靳砚觉得自己的脊梁骨也被这重量压得更弯了几分。每一步都踩在无形的荆棘上。
刚走到单元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他下意识地回头。
是许棠。她似乎刚从外面回来,脚步很快,脸上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飞扬的神采。
她穿着一条剪裁利落的黑色连衣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外面套着一件质地精良的浅灰色风衣——靳砚百分百确定,
这风衣不属于他们那个狭小拥挤的衣柜。她手里还拎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纸袋,
上面印着一个他不认识但感觉就很贵的品牌LOGO。许棠显然没料到会在门口撞见他,
脚步顿了一下,脸上那点飞扬的神采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消散,
换上了一层疏离的平静,甚至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烦。她没说话,只是微微侧身,
想绕过他进去。靳砚堵在单元门口,没动。他手里拎着那袋廉价米,
粗糙的塑料袋勒得他手指发红。他的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从许棠脸上崭新的妆容,
滑到她身上那件刺眼的风衣,最后落在她手里那个精致的纸袋上。空气里,
再次飘来那股若有若无的清冽香水味,和他身上沾染的廉价米糠味、汗味形成刺鼻的对比。
“又去‘加班’了?”靳砚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渣子,每个字都带着锋利的棱角,
狠狠刮过这凝固的空气。许棠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她抬起下巴,迎上靳砚的目光,
那双曾经枯井般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被戳穿的羞恼,有破罐破摔的倔强,
还有一丝……近乎怜悯的嘲讽?这眼神比愤怒更让靳砚如坠冰窟。“靳砚,
”许棠的声音很冷,像初冬屋檐下的冰凌,“我们之间,还剩下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抛出一个更尖锐的反问。她晃了晃手里那个精致的纸袋,
唇角勾起一个近乎残忍的弧度,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清晰地扎进靳砚的耳膜:“至少,
我现在能给自己买得起一件像样的大衣,不用天天算计着买最便宜的米,还得看人脸色。
”说完,她不再看他,用力拨开他挡在门口的身体,高跟鞋踩在水泥台阶上,
发出急促而清晰的“哒哒”声,决绝地消失在楼道昏暗的光线里。靳砚僵在原地,
手里那袋廉价米仿佛有千斤重,勒得他指骨生疼。许棠最后那句话,像淬了毒的鞭子,
狠狠抽在他脸上,抽碎了他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能买得起像样的大衣?不用看人脸色?
她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找到了能给她这些的人!
找到了摆脱他、摆脱这个穷酸泥潭的出路!
一股混杂着滔天怒火和灭顶耻辱的洪流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猛地将手里的米袋狠狠掼在地上!“哗啦”一声,劣质的塑料袋破裂,
白花花的米粒溅得到处都是,像一场无声的、惨白的控诉。靳砚看都没看地上的狼藉,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猛地转身冲出单元门,朝着刚才许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胸腔里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烈焰,烧得他双眼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他要找到她!
