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轻触锁骨处的水晶。
"亲王大人亲自选的颜色。"薇薇安帮我戴上最后一枚耳坠,"他说蓝色能衬托你的眼睛。"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祁夜会注意到这种细节?
门被轻轻叩响,塞巴斯蒂安的声音传来:"亲王大人已经在楼下等候了。"
深吸一口气,我提起裙摆下楼。祁夜站在大厅中央,一身黑色礼服,银灰色长发完全散开,垂至腰际。听到我的脚步声,他转过身,红眸在灯光下如同两滴凝固的血。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比平时长了那么一点。
"很美。"他简短地评价,递给我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戴上这个。"
盒子里是一条银质项链,吊坠是一枚泪滴形的红宝石,周围缠绕着精致的银丝。
"这是..."
"防护符咒。"他绕到我身后,冰凉的手指拂过我的后颈,将项链扣上,"能抵挡一般血族的魅惑和控制。"
他的气息拂过我的耳际,带着冷冽的松木香。我屏住呼吸,突然意识到这是我们第一次如此接近。
"谢谢。"我轻触红宝石,它在我指尖微微发热,"我会小心不惹麻烦的。"
祁夜嘴角微扬:"你已经惹麻烦了,宁微。从你出现在我宅邸的那一刻起。"
马车驶入杜兰德公爵府邸时,我的掌心已经渗出细汗。这座比祁夜府邸更加奢华的建筑灯火通明,数十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排列在门前,衣着考究的血族贵族们款款而入。
"记住,"祁夜在我耳边低语,"跟在我身边,不要单独行动。如果有人让你不适,捏一下红宝石。"
我点点头,挽上他伸来的手臂。触碰到他的瞬间,我惊讶地发现透过礼服面料,他的体温并非想象中的冰冷,而是接近人类的温暖。
"你...是温的?"我忍不住问。
"我们可以调节体温。"他低声解释,"在社交场合,保持与人类相近的温度更为...礼貌。"
沙龙在公爵府的主厅举行。水晶吊灯将大厅照得如同白昼,长桌上摆满精致点心和盛满红色液体的高脚杯。几十位血族贵族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香水与另一种更为原始的气息混合的味道。
我们的入场引起了短暂寂静。所有目光——红的、金的、紫的——齐刷刷投向我这个唯一的人类。祁夜不动声色地收紧手臂,将我拉近半分。
"祁夜亲王!"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血族迎上来,浓密的黑发中夹杂着几缕银丝,"真高兴您能赏光。"
"杜兰德公爵。"祁夜微微颔首,"感谢邀请。"
杜兰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尽管他面带微笑,那双深红色的眼睛却让我想起盯着猎物的蛇:"这位就是近日传闻中您庇护的人类女士吧?"
"宁微,来自远方的人类学者。"祁夜流畅地介绍,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为我编造的身份,"她对血族文化很有研究兴趣。"
"学者?"杜兰德挑眉,显然不信,但也没拆穿,"多么...有趣。请随意享用招待,各位同僚都对您的人类朋友充满好奇呢。"
他刚离开,我们就被一群血族贵族围住。问题接二连三抛来——我来自哪里?如何认识祁夜?人类世界现在如何?我谨慎作答,尽量不露破绽。祁夜则像一堵沉默的墙站在我身旁,偶尔在我回答不当时微妙地纠正。
"您这件礼服是薇薇安的新作吧?"一位穿着银灰色礼服的女性血族问我,"领口的设计很特别。"
"是的,"终于遇到我擅长的话题,我放松了些,"这种不对称剪裁能平衡水晶的华丽感,避免整体看起来过于沉重。薇薇安确实是个天才。"
"您对时尚很有见解?"
"在我的故乡,我曾从事相关工作。"我含糊地回答,随即敏锐地注意到几位血族女性礼服上的细节,并适时给予专业赞美。很快,原本对我充满敌意的小圈子渐渐软化,甚至开始询问我对最新流行的看法。
祁夜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轻轻捏了捏我的手肘:"我去和几位议会成员打个招呼。你就在这里,别走远。"
他离开后,谈话转向更轻松的话题。我一边应付着,一边暗中观察整个沙龙。祁夜站在一群年长的血族中间,看起来正在讨论什么严肃话题。房间另一端,杜兰德公爵与几位衣着华丽的女血族交谈,不时向我投来探究的目光。
"...纯血计划进展如何?"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附近屏风后传来。
我身体一僵,假装整理裙摆,悄悄靠近声源。
"第一阶段很顺利。"另一个声音回答,"议会中已有三分之一支持我们。只要找到合适的催化剂..."
"嘘,小心隔墙有耳。明天在老地方详谈。"
我急忙后退,险些撞上一位端着酒杯的侍者。纯血计划?催化剂?这听起来绝不是好事。
"在这里做什么?"莉莉安突然出现在我面前,金发盘成复杂的发髻,红唇如血,"迷路的小人类?"
"只是欣赏杜兰德公爵的艺术收藏。"我镇定地指向墙上的油画。
"哦?"她挑眉,"那你知道这幅画描绘的是什么场景吗?"
画中是一群衣着华丽的人围着一个被绑在柱子上的年轻女子,背景是燃烧的村庄。
"看起来像是某种...历史事件?"我谨慎地回答。
"五百年前的人类叛乱。"她贴近我,声音甜得发腻,"那个女孩以为自己能勾引血族领主,结果被活活烧死。真是...警世恒言呢,你不觉得吗?"
