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笃定林悠然的安静是温顺河床,永远托着我这艘肆意妄为的船。出轨、欺骗,
甚至提议“各玩各的”,她都只是垂下眼,轻轻说“好”。我得意于她的懂事,
炫耀着我的掌控,直到离婚协议甩在脸上。被迫净身出户后,我才惊觉那不是顺从,
是彻底失望后的蔑视。而她早已拂去尘埃,在我烂泥般的人生对面,光芒万丈。
……….我的朋友又带着羡慕的语气在我的耳边念叨着。“陈序,你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
当年追林悠然那个劲儿,全校轰动,现在事业有成,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还不倒,
真是人生赢家。”我晃着酒杯里的威士忌,冰块叮当作响。是啊,林悠然。
当年我一穷二白来到这里读书。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沦陷了。我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颗真心。说起来我确实很好运。我成功追到了这个清冷的不像话的女神。
当年发朋友圈宣布结婚的时候,我既没有房也没有车,林悠然的父母也不愿意让她嫁给我。
但是她真的很爱我。不过她也赌到了。我确实是一个潜力股,结婚七年一直都在升职。
现在的林悠然完全不需要工作,只需要在家里等我回来,不知道让多少女人羡慕。“陈序,
还是你小子命好!家里守着林悠然那么个宝,当年美术系的系花啊,又安静又贤惠,
对你死心塌地。不像我家那个,天天查岗,烦都烦死了。”“快,传授传授经验,
怎么让嫂子这么……懂事的?”朋友的话让我很无奈,懂事吗?况且我也不是真的出轨。
我只是很想念大学时候的林悠然。“别瞎说,”“我是爱我们家晚晚的。
外面那些……”“都是逢场作戏,过眼云烟。说白了,还不是因为她们某个地方,
有点像年轻时的她?生活久了,总得找点新鲜感,但根儿,永远在家里。”朋友们哄笑,
骂我畜生,眼神里却是实打实的羡慕。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第一次搂着那个眼睛有三分像林悠然的实习生走进酒店时,我的手心全是冷汗,
手机一响就心惊肉跳,回家前恨不得用酒精湿巾把全身擦一遍,香水喷了又喷。那段时间,
我甚至对林悠然格外殷勤,给她买包,抢着做家务。我怕她发现。怕得要死。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她发现的那天,非常的平静,没有我想象中的大吵大闹。“陈序,
你出轨了。”我看着她这张没有年轻的时候,那么有光彩的脸蛋。心中那股恐慌感,
莫名消失了。是啊,我是出轨了。但是哪个成功的男人没有有一点故事呢?比起那些,
我更希望林悠然明白,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
她也不是高高悬挂在天上的明月。她现在只是一个家庭主妇。她林悠然,没有我,不行。
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我看到她眼眶迅速泛红,水光弥漫。“你没有别的要解释的吗?
”她声音带着哽咽,单薄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其实我觉得我没有出轨。
我只是厌倦了这个平淡的生活。我爱林悠然吗?当然是爱的。她是我合法的妻子,
是我舒适区的代名词,是我奋斗至今最体面的装饰品。七年了,
我已经习惯了生活里有这么一个人,替我打理好一切,让我后顾无忧。这种习惯,
不就是爱的一种吗?但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小鹿一样清澈又带着崇拜的眼神,
偶尔笨拙的撒娇,都像投入死水里的石子。最重要的是,她侧脸某个角度,
像极了大学时图书馆里那个低眉敛目、清冷得让人不敢靠近的林悠然。
我只是情不自禁地无法拒绝大学时候的林悠然。“晚晚,我爱的当然是你,一直都是你。
只是……只是生活太久了,难免会觉得平淡。那个女孩……她只是某个瞬间,
太像大学时的你了……让我一时恍惚,好像回到了我们最初最心动的时候。
我……我只是情不自禁……”错的是时间,是平淡的生活,是那个女孩不该有的相似,
甚至……是她林悠然自己,谁让她变成了现在这样,让我需要从别人身上寻找她过去的影子?
我期待看到她脸上的冰霜融化,期待看到一丝动摇,
甚至是一丝被我说中的、自惭形秽的慌乱。然而,林悠然的反应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她先是愣住,随即,那双泛红的眼睛里,迅速积聚起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她猛地抬手捂住了嘴,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干呕声。难道是……怀孕了?
我愣住了,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晚晚?你……你是不是……”我带着一丝急切和试探,
伸手想去扶她。“别碰我!”她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
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某种……“我没事……”“可能……只是最近肠胃不太好。
”她直起身,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嘴角和眼角,避开了我的触碰。然后,她不再看我,转身,
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卫生间,关上了门。手机还在口袋里震动,
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个实习生发来的露骨照片和催促的信息。
但是这种迅速的、过于彻底的平静,反而让我心里那点刚萌芽的愧疚和不安又冒了出来。
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门打开,林悠然走了出来。我看着她纤细沉默的背影。
“你……还好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她端着水杯的手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只是极轻地摇了摇头,声音平淡无波:“不用,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好。”看,
她还是这样。永远不吵不闹,永远自己消化一切。无论发生什么,她终究还是离不开这个家,
离不开我。一个更恶劣、更放肆的念头冒了出来,既然她如此懂事,
那我是不是……也不用再那么辛苦地遮掩了?反正她最终都会接受,不是吗?我走到她身后,
看着她柔顺的脖颈。“晚晚。”“你看,现在我们都还年轻,生活也确实有点……平淡。
我知道你心里可能也不痛快。要不……我们试试开放式关系吧?