找到那个男人!他要撕碎这层虚伪的平静!他要看看,到底是哪个王八蛋,
敢动他靳砚的女人!他跑得肺叶生疼,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凭着模糊的记忆和一股疯狂的直觉,他朝着小区附近那个还算体面的商业街区冲去。
夜晚的街道霓虹闪烁,车流不息。靳砚像一头失控的蛮牛,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引来一片惊呼和咒骂。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疯狂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每一个穿着体面的男人。没有!都没有!许棠的身影,那个该死的男人的身影,
全都消失在了这喧嚣的夜色里。他喘着粗气,停在街角,
汗水混着屈辱的泪水(他绝不会承认那是泪)糊了满脸,咸涩刺痛。绝望像冰冷的毒蛇,
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找不到!他连揪出那个奸夫都做不到!这种无能,
比贫穷本身更让他痛彻心扉,像钝刀子反复割着早已血肉模糊的尊严。他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像个游魂。路过小区门口那个灯光惨白的小便利店时,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冰柜的冷气扑面而来,激得他一哆嗦。他拉开柜门,目光扫过里面一排排花花绿绿的啤酒瓶。
最终,他拿起最便宜、最劣质的那种,标签都印得有些模糊。走到柜台,他摸遍全身的口袋,
只凑出几个冰冷的硬币。“不够。”收银员是个年轻小伙,
瞥了一眼他手里的酒和那几个硬币,语气没什么温度。靳砚的脸颊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沉默着,把那几个硬币推过去,然后,慢慢解下了自己手腕上那块表。那是他大学毕业时,
用第一笔微薄的薪水买的杂牌表,表盘边缘已经磨损得厉害,表带也失去了光泽。
这是他浑身上下,唯一一件勉强还算值点钱的东西。他把表轻轻放在柜台上,推给收银员。
收银员愣了一下,拿起那块旧表,对着灯光看了看,又掂量了一下,
脸上露出点嫌弃:“这……值不了几个钱啊大哥。你这酒……”“够不够?”靳砚打断他,
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凶狠的执拗。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收银员。收银员被他看得有些发毛,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把酒推给他,嘟囔了一句:“行吧行吧,算我倒霉。”靳砚抓起那瓶冰冷的啤酒,
转身就走。他甚至等不及回到那个冰冷的“家”,就在小区花坛旁一个最阴暗的角落里,
靠着冰冷的水泥台子,迫不及待地用牙咬开了瓶盖。“咔哒”一声,瓶盖崩飞。
浓烈的、劣质酒精的辛辣气味冲入鼻腔。他仰起脖子,对着瓶口,狠狠地、贪婪地灌了下去。
冰凉的液体混杂着浓重的苦涩,粗暴地冲刷过喉咙,像一条燃烧的火线,一路烧进胃里,
烧得他五脏六腑都扭曲起来。他剧烈地咳嗽着,眼泪鼻涕呛了出来,狼狈不堪。
可这灼烧的痛苦,却奇异地压过了心里那股噬骨的耻辱和绝望。他靠着冰冷的墙壁,
身体顺着粗糙的水泥面慢慢滑坐下去。花坛里枯萎植物的腐败气息混杂着劣质啤酒的味道,
萦绕在鼻端。他仰着头,望着城市夜空被灯光污染成一片浑浊的暗红色,看不到一颗星星。
背叛的真相如同毒藤蔓,已经缠绕勒紧了他的脖颈。而他此刻能做的,
只是坐在这肮脏的角落,用一瓶连乞丐都未必看得上的劣质酒,麻醉自己千疮百孔的尊严。
他握着酒瓶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黑暗中,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
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凝聚、沉淀,由痛苦和屈辱,慢慢淬炼成一种冰冷的、不顾一切的恨意。
第三章靳砚是在一个充斥着劣质酒精和绝望味道的清晨醒来的。头痛欲裂,
像有无数根钢针在里面搅动。他挣扎着从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爬起来,
花坛边沿硌得他半边身子都麻木了。胃里翻江倒海,喉咙火烧火燎,嘴里全是苦涩的铁锈味。
他低头,看到身上那件本就洗得发白的旧外套沾满了灰尘和可疑的污渍,
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空了的啤酒瓶,瓶口残留着暗黄色的泡沫痕迹。
一种巨大的、几乎将他吞噬的羞耻感席卷而来。他像甩掉什么脏东西一样,
猛地将空酒瓶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闷响。他扶着粗糙的水泥墙,
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试图抹去昨晚所有的狼狈和失控。然而,
