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督军府偏院,沈晚音手里攥着那把剪刀,刀刃泛着冷光。另一只手死死捏着那枚在此刻显得无比刺眼的红玛瑙同心结。
老管家在一旁急得直跺脚,长袍的下摆都跟着抖。
“我的大**,这可是少帅千叮咛万嘱咐送来的聘礼,五日后就是大婚,满北平城都知道的事儿!您这是要闹哪一出啊?”
沈晚音那张常年透着病态白的脸上,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不要了。这少帅夫人的位置太烫手,我沈晚音命薄,坐不稳,谁爱坐谁坐去。”
咔嚓一声,剪刀落下。那枚象征着结发同心的红玛瑙穗子被齐根剪断,红线散了一地,像极了沈晚音那颗被揉碎的心。
她跟了陆景庭整整七年。
为了他,她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江南闺秀,变成了能骑马打枪、在死人堆里背他出来的“女罗刹”。
为了帮他拉拢旧部,她甚至不惜与远在南边的父帅断绝关系,独自留在北平做人质。
可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晚音啊,你这又是何苦?”老管家叹气。
整个北平谁不知道,沈家大**爱陆少帅爱得连命都不要,苦守七年,受尽冷眼,才盼来这五日后的大婚。
所有人都道是患难见真情,终成眷属。只有沈晚音知道,陆景庭的心,早就给了一个叫林诗韵的女学生。
“五日后,我会离开督军府。这几年多谢忠叔照拂,您保重。”
沈晚音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不等管家再劝,转身便回了屋,背影决绝得像要把这七年都抛在身后。
……
—督军府为了大婚,处处张灯结彩,红绸挂满了回廊。
沈晚音走在游廊下,只觉得心口像被塞了一把生锈的刀,来回拉扯。
这满府的喜庆,终究不是为了她。
昨夜,她满心欢喜端着熬了三个时辰的参汤去找陆景庭,想让他试试新做的戎装,却在书房门口,听见了他和副官的谈话。
“少帅,五日后大婚,您真的要让林**做正室吗?这……沈**那边怎么交代?毕竟当初老督军定下的是……”
陆景庭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冷得像北平冬夜的风,听不出丝毫温度。
“有何不可?这婚礼本就是为诗韵准备的。诗韵身子弱,心思单纯,又是新式女子,受不得委屈。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光明正大嫁给我,我不能让她有遗憾。”
门外的沈晚音死死拽着旗袍的开叉处,指甲嵌进肉里,眼里全是死灰。
林诗韵是陆景庭在**队伍里救下来的女学生,入府不过三月,竟比她七年的出生入死还重吗?
副官迟疑道:“可是少帅,沈**怎么办?她可是为了您众叛亲离……”
沈晚音屏住呼吸,那是她最后的希冀。
陆景庭不耐烦地把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
“先让她做个姨太太,替诗韵挡挡那些旧派元老的口诛笔伐。待诗韵身子好些,再做打算。何况当初,我从未想过娶她。若非她当年死缠烂打,甚至拿沈家的兵权相逼,我怎么会答应娶一个满手血腥、只知舞刀弄枪的旧式女子?”
后面的话,沈晚音已听不清了。她只觉浑身血液都被冻结,手中的参汤洒了一地,烫伤了手背也不觉得疼。
她狼狈地逃离了书房,在无人的角落死死咬着手背,不敢哭出声。
七年的纠缠像个笑话。
彼时她还是江南最恣意的将门虎女,为了陆景庭,她收敛锋芒,学那些她最讨厌的琴棋书画,被北平的名媛嘲笑是东施效颦。
她以为陆景庭是有情的,陪他夺权,陪他挡子弹,甚至废了一只手,再也拉不开弓。
没想到陆景庭平定北方归来,带回了林诗韵,还要在他们大婚之日,偷梁换柱。
沈晚音觉得自己真是可悲,七年大梦一场,既然他从未爱过,那她便不强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