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纸鹤里的小小心愿九月的风裹着稻穗的香气,从窗棂缝里溜进四年级(1)班的教室,
吹得黑板前的粉笔灰轻轻飘。沈砚舟握着粉笔的手顿了顿,
把“手工展通知”四个字的最后一笔收得利落,转身时,
浅蓝衬衫的袖口扫过讲台边的粉笔盒,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下周三学校办手工展,
不管是折纸、画画还是做小摆件都能参赛,”他声音温和,
目光扫过台下坐着的三十多个孩子,特意在几个眼神发亮的脸上多停了半秒,
“一等奖的奖品,是一套带十二种颜色的彩笔,还有一本画满花草的绘本。”话音刚落,
教室里就响起细碎的议论声。苏念禾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手里捏着的铅笔尖顿了顿,
在作业本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印子。她偷偷抬眼,
看向沈砚舟手里举着的奖品样品——彩笔的笔帽是亮晶晶的粉色,绘本封面上画着一只兔子,
正抱着胡萝卜笑,和她去年在邻居家看到的那本一模一样。“想参赛的同学,
这两天可以开始准备了,”沈砚舟把样品放在讲台上,“不用追求多复杂,
只要是自己用心做的,就很好。”放学铃响时,天还亮着,苏念禾背着洗得发白的书包,
脚步比平时慢了些。田埂边的桂花树开了,细碎的黄花落在她的鞋面上,她也没察觉,
满脑子都是那套彩笔和绘本。奶奶的风湿又犯了,昨天夜里她起夜,
还听见奶奶在屋里偷偷揉膝盖,嘴里哼着轻轻的疼。要是能拿到那本绘本,
她就能每天读给奶奶听,奶奶听着故事,膝盖说不定就不那么疼了;还有彩笔,
她可以用红色画个暖炉,用黄色画太阳,折千纸鹤的时候,还能给纸鹤涂上颜色,
这样奶奶看到,肯定会开心。回到家时,院子里飘着红薯的香味。苏桂兰正坐在小板凳上,
眯着眼睛择青菜,藏蓝色的布衫袖口沾了点泥。“念禾回来啦?”看到孙女,
老人立刻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灶上烤着红薯,刚熟,快去拿一个。”“奶奶,
我帮您择。”苏念禾放下书包,没先去拿红薯,而是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奶奶身边,
伸手接过奶奶手里的青菜。她指尖碰到奶奶的手,触感粗糙,指关节有点变形,
是风湿犯了的样子。“不用你,你去写作业,”苏桂兰把青菜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奶奶这身子骨还硬朗,这点活不算啥。”苏念禾没说话,只是加快了择菜的速度,
心里的想法更坚定了——一定要折出最好看的千纸鹤,拿到一等奖。吃完饭,
苏念禾把作业写完,就从书包最底层翻出一叠彩纸。那是去年过年,爸妈寄回来的,
她一直没舍得用,现在只剩下三张粉色、两张黄色,边角都有点卷了。她坐在台灯下,
把彩纸一张张压平,又从铅笔盒里找出一支最短的铅笔,开始回忆折千纸鹤的步骤。
去年邻居家的姐姐教过她一次,可她记不太清了,折出来的纸鹤要么翅膀歪了,要么头太尖,
像只小虫子。她没气馁,拆了又折,手指被彩纸蹭得有点红,也只是放在嘴边吹了吹,
继续琢磨。台灯的光很暗,是节能灯泡,亮久了还会有点发烫。
苏桂兰端着一杯温糖水走进来,放在桌子角上:“别熬太晚,明天还要上学呢。”“奶奶,
我在折千纸鹤,”苏念禾抬头,眼里带着点期待,“学校办手工展,一等奖有绘本,
我想拿到给您读。”苏桂兰摸了摸孙女的头,粗糙的手掌蹭过她的发顶:“咱们念禾真懂事,
不过不用太较真,尽力就好,奶奶听不听绘本都一样。”“不一样的,”苏念禾摇摇头,
又低下头折纸,“这样奶奶膝盖疼的时候,就不无聊了。”第二天课间,
同学们都去操场玩了,苏念禾留在教室里,继续折千纸鹤。她刚把一只黄色的纸鹤折好,
正想在翅膀上写“奶奶膝盖不疼”,就听见教室后门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她赶紧把纸鹤往课本里藏,转头就看见沈砚舟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叠彩纸。“在做手工呢?
”沈砚舟走过来,没提她藏纸鹤的事,只是把手里的彩纸放在她桌角,“昨天整理办公室,
发现还有不少没用的彩纸,你要是需要,就拿去用。”苏念禾看着那叠彩纸,有绿色、蓝色,
还有她最喜欢的粉色,每张都平平整整,没有一点卷边。“老师,这是给我的吗?