当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时,动作猛地僵住了。
表……那块跟随了他近十年的旧表,没了。
昨晚便利店前那屈辱的一幕瞬间清晰地闪回脑海:他摘下那块磨损严重的表,
推给那个眼神嫌弃的收银员,只为换一瓶最劣质的啤酒。为了麻痹背叛带来的痛苦,
他典当了自己最后一点象征性的体面。一股更深的、冰冷的恨意,
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羞耻和宿醉的头痛。这恨意不再仅仅针对许棠,
更清晰地指向了那个模糊的、躲在豪车里的男人!是他!是那个**!是他让许棠变了心,
是他让自己沦落到如此不堪的境地!是他夺走了他仅剩的一切!靳砚死死攥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再像个废物一样沉沦在酒精和愤怒里了。他要找出那个人!他要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付出比他此刻承受的屈辱和贫穷惨痛百倍、千倍的代价!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那个冰冷的“家”。客厅里一片狼藉,昨晚被他摔破的米袋还在,
白花花的米粒洒了一地,像铺了一层惨白的雪。许棠的房门紧闭着,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靳砚看都没看那片狼藉,径直走到沙发边,拿起他那台老旧的二手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
幽幽的光映着他布满血丝却异常冷静的眼睛。他需要一个名字。一个突破口。接下来的日子,
靳砚变成了一个沉默的影子。他不再质问许棠,甚至刻意避开她。白天,他依旧出门,
但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游荡或借酒浇愁。他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潜伏在阴影里。
他远远地跟着许棠,保持着极限的距离,
利用街角的报刊亭、公交站牌、甚至垃圾桶作为掩护。
他记住了许棠常去的那个高端写字楼区域,记住了她偶尔会走进的那家格调优雅的咖啡馆。
他像个幽灵,观察着,等待着。他知道许棠很警惕。自从上次在单元门口被他撞见后,
她变得更加小心。她不再在小区附近下车,每次都提前几条街下来步行。
她的衣着打扮越来越精致得体,与这个破败的环境越来越格格不入。
每次看着她容光焕发地出门,靳砚的心就像被钝刀反复切割,但他强迫自己压下所有的情绪,
只剩下冰冷的观察和计算。机会在一个阴沉的午后降临。
靳砚躲在写字楼对面一家快餐店的角落里,隔着油腻的玻璃窗,盯着写字楼气派的大门。
他看到许棠和一个男人一起走了出来。那男人身材高大,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
气度沉稳,看起来三十多岁,正是那晚坐在豪车驾驶座上的模糊身影!靳砚的心脏猛地一缩,
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死死盯着那个男人的脸,试图记住每一个特征。
男人似乎很体贴地为许棠拉开了路边一辆黑色轿车的车门。就在许棠弯腰准备上车时,
一阵风刮过,卷起地上几张废纸。其中一张巴掌大的、像是名片的东西打着旋儿,
不偏不倚地飘到了靳砚所在的快餐店门口。靳砚的心跳几乎停止!他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猛地推开快餐店的门冲了出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佯装被风迷了眼,弯腰揉眼睛,
另一只手却精准地、闪电般地将地上那张小小的卡片捞了起来,
迅速塞进了自己破旧外套的口袋里。整个过程不到两秒钟,自然得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直起身,若无其事地揉了揉眼睛,余光瞥见那辆黑色的轿车已经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指尖隔着粗糙的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口袋里那张硬质卡片的轮廓。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兴奋感瞬间窜遍全身。找到了!终于抓住了猎物的尾巴!
他快步走进旁边一条无人的小巷深处,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
才颤抖着将那张卡片掏了出来。是一张设计简洁却质感十足的名片。纯白的卡纸,
边缘烫着低调的银边。周牧野牧野科技执行董事下面是一串电话号码和一个公司地址。
“周牧野……”靳砚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带着刻骨的恨意。牧野科技?执行董事?原来是个有点身价的**!
难怪能让许棠穿上那些他买不起的衣服!难怪能让她背叛这个穷困潦倒的家!