我的后背渗出冷汗,但面上保持微笑:"艺术的价值在于它能引发多元解读。在我看来,这幅画表现了恐惧催生的暴力,以及暴力如何使人...堕落。"
莉莉安的笑容僵住了。这时,一只冰凉的手搭上我的后腰。
"在讨论艺术?"祁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莉莉安,你父亲在找你。"
莉莉安不情愿地离开了。祁夜低头看我,红眸中闪过一丝关切:"还好吗?"
"有人提到了'纯血计划',"我小声说,"听起来像是什么阴谋。"
他的表情瞬间凝重:"具体说了什么?"
我复述了听到的片段。祁夜的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果然如此。我们该走了。"
离开沙龙比预想的困难。杜兰德公爵坚持要亲自送我们到门口,一路上不断试探我对血族社会的看法,以及祁夜为何对我"特别关照"。
"宁**的气质确实非凡,"杜兰德假惺惺地微笑,"难怪祁夜亲王如此...着迷。不知道您是否考虑过长期留在阿尔卡迪亚?"
"那取决于很多因素,公爵大人。"我滴水不漏地回答。
马车门终于关上,隔绝了杜兰德探究的目光。我长舒一口气,扯了扯紧束的领口。
"表现得不错。"祁夜评价,语气罕见地带着一丝赞许,"尤其是对那幅画的解读。"
"谢谢。那个'纯血计划'到底是什么?"
他望向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极端派想要恢复古老传统——人类作为血族的食物和奴隶,而非平等共存的种族。他们称之为'回归纯血荣光'。"
我胃部一阵发紧:"而杜兰德公爵是其中之一?"
"他是主要推手之一。"祁夜转向我,红眸在黑暗中闪烁,"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必须小心行事了?像你这样的特殊人类,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标本。"
马车突然剧烈颠簸,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我被甩到车厢另一侧,祁夜瞬间移动接住我,同时整个车厢向一侧倾斜。
"待在车里!"他命令道,随即化作一道黑影冲出车门。
外面传来打斗声、嘶吼声和某种能量爆裂的噼啪声。我小心地从车窗缝隙望出去,看到祁夜被五个身着黑衣的血族围攻。他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银发在月光下划出凌厉的轨迹。一个攻击者被他直接撕碎,鲜血喷溅在石板路上。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祁夜——野性、狂暴,完全释放的杀戮机器。与沙龙上那个优雅克制的亲王判若两人。
又一声爆炸,马车门被冲击波震开。一个黑影向我扑来,尖锐的指甲直取我的咽喉。我本能地抬手阻挡,红宝石吊坠突然迸发出刺目的红光。攻击者惨叫一声,被某种无形力量弹开。
祁夜瞬间出现在我面前,一手掐住那个血族的脖子:"谁派你来的?"他的声音低沉得不像人类。
血族狞笑着,嘴角溢出鲜血:"你越保护她,她越会成为...你的弱点..."说完,他的身体突然抽搐,随即瘫软下去——服毒自尽了。
祁夜咒骂一声,转向我:"受伤了吗?"
我摇摇头,这才注意到他的左臂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暗红色的血液浸透了黑色衣袖。
"你受伤了!"
"小伤。"他试图轻描淡写,但苍白的脸色出卖了他。
回府邸的路上,祁夜一直保持警惕,尽管伤口仍在流血。直到塞巴斯蒂安确认宅邸安全后,他才允许我帮他处理伤口。
"血族的自愈能力很强,"我帮他脱下被血浸透的外套时,他淡淡地说,"不需要特别处理。"
"闭嘴。"我出人意料地强硬,用温水小心清洗伤口,"这是什么武器造成的?为什么没有自愈?"
他微微惊讶,随后苦笑:"银质武器,涂了某种抑制愈合的毒素。不过不用担心,我的体质能慢慢代谢掉。"
伤口比我想象的更严重,几乎贯穿上臂。我的手指轻轻抚过周围的皮肤,感受那里不自然的高热。祁夜突然绷紧肌肉,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抽气。
"弄疼你了?"我抬头问。
我们四目相对,他的红眸在近距离下呈现出惊人的层次感——深红、绯红、金红交织,如同熔化的宝石。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其中闪烁。
"不,"他声音低沉,"只是...很久没有人关心我是否疼痛了。"
这句话像一把小刀刺进我的心脏。八百年的生命,独自承受多少伤痛却无人问津?我轻轻将敷料贴在伤口上,指尖不自觉地流连在他冰凉的皮肤上。
"好了。"我最后缠上绷带,突然意识到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祁夜抬手,一缕散落的黑发被他别到我耳后。他的指尖在我耳廓停留了一瞬,像是一个未完成的触碰。
"谢谢你,宁微。"他说,声音里有种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那一刻,某种无形的东西在我们之间改变了。不再是庇护者与被庇护者,不再是亲王与人类。只是祁夜和宁微,两个在浩瀚时空中偶然相遇的灵魂。
塞巴斯蒂安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一刻。祁夜瞬间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起身听取管家的安全汇报。我收拾着医药箱,心跳如雷。
那晚,我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每当闭上眼睛,就会看到祁夜战斗时狂野的身影,和他凝视我时眼中那抹罕见的温柔。还有那句"你越保护她,她越会成为你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