”她小声问,手指轻轻碰了碰彩纸,又赶紧缩了回来。“是学校多备的,没人用也是浪费,
”沈砚舟笑了笑,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透着温和,“你慢慢折,要是折不好,也可以问我,
我以前也折过千纸鹤。”说完,他就转身走出了教室,袖口的薄茧在阳光下晃了晃。
苏念禾拿起一张粉色的彩纸,指尖传来纸张的顺滑感,心里暖暖的。她想,
肯定是哪个同学落下的彩纸,被老师捡到了,现在给了她。她小心翼翼地把彩纸放进书包里,
和自己原来的彩纸放在一起,然后拿起那只刚折好的黄色纸鹤,
在翅膀内侧轻轻写下“谢谢”两个字,夹进了课本里。窗外的桂花香又飘了进来,
苏念禾看着手里的纸鹤,嘴角慢慢勾起,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她想,
这次一定能折出最好看的千纸鹤,一定能拿到绘本,读给奶奶听。
2摔碎的星星与纠结后半夜的风有点凉,吹得窗纸轻轻晃,发出“沙沙”的轻响。
苏念禾趴在桌上,额前的碎发垂下来,蹭得脸颊有点痒,她却没抬手拂开,
只盯着手里刚折好的粉色千纸鹤,用铅笔尖在翅膀内侧一笔一划写“奶奶膝盖不疼”。
台灯的光依旧暗,照得她的影子缩在桌角,手指已经被彩纸蹭得发红,
指缝里还沾着点彩纸的碎屑。沈砚舟给的那叠彩纸真好用,折出来的纸鹤翅膀挺括,
不会像旧彩纸那样软塌塌的。她数了数,桌上已经摆了十七只千纸鹤,有粉的、黄的、蓝的,
还有一只绿色的,是她特意留着给奶奶画“青菜”的——奶奶总说,多吃青菜身体好。
“念禾,咋还没睡?”门外传来苏桂兰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苏念禾赶紧把千纸鹤拢到一起,用课本盖住,抬头应道:“奶奶,我马上就睡,作业刚写完。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苏桂兰探进头来,手里还拿着件薄外套:“夜里凉,别冻着,
快睡吧,手工的事明天再弄也不迟。”她的膝盖好像又疼了,说话时脚步有点慢,
扶着门框的手微微用力。“知道啦奶奶,”苏念禾赶紧把外套穿上,
又把千纸鹤小心地放进书包夹层,“我这就睡,您也早点歇着,别再揉膝盖了。
”苏桂兰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帮她把台灯关了,才轻轻带上门。黑暗里,苏念禾躺在床上,
却没怎么困,脑子里还在想千纸鹤——再折八只,凑够二十五只,正好是奶奶的生日数字,
这样奶奶肯定会更开心,手工展也一定能拿到一等奖。第二天一早,
苏念禾特意提前半小时到学校,趁着教室里没人,又拿出彩纸折了两只。
刚把第二只的翅膀捏好,就听见教室门被推开,陈小雨背着书包走了进来,
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玻璃罐,罐子里装着满满一罐纸星星,亮晶晶的,像装了一罐子小灯。
“念禾,你也这么早呀?”陈小雨的声音细细的,有点怯生生的,她把玻璃罐放在自己桌上,
小心翼翼地,好像里面装着什么宝贝。苏念禾点点头,
把刚折好的千纸鹤放进书包:“你也在准备手工展的作品呀?”“嗯,”陈小雨低下头,
手指轻轻摸着玻璃罐,“我折了星星,想拿一等奖的绘本,给我妈妈读。
我妈妈以前总给我读绘本,现在她支气管炎犯了,没力气说话,我想读给她听。”她说着,
眼里泛起一点湿意,赶紧抬手擦了擦,“我折了三个月,才折够这么多。
”苏念禾看着那罐星星,心里有点酸。她知道陈小雨的妈妈身体不好,
上次陈小雨妈妈来学校送东西,脸色苍白,走两步就要喘口气。原来这罐星星,
藏着这么多心意。一整天的课,苏念禾都有点心不在焉,手里转着铅笔,
脑子里总想着陈小雨的话,还有自己桌上的千纸鹤。要是她拿了一等奖,
陈小雨的心愿就实现不了了;可要是不拿,奶奶就听不到绘本故事,她折了这么多千纸鹤,
也白费了。放学前,沈砚舟特意走到苏念禾身边,小声问:“千纸鹤折得怎么样了?