他死死盯着那张名片,像是要把它烧穿。名片上那行烫银的字体,
在他布满血丝的眼中扭曲、放大,最终化成了熊熊燃烧的复仇烈焰。就是这个名字,这张脸,
夺走了他仅剩的尊严,毁掉了他的家!一股强烈的、毁灭的欲望在他胸腔里疯狂滋长。
靳砚小心翼翼地将名片收好,贴身放进口袋最深处,仿佛那是他最珍贵的武器。他抬起头,
望向小巷外灰蒙蒙的天空,眼神里最后一丝属于失败者的迷茫和痛苦彻底褪去,
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玉石俱焚般的冰冷和决绝。猎物已经锁定。复仇的序幕,
由这张轻飘飘的名片,无声地拉开。他不再是那个在角落里喝劣质酒的可怜虫了。
他要让周牧野,这个衣冠楚楚的“执行董事”,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他要把他拥有的一切,他引以为傲的一切,连同他带给许棠的那些虚幻的光鲜,统统碾碎!
他要让周牧野变得比他靳砚现在还要穷,还要惨,还要走投无路!第四章靳砚的世界,
彻底沉入了冰冷的复仇深渊。许棠和周牧野的存在,成了他疯狂计划的唯一燃料。
他像一台高速运转却又精密无比的机器,摒弃了所有无用的情绪,只剩下冰冷的目标和计算。
他卖掉了家里所有稍微值点钱的东西——那台老旧的二手笔记本(换了几百块),
几件还能穿但早已过时的旧外套,
甚至包括许棠以前买给他、他舍不得用的一个名牌剃须刀(虽然是打折货)。
每一分钱都成了他复仇基金里微不足道的一滴水。他用这些钱,
加上从网上接的那些最苦最累、报酬微薄的零散编程私活,一点点积攒着。
他不再回家吃晚饭,甚至很少回去睡觉。那个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
如今只是一个冰冷的、堆满背叛记忆的壳子。
他把自己租在城中村一个不到十平米的隔断房里,终日与泡面为伴。
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就是他那台新买的、配置勉强够用的二手台式机,
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日渐消瘦、胡子拉碴的脸,
还有那双因为长期熬夜和高度集中而布满蛛网状红血丝、却亮得惊人的眼睛。屏幕上,
不再是枯燥的代码,
地的文档、复杂的金融数据、公开的工商信息、甚至是一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网络论坛信息。
他像一个最老练的猎手,
在信息的丛林里仔细搜寻着关于“牧野科技”和“周牧野”的一切蛛丝马迹。
他查到了牧野科技的主营业务——一家做企业级网络安全解决方案的新锐公司,势头不错。
查到了周牧野的发家史,白手起家,颇有能力。
更查到了牧野科技最近在接触的一个至关重要的风投项目——代号“磐石”,如果能成,
将获得数千万级别的B轮融资,公司估值将翻几番。这是周牧野目前事业的命脉,
也是牧野科技腾飞的跳板。靳砚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近乎残忍的弧度。找到了。
找到了那条最致命的七寸。接下来的日子,靳砚彻底化身为网络中的幽灵。
他利用自己顶尖的编程能力和对系统漏洞的深刻理解,像水银一样悄无声息地渗透。
他不再满足于外围的观察,而是开始尝试接触牧野科技内部网络的边缘。过程艰险无比,
如同在悬崖峭壁上行走,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他失败了无数次,被防火墙拦截,
被安全系统报警,甚至差点被反向追踪到IP地址。每一次失败都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但每一次失败后,他眼中的疯狂和执拗就更加深一分。他像着了魔。
饿了就啃两口冷硬的馒头,渴了就灌几口自来水,困极了就趴在键盘上眯一会儿。
狭小的出租屋里弥漫着浓重的汗味、泡面味和电子元件发热的焦糊味。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燃烧得越来越炽烈,
那是被仇恨和孤注一掷的疯狂点燃的火焰。终于,在一个后半夜,万籁俱寂的时刻。
靳砚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代码流,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最后几个指令。
屏幕上弹出一个极其简洁的黑色窗口,光标在左上角无声地闪烁。成功了!他深吸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却压不住心脏狂野的跳动。他小心翼翼地输入指令,
像拆解一枚最精密的炸弹。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汗水顺着他的鬓角和鼻尖滑落,
滴在油腻的键盘上。屏幕上,
技术方案细节、成本核算、风险评估、甚至包括几份关键的、涉及商业秘密的内部邮件草稿!
