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偶遇”,是在苏晚意大二那年参加的一个小型新锐艺术家联展。展览在一个由旧仓库改造的Loft空间里,灯光昏暗,人潮涌动,充满了先锋艺术特有的实验性和嘈杂感。
沈聿珩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羊绒大衣,身形挺拔,气质冷冽,与周围格格不入。他此行的目的明确——简报上提到,苏晚意有三幅作品入选。他在入口处巨大的展板前驻足,目光快速扫过参展艺术家名单,轻易地锁定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心脏,在胸腔里不寻常地跳动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在展厅内移动,锐利的目光在风格各异的作品中逡巡。终于,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他看到了她的画。
那是三幅充满生命力的丙烯画。一幅是晨曦中的泰晤士河,雾气氤氲,河面被初升的太阳染成碎金,岸边建筑的倒影在水中扭曲变形,充满了梦幻感;一幅是伦敦地铁里拥挤的人潮,用大胆的色块和粗犷的线条捕捉瞬间的疲惫、匆忙与疏离;最后一幅,画的是一位在公园长椅上喂鸽子的老人,夕阳的金辉洒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宁静而祥和。
沈聿珩不懂艺术,但他能感受到画中蕴含的强烈情绪和独特的观察视角。他站在那幅泰晤士河前,凝视了很久。画中那种朦胧又充满希望的光感,让他莫名想到了照片上她明亮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
苏晚意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宽松毛衣,深蓝色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脖颈。她正和几个看起来像同学的人站在一起,兴奋地指着自己的画说着什么,脸颊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杏眼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沈聿珩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将自己隐入旁边一组抽象雕塑的阴影里。隔着几米的距离和晃动的人影,他贪婪地注视着她。
她比照片上更生动,更鲜活。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像月牙,认真听人说话时会微微歪头,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垂下的发丝。她身上有一种蓬勃的生命力,像一株在伦敦雨季里倔强生长的小太阳花,温暖而耀眼。
他看着她与朋友谈笑风生,看着她被参观者询问作品构思时侃侃而谈,看着她因为一句夸赞而害羞地抿唇微笑……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像无声的电影,在他心中反复播放。
他甚至看到她偷偷瞄了一眼他所在的方向!沈聿珩瞬间绷紧了身体,以为自己暴露了。然而,她的目光只是匆匆掠过他藏身的雕塑,似乎被那扭曲的金属造型吸引了片刻,很快又回到了朋友的话题上。
沈聿珩暗自松了口气,却又涌上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在她眼里,他大概和这展厅里的任何一件展品、任何一个陌生人都没有区别。
展览快结束时,苏晚意和朋友们准备离开。沈聿珩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展厅门口,才缓缓从阴影里走出来。他走到服务台,指着那幅《泰晤士晨曦》,用流利的英语对工作人员说:“这幅画,我要了。匿名购买,直接送到这个地址。”他递出一张江澈的名片。
工作人员有些惊讶,但还是礼貌地记下了。沈聿珩最后看了一眼那幅画,仿佛要将画中那片属于她的光刻进心里,然后转身,大步离开。大衣的下摆划过一个冷硬的弧度,如同他此刻努力维持的平静外表。
那幅画,后来挂在了他伦敦公寓书房最醒目的位置。每次深夜处理文件疲惫时,抬头看到那片朦胧又充满希望的晨光,眼前总会浮现出她站在画前、眼眸亮晶晶的模样。这成了他疲惫时唯一的慰藉,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