要不要我帮你看看?”苏念禾抬头,看着沈砚舟眼里的温和,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只摇摇头:“快折好了,谢谢老师。”她没说自己的纠结,
怕老师觉得她不懂事——明明是自己先决定参赛的,现在却想打退堂鼓。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老师让参赛的同学把作品先交到讲台前,明天一早统一送评。
陈小雨抱着玻璃罐,慢慢走到讲台边,脚步有点慢,好像有点紧张。刚走到讲台下,
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哗啦”一声,玻璃罐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
里面的纸星星撒了一地,像撒了一把碎光。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陈小雨。
她愣了愣,看着地上的碎玻璃和纸星星,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蹲在地上,想捡星星,
手指却被玻璃划了一下,渗出血珠。“小雨,别捡了,会扎手!”苏念禾赶紧跑过去,
拉住陈小雨的手,从口袋里掏出奶奶给她准备的创可贴,小心地贴在伤口上。
陈小雨哭着说:“我的星星……我折了三个月,想给妈妈换绘本……现在没了,
妈妈听不到故事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肩膀一抽一抽的,看得人心里发疼。
苏念禾看着地上的纸星星,又摸了摸自己书包里的千纸鹤,心里的纠结突然就有了答案。
她扶着陈小雨站起来,轻轻说:“小雨,别哭了,我有办法。”那天晚上,
苏念禾没再折千纸鹤,只是把已经折好的二十五只千纸鹤,一只一只摆在桌上,
仔细地擦了擦上面的灰尘。苏桂兰走进来,看到她坐着不动,就问:“怎么不折了?
是不是累了?”“奶奶,”苏念禾抬头,眼里有点亮,“要是我拿不到绘本,
您会不会失望呀?”苏桂兰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
奶奶从来没指望你拿奖品,只要你开心就好。”苏念禾笑了,
把千纸鹤重新放进书包:“那奶奶放心,我明天有件事要做,做完了,说不定会有好事呢。
”她躺在床上,想着明天要跟老师说的话,心里没有一点遗憾,反而暖暖的。她想,
奶奶常说,做人要多体谅别人,陈小雨比她更需要那本绘本,她的千纸鹤,就算拿不到奖,
奶奶看到了,也一定会开心的。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书桌上,
好像给那些藏在书包里的千纸鹤,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
3主动让出的“机会”天刚蒙蒙亮,苏念禾就醒了,比平时早了足足四十分钟。她没赖床,
悄悄穿上衣服,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帮奶奶把灶火点起来。锅里的红薯还在温着,
散发出甜甜的香气,她掀开锅盖看了看,又小心地盖回去,生怕吵醒里屋的奶奶。
收拾好书包时,那二十五只千纸鹤被她放在一个干净的铁皮盒里——那是以前装饼干的盒子,
她洗干净晾干,特意用彩笔在盒盖上画了个小小的太阳,看着就暖。出门前,
苏桂兰把烤好的红薯塞进她书包,又叮嘱:“中午记得吃,别凉了,手工展要是不行,
咱下次再试。”“知道啦奶奶!”苏念禾笑着点头,把红薯往书包深处塞了塞,转身跑出门。
田埂上的露水还没干,沾湿了她的鞋尖,凉丝丝的,可她心里却揣着一股笃定,
脚步比平时轻快不少。到学校时,教室里已经来了几个同学,陈小雨也在,正坐在座位上,
手里捏着几片没摔碎的纸星星,眼神闷闷的。苏念禾走过去,把铁皮盒放在桌上,
轻轻碰了碰陈小雨的胳膊:“小雨,别难过啦,等会儿咱们一起去找沈老师,好不好?
”陈小雨抬头,眼里还有点红,小声问:“找老师做什么呀?我的星星都碎了,不能参赛了。
”“去了就知道啦,”苏念禾笑了笑,露出两个小梨涡,“肯定是好事。”上课铃响后,
沈砚舟抱着作业本走进教室,刚把本子放在讲台上,就看到苏念禾举着手,眼神格外认真。
“念禾,怎么了?”他走过去,声音放得轻,怕影响其他同学。“沈老师,我想跟您说件事,
”苏念禾站起来,双手捧着那个画了太阳的铁皮盒,“我……我不想参加手工展的评选了。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同学都看了过来,陈小雨也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沈砚舟愣了愣,
示意她坐下说,又把讲台边的椅子拉过来,坐在她身边:“能跟老师说说为什么吗?
你之前不是很用心在折千纸鹤吗?”苏念禾把铁皮盒打开,
二十五只千纸鹤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粉的、黄的、蓝的,在晨光里透着浅浅的光泽。
“老师,您看,”她拿起一只粉色的千纸鹤,指着翅膀内侧,“我每只都写了心愿,
想拿一等奖的绘本给奶奶读。但是昨天小雨的星星摔碎了,她想拿绘本给生病的妈妈读,
她比我更需要。”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的千纸鹤,就算不参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