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如星河般的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勾勒出一幅繁华喧嚣的画卷。然而,这所有的光亮和声响,都被厚重的防弹玻璃隔绝在外,一丝一毫也透不进这间冰冷得如同冰窖的客厅。
岑聿珩陷在宽大的黑色真皮沙发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旁边散落着几个空了的威士忌酒瓶和一个塞满了烟蒂的水晶烟灰缸。浓烈的酒精和烟草气息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弥漫在空气里,却丝毫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指间夹着一支快要燃尽的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的光线下明明灭灭。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上分割成数个小格的监控画面。那是“云栖苑”别墅过去三个月的录像回放。
时间,被他精准地定位到三个月前,邬晚晴开始变得“异常”的那个节点。
快进,暂停,回放……他的动作机械而精准,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抿的薄唇,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黑色风暴。
客厅、餐厅、走廊……画面里大多是邬晚晴独自一人,或者和保姆的日常互动。平静,甚至有些刻意的疏离。直到画面切换到那间朝南的画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阳光好的时候,整个房间都沐浴在温暖的光线里。画架、颜料、散落的素描纸……一切都和他记忆中的样子没什么不同。只是,当那个男人的身影第一次出现在画室门口时,岑聿珩夹着烟的手指猛地一颤,烟灰簌簌落下。
林叙白。
他穿着休闲的亚麻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熟稔地推门进来,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仿佛这里是他自己的家。而邬晚晴,正背对着门口,在画架前调着颜料。
“晚晴。”林叙白的声音透过电脑的扬声器传来,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亲昵的磁性。
邬晚晴闻声回头,脸上瞬间绽放出岑聿珩在医院见过的那种、全然放松的、带着惊喜的笑容,像一朵骤然盛开的玫瑰。“叙白?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要去见画廊的人吗?”
“想你了,就提前溜了。”林叙白几步走过去,很自然地伸手,从背后环住了邬晚晴的腰,下巴亲昵地搁在她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嗯…还是你身上的味道最好闻。”
邬晚晴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并没有推开他,反而微微侧过头,脸颊蹭了蹭他的头发,嗔怪道:“别闹,颜料弄你身上了。”
“弄脏了,你帮我洗。”林叙白低笑着,手臂收得更紧,嘴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或者……干脆别穿了?”
暧昧的调笑声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岑聿珩的耳膜。他猛地灌了一大口烈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腾的恶心和暴怒。他死死盯着屏幕,看着林叙白的手开始不安分地在邬晚晴腰间游移,看着她半推半就、脸颊泛红的模样。
这还只是开始。
画面快进。林叙白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有时是白天,有时是傍晚。有时他带来一些画具,有时只是提着一袋邬晚晴爱吃的点心。他们一起画画,更多的时候是依偎在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里,低声说笑,姿态亲昵得如同热恋中的情侣。
岑聿珩的呼吸越来越重,胸腔里像塞满了浸透冰水的棉花,又冷又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子,在属于他们两人的“家”里,在阳光明媚的画室里,对着另一个男人巧笑倩兮,眉目传情。那些他曾以为的“冷淡”和“疲惫”,原来只是因为她把所有的热情和精力,都倾注在了这个叫林叙白的男人身上!
时间轴继续向后拖动。画面定格在一个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整个画室染成一片温暖的金红色。画架被推到了一边,颜料散落在地毯上。邬晚晴和林叙白就坐在那片暖光里,背靠着巨大的玻璃窗。
林叙白似乎在讲着什么有趣的事情,邬晚晴笑得花枝乱颤,身体软软地靠在他怀里。林叙白低头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抬手,轻轻拂开她颊边的一缕碎发,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她的脸颊。
气氛陡然变得旖旎而粘稠。
邬晚晴仰着脸看他,眼神迷离,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慕和渴望。林叙白缓缓低下头,目标明确地捕捉到她的唇。
一个漫长而缠绵的吻。
岑聿珩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他眼睁睁看着屏幕里,他的妻子,在夕阳的见证下,忘情地回应着另一个男人的亲吻,手臂环上对方的脖颈,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这还不够。
画面还在继续。那个吻结束后,邬晚晴似乎有些情动,脸颊绯红,眼神湿润。她微微喘息着,仰起头,目光落在林叙白凸起的喉结上。然后,在岑聿珩几乎要喷火的目光中,她微微踮起脚尖,柔软的唇瓣,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迷恋,轻轻地、印上了林叙白上下滚动的喉结。
林叙白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手臂猛地收紧,将她更紧地箍在怀里,低头再次攫取了她的唇,动作变得激烈而充满占有欲。
“轰——!”