靳砚的呼吸变得粗重。他飞快地复制、打包、加密。当最后一个字节传输完毕,
他猛地按下清除所有痕迹的指令,然后瞬间拔掉了电脑的网线!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快如闪电。做完这一切,他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吱呀作响的破椅子上,
浑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
他成功了!他拿到了足以摧毁“磐石”项目、甚至重创牧野科技根基的核心机密!
接下来的几天,靳砚像一个最精明的商人,
在暗网的阴影里谨慎地兜售着这份致命的“礼物”。他利用层层加密和匿名跳板,
小心翼翼地将数据拆解、包装,分别匿名发送给了牧野科技的几个主要竞争对手,
以及那家即将对“磐石”项目进行最终评估的风投机构。他没有留下任何索要钱财的信息,
他的目的不是钱,是摧毁!他要让周牧野在即将触摸到成功的巅峰时,
被来自背后的冷箭射落深渊!做完这一切,靳砚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但也是一种病态的、毁灭性的快意。他回到了那个久违的、冰冷的“家”,
想亲眼看看许棠的反应。看看当周牧野的“帝国”开始崩塌时,她会是什么表情。
家里依旧冷清。许棠似乎刚回来不久,正坐在客厅那张破旧的小餐桌旁,低头看着手机,
眉头紧锁,脸上带着一种靳砚从未见过的焦虑和不安。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苍白的脸。
靳砚心中冷笑。开始了?消息传得这么快?他故意弄出点声响,走到她对面的椅子旁,拉开。
破旧的椅子腿摩擦水泥地,发出刺耳的噪音。许棠被惊动,猛地抬起头。看到靳砚,
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把手机屏幕按灭了。
但靳砚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屏幕上最后闪过的一个名字——周牧野。“有事?
”许棠的声音有些紧绷,眼神躲闪,不敢直视靳砚。靳砚没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坐下,
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神冰冷得像手术刀,似乎要将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都解剖开来。
他沉默的注视比任何质问都更具压迫感。许棠被他看得坐立不安,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客厅里死寂一片,只有墙上老挂钟单调的“嘀嗒”声,敲打着令人窒息的气氛。就在这时,
许棠的手机突然疯狂地响了起来!尖锐的**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屏幕上跳跃的名字异常清晰——周牧野!许棠像被烫到一样,手忙脚乱地抓起手机,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想接听。然而,她的动作却在靳砚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僵住了。她抬起头,
对上靳砚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质问,
只有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冰冷嘲讽。时间仿佛凝固了。手机**执着地响着,
如同催命符咒。许棠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她的脸色惨白如纸,
嘴唇哆嗦着,眼神在靳砚冰冷的注视和疯狂叫嚣的手机之间剧烈挣扎。那**像一把钝刀子,
在她紧绷的神经上来回切割。终于,在手机**即将断掉的最后一秒,
许棠眼中闪过一抹近乎绝望的疯狂!她没有接电话。她猛地站起身,
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在靳砚冰冷的、带着审视的注视下,
她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母兽,踉跄着冲进了狭小的厨房!靳砚坐在原地没动,
只是微微侧过头,冷眼看向厨房门口。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冰冷的石雕。下一秒,
厨房里传来一声沉闷而骇人的巨响!像是厚重的砧板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紧接着,
是一声压抑到极致、却依旧刺破耳膜的、凄厉到非人的惨嚎!“呃啊——!!!
”那声音充满了无法形容的痛苦,瞬间撕裂了房间里死寂的空气!
靳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瞳孔骤然收缩。但他依旧没有起身。他只是静静地坐着,
听着厨房里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还有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或许只有十几秒。厨房门口,许棠的身影出现了。
她扶着门框,脸色惨白得如同金纸,额头和鬓角全是冷汗,几缕湿透的头发黏在脸颊上。
她的身体因为剧痛而佝偻着,不停地颤抖。
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左手——被她用右手死死地按在怀里,鲜红的血液正顺着她的指缝,
汹涌地、汩汩地往外冒,滴落在地板上,迅速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猩红!
