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隔天,顾家忽然来人。
不找顾书瑶,然而是点名要顾穗禾。
在工作室打板的顾穗禾得知这个消息,心中莫名生出不安。
一刻不敢耽搁,便匆匆来到会客厅,看到了多日不见的刘姨。
刘姨和顾穗禾的妈妈是老乡,两人一同在顾家做保姆,自从顾父为救顾老爷子去世后,顾穗禾便成了顾家的养女,而顾妈妈也成了名义上的主子。
顾母念及旧情,一直将刘姨留在跟前,正是感念这份恩情,在顾母重病后,刘姨也一直守在跟前。
见到顾穗禾来,刘姨忍了许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声音带着哭腔:
“丫头,你妈妈......你妈妈病情突然加重,你还是快回去看看吧......”
沉重的话语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在顾穗禾的心脏上,再顾不上其他,简单交代几句,便匆匆往顾家赶。
顾母的住处偏,顾穗禾一路小跑,见到她时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床上的母亲一脸病态。
强撑着坐起身,替顾穗禾擦去额头的汗珠,止不住心疼:
“小禾,这才多久没见,你怎么又瘦了?”
女人的眉头紧皱,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吊着一口气也是因为心里放不下这个唯一的女儿。
顾穗禾赶忙握着她枯瘦的手,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妈,没事的,没事的,有你陪着我,我以后都多多吃饭,好不好?”
顾母想要点头,可绵软的身体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倒是一阵冷风吹来,惹得她呛咳不止:
“好好好,妈留下来陪小禾,”顾母顿了顿,再次开口满是试探:“听她们说大**回来了,那你在陆家的日子过的怎么样啊?”
“妈妈,不用担心我,我在陆家过的很好,小姑姑对我也很好呢。”
顾穗禾语调轻快,但顾母还是捕捉到她眸底弥漫的愁苦,其实她不说,顾母也知道女儿在陆家过的并不好。
“好了,妈妈,你快躺下休息,我去看看刘姨。”
两人又聊了一会,直到顾母闭上眼睛,顾穗禾才轻轻关上房门,赶忙找来刘姨问话:
“医生怎么说?”
刘姨面露苦涩,话头哽了又哽:
“医生说时日无多,只能一直用特效药吊着一口气,知道医药费是陆砚书出的,你妈妈就不怎么配合治疗了,她的性子倔,你也是知道的。”
刘姨说着,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砸。
哽咽的哭泣声传到顾穗禾耳中,让她如遭雷击。
她没想到母亲的病情恶化的这么快,也没想到她竟然会知道是陆砚书在付医药费。
过去的六年,顾穗禾不是没想过和陆砚书分开,但每每她提及此事,陆砚书都会用顾母的性命来要挟她。
“你要走是吗?”
“尽管走,只要你踏出陆家,你妈妈的药我立马就让医生停掉。”
像是怕她会逃跑,陆砚书甚至好几次将顾母送到不同的疗养院。
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中,顾穗禾终于学乖,留在陆家任劳任怨,陆砚书对顾母的管控才宽泛些。
正是因为母亲,顾穗禾才坚持到现在。
然而然她没想到的是,正是她的坚持,也无形中给母亲带去了巨大的压力。
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手机上突然收到陆砚书的短信:
为什么不在家?
你最近很不听话,该怎么惩罚你好呢?
看到信息后,顾穗禾的心头瞬间萦绕着浓厚的阴云,陆砚书的话像是催命符一样,催促着她赶紧回家。
跟刘姨分开后,顾穗禾一刻不停歇地往陆家赶。
本想直接去见陆砚书的,可刚一只脚刚踏进家门,就被陆砚书身边的保镖拦了下来:
“夫人,得罪了。”
“陆总正在陪顾**午休,特意交代过不准任何人打扰。”
顾穗禾再没有平日里稳重的形象,疯了一样往前闯,又被无情地拦了回去:
“求求你,让我进去,我不能没有妈妈—”
她的语气悲戚,就在保镖快有所松动时,陆铭轩趾高气昂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顾穗禾紧紧拽住陆铭轩的衣角,苦苦哀求:
“铭轩,你让爸爸出来好吗?我找他有急事。”
明明是寒冬腊月,顾穗禾的手心却出了一层粘腻的汗。
陆铭轩皱起眉头,万般嫌弃地将衣角抽回,语气满是不耐烦:
“吵死了,你能不能闭嘴,”他说着,扬起下巴质问站在身侧的保镖:“我爸爸养你们是来吃白饭的吗?赶紧把人轰出去啊。”
陆铭轩今年只有七岁,对很多事情都是非黑即白。
他曾感念过顾穗禾温暖的怀抱,但也深刻地记得她拒绝了自己的骑马请求,还从未有人拒绝过他的请求。
想到这里,陆铭轩更是怒火上窜:
“快啊,快轰出去。”
顾穗禾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可想起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她还是不死心地往里闯。
得到小主人的命令后,保镖上前死死禁锢住顾穗禾纤细的手腕,无视她的呼喊和挣扎,拖着她的手臂就要往前走。
“陆砚书,陆砚书—”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顾穗禾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晕了过去。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看到一直紧闭的大门打开,陆砚书和陆铭轩神色慌张地向她奔来。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有温润的液体滴落在脸上,滚烫滚烫。
再次醒来时,顾穗禾已经回到了房间。
耳边隐隐传来刘姨的啜泣声,笼罩在心头的阴云轰隆一声,下起了雷雨。
她连忙坐起身,大脑短暂地出现空白,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
“刘姨......”
刘姨眼眶红肿,缓了很久,才哽咽着开口:
“丫头,你妈妈还是不舍得你吃苦,走的时候还念叨着让你谁也别怨,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