彼此都给对方一些空间和自由,谁也不束缚谁,或许……这样对我们都好?你放心,
你永远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我心里最重要的还是你。”我能感觉到,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
她端着水杯的指尖猛地收紧,骨节泛白。但仅仅是一瞬间。下一秒,她缓缓转过身来。
“好啊。”我听见她说。我愣住了。完全没想到她会答应。这个想法在我提出的那一刻,
我就已经预料到会被拒绝。按照我对林悠然的了解,她保守、传统,应该会拒绝,会痛苦,
会哀求我才对。这反应……瞬间我又明白了。这就是以退为进。她故意用这种态度来反击我,
想引起我的注意和愧疚。无论如何,她这反应取悦了我。我立刻顺杆爬,搂着她的手臂收紧。
“这就对了嘛晚晚!这才是最健康、最成熟的关系!彼此信任,给对方空间,
这样我们的感情反而能更长久。”从那以后,我几乎算是明目张胆。
我会当着她的面接情人的电话,语气暧昧;会把带着香水味的衬衫直接丢进洗衣篮。
她依旧平静,做饭,打扫,侍弄她的花。这让我在我的朋友面前非常有面子。“看见没?
什么叫格局?我老婆,这才是正宫范儿!你们家里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学着点!
”但是有朋友向我提问。“序哥,你玩得这么开……就没想过,
万一……嫂子也在外面……那啥?”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笃定地说:“她不会的。
”“她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保守得要命,眼里除了我还有谁?结婚七年了,
朋友圈子干净得像张白纸!再说了——”“七年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说什么了?
我没怪她,没在外面搞出私生子来给她添堵,已经是对她天大的恩情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还敢想别的?离了我,谁要她?”朋友们哄堂大笑,纷纷说我牛逼,这婚姻经营得透亮。
我也觉得我牛逼透了。一切都按照我写的剧本在走,分毫不差。林悠然的安静,
就是我肆意妄为最安全的保障。直到那次,我看见她和那个男人从美术馆里并肩走出来。
那天下午,我提前结束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会,想着回家换身衣服,晚上还有个酒局。
车刚拐进小区门口那条路,远远就看见两个身影从街角那家格调不错的咖啡馆里走出来。
是林悠然。和一个男人。我眉头瞬间就拧紧了。那男人侧对着我,
穿着件质感不错的休闲西装,身量很高。林悠然走在他身边,微微仰着头在听对方说话,
脸上……那是什么表情?好像有点轻松,甚至嘴角还有一点未散尽的笑意?
她多久没对我这样笑过了?在家不是面无表情就是那副死气沉沉的顺从样儿。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来。我想也没想,一脚油门下去,车子猛地蹿到他们旁边。
我推开车门下去,动作很大,带着一股兴师问罪的架势。林悠然和那个男人都停了下来,
看向我。林悠然脸上的那点轻松瞬间消失了,又变回了那种我看惯了的、没什么情绪的平静,
只是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那个男人转过身,我看到他正脸,愣了一下。有点眼熟。
仔细一看,想起来了,是傅渊?好像是叫这个名儿。林悠然大学时的师兄,当年也追过她,
搞艺术的,一副穷酸样,没想到现在人模狗样的。“陈先生?”傅渊先开了口。我没理他,
而是看着林悠然。“这么巧?喝咖啡?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也说出来让我听听?
”傅渊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林悠然却轻轻拦了他一下。她看向我:“碰巧遇到师兄,
聊了聊画展的事。你要回家?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我们?”我立刻就抓住了重点。
“林悠然,你什么意思?光天化日跟个男的拉拉扯扯,你当我死了?!”“陈明归,
”傅渊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警告的意味,“注意你的言辞。
我和林悠然只是正常碰面谈工作。”“工作?什么工作需要贴这么近谈?
需要笑得那么开心谈?”“而且,我老婆什么时候有工作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扫射。傅渊那副儒雅沉稳的样子,和林悠然站在一起,
竟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和谐。而我呢?这些年酒桌应酬,肚腩凸起,体重早就飙过了一百七。
我猛地伸手,一把攥住林悠然的手腕,力气大得自己都没察觉:“跟我回去!
”被我抓住的瞬间,她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她用力地甩开了我的手。“是你说的,
”“各玩各的,互不干涉。”“你玩你的,我聊我的。很公平。
”她……她居然真的拿我的话堵我……我看着林悠然,原本准备脱口而出愤怒的言语,
忽然间没有了。她这是生气了?是这几天我太得意忘形,冷落了她,她心里不痛快了,
又不敢直接跟我闹,就找了这么个法子,专门找个男人来**我,想引起我的注意。“行啊,
林悠然,长本事了,学会气我了是吧?行,你们继续聊,我回去了。”我不能进入她的圈套。
我并没有让林悠然看到想要的反应,反而人很大度。不过。这件事之后,我确实安分了不少。
外面那些花花草草,暂时没了心思。我更多的是待在家里,美其名曰陪老婆。但我发现,
林悠然变得很忙。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总待在家里。有时是去美术馆,有时是去图书馆,
更多的时候,是去那个所谓的画室。我问她,她总是那句淡淡的:“有点事。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但我告诉自己,这是她在跟我闹别扭,
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她的不满。直到那天早上。我有一个重要的会议,
翻遍衣柜却找不到那条常戴的深蓝色领带。“林悠然!我领带呢?!”我习惯性地扬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