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不可能!
苏晚猛地推开陆屿深,发疯似的冲向沙发,去抢自己的手机。
手指刚刚碰到冰冷的机身,屏幕就亮了起来。
是张主任发来的短信。
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苏医生,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轰——
苏晚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眼前瞬间一片空白。
世界失去了声音,所有的景物都扭曲变形,化作旋转的色块。
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也感觉不到呼吸。
尽力了……
什么叫尽力了?
她的诺诺……
手机从她无力的指间滑落,摔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苏晚缓缓地蹲下身,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木偶,蜷缩成一团。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巨大的悲痛和绝望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让她无法呼吸,连指尖都在剧烈地颤抖。
陆屿深就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的脸上没有了那诡异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
他看着她崩溃,看着她绝望,就像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不知过了多久,苏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慢慢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陆屿深。
那眼神里,没有泪水,只有一片死寂的恨意。
“为什么?”
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为什么这么做?”
陆屿深缓缓蹲下身,与她平视。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
苏晚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猛地偏过头躲开。
“别碰我!”
陆屿深的手僵在半空中,随即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因为,我恨你。”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苏晚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要昏厥过去。
恨她?
她自问从未得罪过他。
甚至,因为林念初的关系,她一直对他敬而远之,保持着最安全的社交距离。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会懂的。”陆屿深站起身,重新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从今天起,你会慢慢懂的。”
说完,他转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苏晚一个人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直到四肢都变得麻木僵硬。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栋别墅的。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医院的。
当她再次恢复意识时,人已经站在了太平间的门口。
白色的床单下,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轮廓。
小小的,那么小的一团。
苏晚伸出手,却迟迟不敢掀开那片白色。
她怕。
她怕看到儿子那张再也不会对她笑的脸。
张主任站在她身后,声音哽咽。
“苏医生,对不起……手术进行到一半,小诺的心脏突然出现急性排异反应,我们用了所有能用的药,还是……”
苏晚没有听。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片刺眼的白色。
诺诺的葬礼很简单。
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才五年,认识的人寥寥无几。
苏晚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站在墓碑前,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她的眼睛干涩得发疼,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葬礼上,林念初来了。
她也穿着一身黑衣,眼睛红肿,憔셔得不成样子。
她的身边,跟着陆屿深。
陆屿深还是那身白衬衫,在一片肃穆的黑色中,显得格外刺眼。
他跟在林念初身后,脸上带着一种孩童般天真又茫然的表情,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林念初走到苏晚面前,张了张嘴,眼泪先掉了下来。
“晚晚,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她哽咽着,泣不成声。
“如果我知道你儿子在做手术,我……我绝对不会给你打电话的……”
苏晚看着她,眼神空洞。
她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该恨她吗?
可是,林念初并不知道诺诺的情况,她只是一个因为担心丈夫而六神无主的女人。
那该恨谁?
恨陆屿深?
还是……恨自己?
是她自己,在亲情和所谓的恩情之间,做出了选择。
是她亲手放弃了救自己儿子的机会。
“晚晚,你打我吧,你骂我吧!”林念初抓着她的手,哭得更凶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了诺诺……”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地待在林念初身后的陆屿深,突然有了动作。
他绕过林念初,径直走到苏晚面前。
他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她,然后伸出手,像逗小猫一样,轻轻戳了戳苏晚的脸颊。
“你就是苏晚?”
他的声音清脆,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真。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晚也僵住了。
“屿深!别闹!”林念初慌忙拉住他,脸上满是歉意和焦急,“晚晚,对不起,他……他自从那天之后,就变得有点不正常了。”
不正常?
苏晚看着陆屿深那双清澈又茫然的眼睛,心脏猛地一沉。
他这是……疯了?
装的?
还是真的?
陆屿深却不理会林念初的拉扯,他挣开她的手,突然张开双臂,一把将苏晚抱进怀里。
他的力气很大,苏晚根本挣脱不开。
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像个孩子一样蹭了蹭,满足地喟叹一声。
“你好香啊。”
“我喜欢你。”
轰!
苏晚的脑子彻底炸了。
周围宾客的窃窃私语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耳朵。
“那不是陆氏集团的总裁吗?怎么回事?”
“听说受了**,疯了。”
“天哪,抱着苏医生做什么……”
羞辱。
这是**裸的羞辱!
在场的,有不少是她的同事和领导。
陆屿深就是要让她在所有人面前,颜面扫地!
“陆屿深,你放开我!”苏晚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陆屿深却抱得更紧了,甚至还委屈地撇了撇嘴。
“我不,你是我的,念念说,你以后要一直陪着我。”
苏-晚猛地看向林念初。
林念初的脸上满是泪水和无措,她哀求地看着苏晚。
“晚晚,医生说……屿深他得了应激障碍,认知出现了混乱,他现在……只认你。”
“他觉得是你害他生病的,所以你要对他负责。”
“晚晚,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林念初说着,竟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求求你,留下来照顾他,好不好?等他病好了,我……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苏晚看着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林念初,又看了看抱着自己不撒手的、眼神“纯真”的陆屿深。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牢笼。
她失去了儿子,现在,他们还要剥夺她的自由和尊严。
她看着陆屿深那张俊美却毫无理智的脸,心中一片冰冷。
好。
真是好得很。
你想玩,我陪你玩。
我倒要看看,你这疯病,能装到什么时候。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恨意已经被深深地埋了起来。
她轻轻拍了拍陆屿深的后背,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好,我答应你。”
苏晚住进了陆家。
那栋让她失去儿子的别墅。
当天晚上,她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客房里,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午夜时分,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
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是陆屿深。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她的床边,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他手中的物体上,反射出一道冰冷刺骨的寒光。
那是一把……手术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