而她那只按着伤口的手掌下方,赫然缺失了一截——小指!齐根而断!断裂处血肉模糊,
森白的骨茬在猩红的血肉中若隐若现!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狭小的客厅里弥漫开来。
许棠抬起头,汗水混着生理性的泪水糊了满脸,她死死地盯着坐在对面的靳砚,
那双曾经空洞枯寂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
混杂着极致的痛苦和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她喘着粗气,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从血泊里挤出来的,
带着浓重的血腥气:“靳砚……这根手指……够不够……赔你的……尊严?”殷红的血珠,
一滴,一滴,砸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晕开一朵朵微小却刺眼的花。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压过了所有声音。许棠的身体因为剧痛和失血而剧烈地颤抖着,
像狂风中的一片枯叶,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靳砚坐在那里,仿佛被钉在了椅子上。
他看着许棠那只血肉模糊、缺了一指的左手,看着她惨白脸上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
听着那句带着血腥味的质问。
一股冰冷的、尖锐的、难以名状的感觉瞬间攫住了他——那不是快意,不是怜悯,
更像是一种被野兽反噬的惊悸,一种事情彻底失控的寒意。他猛地站起身!
椅子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噪音。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往前冲了一步,但脚步又硬生生顿住。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砂纸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做什么?去扶她?
还是……继续他的审判?就在这时,许棠怀里死死按住的手机,再次疯狂地震动起来!
嗡嗡的蜂鸣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屏幕上,“周牧野”三个字如同鬼魅般跳跃闪烁。
许棠的身体因为这震动猛地一颤,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又猛地抬头看向靳砚,
眼神复杂到了极点,痛苦、绝望、哀求……还有一丝靳砚看不懂的、更深的东西。
她突然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用那只沾满自己鲜血的右手,极其艰难地、颤抖着划开了接听键,
甚至来不及放到耳边,就嘶哑地、急促地对着话筒吼了一句,
声音因为剧痛而扭曲变形:“别管我!……快走!……离开公司!
……有危……”后面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呛咳打断,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溢出。她再也支撑不住,
身体软软地顺着门框滑倒下去,手机脱手掉落在血泊里,屏幕瞬间被染红,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周牧野焦急模糊的喊声。“许棠!”靳砚瞳孔骤缩,
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去,在她彻底倒地的瞬间,一把托住了她冰冷颤抖的身体。
入手是粘稠温热的血液,带着生命流逝的触感。“叫救护车!快!”靳砚冲着门外嘶吼,
声音因为惊恐和某种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慌乱而变了调。
他手忙脚乱地想按住她手腕上方止血,但鲜血依旧从他指缝间不断涌出,温热粘腻,
带着死亡的气息。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许棠生命的脆弱,仿佛下一秒就要在他怀里熄灭。
他低头看着怀里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看着她因剧痛而扭曲的眉头,看着她断指处狰狞的伤口。
报复的**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灭顶的恐慌和一种被深深刺痛的茫然。他以为自己是执刀的猎人,
却没想到猎物用如此惨烈的方式,将刀锋转向了自己,也斩断了他自以为是的掌控。
救护车凄厉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死寂的夜空。第五章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冰冷刺眼,
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靳砚靠墙站着,身上那件沾满许棠鲜血的旧外套还没来得及换下,
干涸的血迹变成深褐色,像一块块丑陋的补丁。他双手插在裤袋里,指尖冰凉,
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几个小时前那血腥的一幕,
还有许棠倒在他怀里时那冰冷的触感和浓重的血腥味,如同梦魇般反复在他脑中闪现。
手术室的门开了。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疲惫。“医生!她怎么样?
