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活得好好的。
陈胖子看我的眼神,跟看神仙一样。
“许哥,你……你真是神人啊!”他凑过来,一脸崇拜,“‘鬼护士’竟然没把你‘清理’掉。”
我打了个哈欠:“可能看我长得帅,不忍心下手吧。”
他居然信了,拼命点头。
我懒得解释。
有些人,你跟他说科学,他听不懂。你跟他说神学,他一点就通。
吃早饭的时候,我感觉气氛有点不对。
食堂里,很多人都在偷偷看我。
那些病人,眼神里是敬畏和好奇。
那些护工,特别是昨晚巡夜的李卫,眼神里是审视和一丝……杀意。
我假装没看见,端着餐盘找了个位置坐下。
今天的早餐是白粥、馒头和咸菜。
我刚坐下,李卫就端着个盘子,坐到了我对面。
“新人,昨晚睡得好吗?”他皮笑肉不笑地问。
“还行,”我咬了一口馒头,“就是半夜有人拖地,有点吵。”
李卫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是吗?可能是保洁阿姨比较勤快吧。”他夹了一筷子咸菜,“年轻人,别太气盛。有些规矩,不是说着玩的。”
他凑得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劣质烟草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
“是吗?”我看着他的眼睛,“比如呢?比如第十四条规矩?”
李卫愣住了:“什么第十四条?”
“哦,可能还没来得及写到墙上,”我说,“是不是有一条,叫‘别吃食堂的红烧肉’?”
李卫的脸色,瞬间变了。
变得很难看。
他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啊,”我一脸无辜,“我猜的。你们这儿的规矩,不都是这种神神叨叨的嘛。什么不能说名字,下一步是不是就该管人吃什么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看了足足有十秒钟。
然后,他笑了。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你很有想象力,很符合我们院的入院标准。”
他站起来,端着盘子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慢悠悠地喝着粥。
我知道,我又猜对了。
这个精神病院,规矩肯定不止十三条。
很多规矩,是口口相传的。
就像一个筛选机制。
听话的,遵守规矩的,就能安全地“疯”下去。
不听话,想挑战规矩的,就会被“清理”掉。
比如,金睿。
老金给我的资料里,有一条很关键。
金睿是个无肉不欢的人,尤其爱吃红烧肉。
如果食堂有红烧肉,他不可能不吃。
而他失踪前,给老金发的最后一条信息是:“爸,这里的肉,味道不对。”
所以,我赌了一把。
赌这里的红烧肉,有问题。
看李卫的反应,我赌赢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很“安分”。
每天按时起床,吃饭,参加医院组织的“娱乐活动”。
所谓的娱乐活动,就是在院子里晒太阳,或者下象棋。
我成了病友中的明星人物。
连着好几个晚上,我都故意在十二点后,大声报出我的名字。
“我叫许言!”
“鬼护士”也每晚都来。
拖着地,在我的门口站一会儿,然后走掉。
陈胖子已经从恐惧,变成了兴奋。
每天晚上都等着看这出“大戏”。
而李卫他们,也改变了策略。
他们不再用言语警告我,而是开始用行动。
比如,我的药量,被加倍了。
每天吃完药,都昏昏沉沉的,想睡觉。
这难不倒我。
我假装吞下去,实际上把药片藏在舌头底下,等他们不注意,再吐掉。
第七天。
机会来了。
午饭的时候,食堂的窗口,真的推出了一大盆红烧肉。
油光锃亮,香气扑鼻。
整个食堂都轰动了。
病人们一个个眼睛放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天呐,今天竟然有红烧肉!”
“我得有一年没吃过了吧!”
陈胖子也激动得不行,拽着我的胳膊:“许哥,快,去晚了就没了!”
我没动。
我看着那些护工。
他们一个个表情都很奇怪。
期待,紧张,又带着点残忍的兴奋。
李卫就站在打菜的窗口旁边,眼神像鹰一样,扫视着每一个打饭的病人。
当他的目光和我对上时,他露出了一个挑衅的微笑。
我明白了。
这是专门为我准备的“鸿门宴”。
他们知道我不信邪,知道我肯定会去挑战这个“红烧肉”的规矩。
他们在等我上钩。
“许哥,你怎么不去啊?”陈胖子已经打好了一大盘,满面红光地坐到我旁边。
“你先吃,”我说,“我还不饿。”
“这可是好东西啊,凉了就不好吃了。”他夹起一块最大的,塞进嘴里,满嘴是油。
我看着他,也看着周围那些大快朵颐的病人们。
心里叹了口气。
然后,我站起身,走向了打菜的窗口。
李卫的眼睛,亮了。
食堂里所有护工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走到窗口,对打菜的师傅说:“师傅,给我来一份红烧肉。”
师傅看了李卫一眼。
李卫对他点了点头。
师傅颤抖着手,给我舀了一大勺,几乎全是肉。
我端着盘子,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回到了座位上。
陈胖子已经吃完了他那份,正意犹未尽地舔着盘子。
“许哥,快吃啊,真香!”
我笑了笑,夹起一块红烧肉。
肉炖得很烂,酱色的汤汁包裹着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我把它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酱油,八角,桂皮的香味。
很正常。
然后,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它放进了嘴里。
慢慢地咀嚼。
肉很嫩,入口即化。
味道……也很好。
李卫的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根。
周围的护工,也都露出了“你死定了”的表情。
我咽下那块肉。
然后,夹起了第二块。
第三块。
我吃得很慢,很仔细。
一盘红烧肉,很快就见了底。
我用餐巾纸擦了擦嘴,站起来,端着空盘子,朝李卫走过去。
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我走到他面前,把盘子递给他。
“味道不错,”我说,“就是火候还差了点。肉里的那股土腥味,没压住。”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顺便帮你普及一个常识,”我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用老鼠肉冒充猪肉,最好先把老鼠的淋巴结摘干净。不然,吃多了,人会生病的。”
李卫的身体,猛地一僵。
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