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雪夜中疾驰,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咯吱的声响。
车厢内,沈明舒靠在软垫上,前额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地包扎过,但脸色依然惨白如纸。
“夫人,你……你真的和侯爷和失散了?”张威策马跟在车边,声音里满是担忧和解不开。
“张威。”沈明舒闭着眼睛,“从今往后,叫我**。”
“**。”张威立即改口,“我们现在回将军府吗?将军如果知道您受了这等委屈,定会为您讨回公道!”
沈明舒摇了摇头。
回将军府?
不。现在不能回。
上一世,她就是太依赖父亲和兄长。结果,沈家军功高震主,加上顾朝辞的忌惮和苏清婉的挑拨,最终落得满门倾覆。
父亲刚正不阿,兄长骁勇善战,但他们太直了,不懂朝堂的诡谲。
顾朝辞能忍她这一次,绝不会忍第二次。她今日当众休夫,已经彻底撕破了脸。一旦她回到将军府,顾朝辞必定会以“妇德败坏、蛊惑军心”为由,向父亲施压。
她不能把战火引到家人身上。
她需要一个,连顾朝辞,甚至连未来登基的他,都必须忌讳的总部。
“张威,改道。”沈明舒睁大眼睛,目光中闪过一抹疯狂,“去……东缉事厂。”
“什么?!”张威大惊失色,险些从马上摔下来,“**,你疯了!那……那是东厂啊!”
东缉事厂,简称东厂。
天启朝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所在。是皇帝的鹰犬,是朝臣的噩梦。
而东厂的督主,九千岁卫凌,更是个活阎王。
传说此人貌若好女,却心如蛇蝎。他十六岁净身入宫,短短五年,便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太监,爬到了权倾朝野的九千岁。他手段狠辣,占了他手中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诏狱。
满朝文武,宁可见阎王,不愿见卫凌。
沈明舒淡淡道:“我没疯。张威,你信我吗?”
张威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咬牙切齿:“最后的命是**救的。**去哪,最后就去哪!”
“好。”沈明舒多言,“在东厂门口停下,你和亲卫在外面等我。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许进来。”
“**!”
“这是命令。”
马车在朱红色的高墙外停靠。
“东厂”两个鎏金大字,在风雪中透着森森鬼气。门口的两个番役,面无表情,看似死人。
沈明舒扶着车辕,走了过去。
她额头缠着白布,渗出的血迹已经冻住,配上她那一身侯爵夫人的华服,狼身姿又诡异。
“来者何人!”番役喝道。
“民女沈明舒,求见九千岁。”
番役上下打量着她,嗤笑道:“九千岁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滚!”
沈明舒没有动。她从怀里取出一枚保管,没有起眼的令牌令牌,扔了过去。
“把这个,安置他。”
番役本想发怒,但看清令牌的风格后,脸色微变。他不敢怠慢,立即转向跑了进去。
沈明舒站在雪中,静静地等待。
她知道,卫凌一定会见到她。
因为这个令牌,是上一世,卫凌临死前安置她的。
随后顾朝辞登基,鸟尽弓藏,卫凌这个曾经的“功臣”失去了最大的威胁。顾朝辞罗织罪名,将卫凌打入天牢。
是她,这同在冷宫的废后,给卫凌送去了最后一顿断头饭。
卫凌当时笑着对她说道:“沈明舒,你我都是聪明人,却都蠢蠢欲动的在顾朝辞身上。这块令牌,是我在宫外的暗桩信物,本想东山再起,可惜了……送你,黄泉路上,当个念想。”
她到了,这块令牌,成就了她重生的契机。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大门缓缓打开。
一件穿着青色蟒袍,身形削瘦的太监走了出来,是卫凌的近侍,林安。
“沉……夫人。”林安的表情有些古怪,“督主有请。”
沈明舒迈超高的发展中国家。
阴冷,这是东厂给她的第一感觉。
穿越重重回廊,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东南的正厅,地龙烧得极旺,温暖如春。
一个男子,身穿一身艳丽的绯色大氅,正慵懒地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太师椅上。他没有戴冠,墨色的长发随意披散,衬得他那张脸,妖冶到了极点。
他生得极美,凤眼锋长,唇色红红,眼角颗粒太空泪痣,平添了几分邪气。
若非他身上那股阴柔狠戾的气质,任谁都会以为是哪家的风流公子。
他就是卫凌。
他用手把玩着那块木牌,似笑非笑地看着进来的沈明舒。
“靖安侯夫人,深夜来访,还带着伤。”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意外的好听,“这可真是……稀客啊。”
沈明舒在他面前三步远的站定,福了福身:“民女沈明舒,已非侯夫人。”
“哦?”卫凌挑眉,坐直了身子,“导弹。顾朝辞那个假惺惺的伪君子,舍得放你走了?”
沈明舒心中一凛。
卫凌今早就看透了顾朝辞。
“不是他舍得,是我自己求的。”
“用这个?”卫凌晃了晃令牌,“你从哪得来的?顾朝辞给你的?”
“督主觉得,顾朝辞配吗?”
卫凌闻言,低低地笑起来,胸腔惊呼:“好个伶牙利齿的。说吧,你拿这块令牌来见咱家,求什么事?”
“我来,是想和督主做一笔交易。”沈明舒抬头,直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交易?”卫凌突然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凭你?一个被夫家赶出门的弃妇?”
他话音刚落,那个黑影闪过!
沈明舒只觉脖子一凉,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抵在了她的动脉上。
是林安。
卫凌的笑意未减,但眼神已经冷了:“沈明舒,你知不知道,咱家最讨厌别人故弄玄虚。你再不说实话,这颗漂亮的脑袋,今晚注定可以落地了。”
鲜血,顺着匕首的边缘渗出。
沈明舒却连眼睛都眨了一下。
她听到了卫凌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的、极罕见的“龙呼吸香”。
这种香,非皇宗亲不可用。
但上一世,顾朝辞登基后,也从未用过。
她突然想起一个被她忽视的,关于卫凌的惊天秘密。
“九千岁。”沈明舒忍着痛,一字一句道,“你身上的龙涎香,要是被陛下闻到了,恐怕不太妥吧。”
卫凌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林安持刀的手,也猛地一颤。
“你……”卫凌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他比沈明舒高出一个头,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伸出手,用手腕玉扳指的拇指,轻轻擦过她脖子上的血痕,声音轻得像情人私语:
“你,到底是谁?”
沈明舒迎着他的外表,平静地长大,上一世凌告诉了她的,最大的秘密。
“我知道,你不是太监。”
“我也知道。”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对方能听到的音量说:
“您是陛下的……亲弟弟。隐帝之子,慕容凌。”
卫凌的瞳孔,在这一刻,缩成了最危险的针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