岑聿珩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他猛地抓起手边一个沉重的威士忌酒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对面光洁的墙壁!
“砰——哗啦——!”
刺耳的碎裂声在死寂的公寓里炸响!琥珀色的酒液混合着玻璃碎片,如同他此刻被彻底粉碎的心,四溅飞散,在昂贵的壁纸上留下狰狞的污迹和裂痕。
他像一头受伤的困兽,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他双眼赤红,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对仍在忘情拥吻的男女,额角青筋暴跳,一股腥甜的铁锈味涌上喉咙。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嘶吼般的怒骂从他齿缝里迸出,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
他踉跄着冲到电脑前,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几乎无法控制鼠标。他疯狂地点击着,将这段记录着最不堪背叛的画面,连同之前所有林叙白出现的片段,全部拷贝出来,存进一个加密的U盘。
做完这一切,他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跌坐回沙发里,双手深深**头发里,发出痛苦而压抑的低吼。冰冷的绝望和焚心的怒火交织着,几乎要将他撕裂。
就在这时,被他扔在沙发角落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那个此刻让他恨之入骨的名字——邬晚晴。
岑聿珩盯着那闪烁的名字,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没有立刻去接,任由那**在死寂的房间里固执地响着,一遍又一遍,如同催命的符咒。
直到**快要自动挂断的最后一刻,他才缓缓伸出手,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划开了接听键。
“喂?”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像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海面,听不出任何波澜。
电话那头传来邬晚晴刻意放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试探的声音:“聿珩?你……你在哪儿呢?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我……我煲了你爱喝的汤……”
“在公司,处理点急事。”岑聿珩打断她,语气平淡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公式化的疏离,“汤你自己喝吧,不用等我。今晚……可能不回去了。”
“啊?又不回来啊?”邬晚晴的声音里明显透出失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那……那你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嗯。”岑聿珩应了一声,没再多说一个字,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邬晚晴握着手机,站在灯火通明却空荡冰冷的别墅客厅里,心头莫名地涌上一阵强烈的不安。岑聿珩的语气太冷了,冷得让她心慌。医院里他那最后一眼,像噩梦一样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她和林叙白的孩子,也是她背叛丈夫最确凿的证据。一丝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上了她的心脏。
而城市的另一端,顶层公寓里。
岑聿珩将手机随手丢开,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垃圾。他重新拿起那个小小的、冰冷的U盘,在指间缓缓摩挲着,如同把玩着一件致命的武器。屏幕幽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所有的痛苦和暴怒都沉淀了下去,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冰冷的、令人胆寒的杀意。
他拿起手机,再次拨通了陈默的号码。
“岑总。”陈默的声音立刻传来。
“东西收到了?”岑聿珩的声音冷得像冰。
“收到了,岑总。林叙白的初步资料也整理好了,已经发到您加密邮箱。他目前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主要在‘青禾画廊’活动,最近在筹备一个重要的个人画展,主题叫‘溯光’,据说投入很大,是他翻身的希望。另外……”陈默顿了一下,声音压低,“关于太太……近半年有几笔大额资金,从她个人账户转出,流向不明,还在追查。”
“很好。”岑聿珩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残忍的弧度,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继续查,查林叙白所有的画作来源,查他成名前的一切,查他有没有‘借鉴’过别人的东西。特别是他这次画展的核心展品,给我往死里查!还有邬晚晴的账,一笔都不要放过!”
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定格的、邬晚晴踮脚亲吻林叙白喉结的画面,眼神阴鸷得能滴出墨来。
“另外,”他补充道,声音里淬着剧毒,“给我盯紧‘青禾画廊’,特别是林叙白画展的筹备进度。我要知道每一个细节。”
“明白!”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凛然。
挂断电话,岑聿珩将杯中残余的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却点燃了他胸腔里冰冷的火焰。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片繁华而冰冷的世界。
背叛的伤口在汩汩流血,但复仇的毒液,已经开始在血管里奔涌。
林叙白,邬晚晴……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耻辱和痛苦,我会百倍、千倍地奉还。你们最珍视的东西,我会亲手,一点一点,碾成齑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