”靳砚猛地站直身体,声音干涩沙哑。“病人失血过多,但抢救及时,已经脱离危险了。
”医生摘下口罩,语气平静,“断指……我们尽力做了清创处理,
但接活的可能性基本没有了。术后需要密切观察感染情况。”医生顿了顿,
目光扫过靳砚身上刺眼的血迹,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你是家属?
怎么搞成这样?病人情绪极度不稳定,需要静养,别再**她了。”靳砚喉结滚动了一下,
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看着医生离开的背影,他靠着冰冷的墙壁,
缓缓滑坐到走廊的长椅上。断指无法接活……这个认知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报复周牧野的快意,此刻被许棠那只残缺的手彻底碾碎,
只剩下沉甸甸的、带着血腥味的负罪感。他掏出手机,屏幕碎裂的缝隙里还残留着点点暗红。
他点开本地新闻的推送。果然,头条赫然在目:《突发!牧野科技核心数据遭泄,
“磐石”项目搁浅,投资人撤资!》标题下面配着一张周牧野被记者围堵在公司楼下的照片。
照片里的周牧野,几天前还意气风发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阴霾,眉头紧锁,
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震惊、愤怒和巨大的挫败感。西装领带有些歪斜,整个人显得异常狼狈。
报道内容更是触目惊心:核心数据被匿名泄露给多家竞争对手及投资方,
导致“磐石”项目存在重大安全风险的质疑声四起,原本板上钉钉的B轮融资彻底告吹!
牧野科技股价开盘即暴跌,公司陷入成立以来最大的危机!甚至有传闻,
周牧野为了挽救危局,个人抵押了大量资产……靳砚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张周牧野狼狈的照片。
没有预想中的狂喜,只有一种冰冷的、空洞的茫然。他做到了。他用最卑劣的手段,
把周牧野从云端狠狠拽了下来,摔得比他还惨。可为什么……看着照片里那张失魂落魄的脸,
再想想病房里那只缠满纱布、永远残缺的手,他心里涌起的,不是胜利的滋味,
而是更深的、无边的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他关掉手机,屏幕陷入一片漆黑,
映出他自己同样狼狈憔悴的脸。复仇的火焰烧毁了敌人,也几乎焚尽了他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靳砚像个游魂。他每天会来医院,但只在许棠的病房外徘徊,从不进去。
他透过门上的小窗,能看到许棠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左手裹着厚厚的纱布,
像个僵硬的木偶。她大部分时间都闭着眼,偶尔醒来,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里面是一片死寂的灰烬,仿佛所有的光都被那晚的剧痛和失血带走了。
护工在给她喂水、擦身,她像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任人摆布。靳砚看着,
心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闷得他喘不过气。他想进去,想对她说点什么,
哪怕只是一句“对不起”?可那三个字卡在喉咙里,重逾千斤。他有什么资格说对不起?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正是他自己吗?他卑鄙地窃取了周牧野的商业机密,
他冷眼旁观甚至可以说间接导致了许棠的自残……他手上沾的血腥,比许棠断指流出的,
只多不少。他最终只是沉默地离开,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他回到自己那个阴暗狭小的隔断房,对着冰冷的电脑屏幕,却再也无法集中精神做任何事。
复仇成功的空虚感和对许棠伤势的负罪感,像两条冰冷的毒蛇,日夜啃噬着他。这天下午,
他刚从医院出来,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手机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他皱了皱眉,接通。“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点油滑腔调的男声,
“是靳砚先生吗?”“你哪位?”靳砚警惕地问,脚步慢了下来。“嘿嘿,别紧张,靳先生。
”对方干笑了两声,“我们老板听说您最近……手头有点紧?而且,似乎对牧野科技的周总,
也不太满意?”对方的话说得极其暧昧,点到即止。靳砚的心猛地一沉。对方知道他的名字!
还提到了周牧野!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匿名泄露数据的事情,
可能暴露了!或者,至少引起了某些黑暗势力的注意。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声音低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明不明白不重要,靳先生。
”对方的声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重要的是,我们老板很欣赏您的手段。
周牧野现在可是欠了一**烂账,银行、供应商,还有……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