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公寓成了两个冰冷的平行世界。
靳衡不再睡卧室。客厅的长沙发成了他的栖息地。他依旧按时上班、下班,只是回来得更晚,离开得更早。他不再吃林予夏做的饭,自己叫外卖,或者干脆在楼下便利店解决。他拒绝任何形式的交流。
林予夏试图靠近,端来煮好的粥,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几上:“阿衡,吃点东西吧……”
他只当没看见。
她红着眼圈,堵在门口:“我们谈谈好吗?求你……”
他侧身绕开,眼神掠过她时没有任何焦点。
绝望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林予夏。她憔悴得厉害,眼下的乌青连粉底都遮不住,以往明亮的眼睛失去了所有神采。她请了假,不敢去公司,害怕面对同事,更害怕……面对可能已经知道的靳衡。她像个幽灵一样蜷缩在卧室里,只有听到靳衡开关门的声音时,才会神经质地冲到门边,却又在他冰冷的无视下颓然放弃。
第三天下午,林予夏的手机在死寂的卧室里疯狂震动起来。
是她的直属上司,设计部总监赵明。
“林予夏!你人在哪儿?!”赵明的声音气急败坏,隔着听筒都能感觉到他喷出的怒火,“立刻!马上!给我滚到公司来!立刻!”
林予夏的心猛地一沉,一种灭顶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她。“赵…赵总?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你还有脸问!”赵明几乎是咆哮着,“审计部的人跟警察一起,把你工位封了!锦绣花园三期所有跟你相关的设计图、变更记录、所有报销单据、合同全被调走了!你捅破天了!赶紧给我滚过来交代清楚!”
嗡——
林予夏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尖锐的蜂鸣。审计?警察?锦绣花园?她负责设计的那个高端住宅项目?
“不…不可能…”她语无伦次地辩解,“赵总,那些项目…所有流程都是合规的…我……”
“合规?合规个屁!”赵明粗暴地打断她,“审计那边初步就揪出你签字的几笔材料采购合同有问题!供应商资质造假!材料单价虚高!还有设计图纸变更,没按流程走,签批不全!你知道锦绣花园三期已经开盘预售了多少套吗?现在整个项目被勒令暂停审查!预售合同都可能作废!公司要赔多少钱?你负担得起吗?!赶紧过来!”
电话被狠狠挂断,忙音像利刺扎进林予夏的耳膜。她浑身冰凉,握着手机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材料采购?供应商资质?设计变更?这些环节确实有灰色地带,但业内操作都这样,她为了项目进度,也默许过一些擦边球……可怎么会突然被捅出来?还这么精准?
一个冰冷的名字瞬间撞入脑海——靳衡!
她猛地冲出卧室。靳衡正坐在客厅沙发上,低头刷着平板电脑的屏幕,屏幕的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是你!”林予夏失声喊道,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变调,“审计!举报!是不是你!靳衡!是不是你干的?!”
靳衡缓缓抬起头。他看了她一眼,眼神像在看一个歇斯底里的陌生人,平静得令人心寒。“**什么了?”他淡淡反问,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举报违法违纪?维护市场秩序?有问题吗?”
“我没有违法!”林予夏冲到沙发前,泪水汹涌而出,“那些操作根本就……”
“哦?”靳衡放下平板,身体微微前倾,打断她的话。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入她眼底。“合同上,采购单上,设计变更确认单上,签的是谁的名字?”他嘴角勾起一丝极冷的弧度,慢条斯理地追问,“林予夏。这三个字,是你自己一笔一画写上去的吧?”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林予夏的心上。签字的文件,就是铁证。公司为了撇清关系,一定会把她当成替罪羊推出去!她的职业生涯……完了!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让她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她瘫软在地毯上,失魂落魄。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屏幕上是公司HR的座机号码。林予夏颤抖着接通,人事专员公式化的声音冰冷地传来:“林予夏女士吗?这里是恒泰地产人事部。您目前涉及重大工作失职及可能的经济问题,公司依据劳动合同相关规定和目前审计初步结果,现通知您:请于今日下午五点前,到人事部办理主动离职手续。否则,公司将单方面启动解除程序,并保留追究您法律责任的权利。”
主动离职……主动离职……
林予夏大脑一片空白。主动离职,意味着放弃所有申辩和补偿,自己背上这口黑锅。被辞退,更会留下污点。
“我……我需要时间……”她声音嘶哑。
“五点前。”对方毫无感情地重复,挂了电话。
林予夏瘫坐在地上,手机滑落。她抬头,绝望地看向靳衡。他重新拿起了平板,屏幕上似乎是一份房产信息。他看得专注,仿佛刚才那通摧毁她职业生涯的电话,不过是一段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