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熏爱吃晴岚的小说《完美谋杀:消失的第十一根手指》主角是李文凌彬彬

发表时间:2025-09-04 16:48:04

>>>>《完美谋杀:消失的第十一根手指》 在线阅读<<<<

审讯室的强光灯像两轮惨白的小太阳,无情地炙烤着坐在铁椅上的李文。他脸上那种葬礼时的悲恸和慌乱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甚至带着点尘埃落定的解脱。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头发,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是**的。”他的声音不高,却很清晰,穿透了单向玻璃,砸在监控室每个人的耳膜上。“我受不了了……他逼我太紧,永远都不满意……”他垂下眼,盯着自己手腕上那圈依旧包扎着的纱布,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过程。”张队长坐在对面,声音紧绷,带着压抑的兴奋和最后一丝谨慎。他旁边的书记员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

李文深吸一口气,开始叙述,语速平稳得像在背诵:“那天晚上,我说去医院看我妈。其实……我半路折回去了。我知道他在书房。”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溜进去,他背对着我。我用电击笔……就那种防身用的,高压的,怼在他后脖子上……他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了,趴在桌子上……”

他描述的细节开始令人心惊肉跳:“……然后我打开书桌那个暗格,拿出里面的裁皮刀。黄铜柄,裹着深棕色鳄鱼皮,纹路很粗……刀片薄,快得很。”他抬起左手,无意识地做了一个向下切割的动作,“我把他左手拽出来……按在桌上……一刀!一刀!一刀!一刀!”他每说一个“一刀”,左手就象征性地往下切一次,动作僵硬而用力,仿佛真的在切割什么坚韧的东西。

“够了!”张队长喝止,但眼睛却死死盯着他。

就在这时,物证室的门被推开,一名年轻的物证员捧着一个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一把闪着寒光的裁纸刀——是技术科根据李文的描述紧急仿制的替代品。

“是这把吗?”张队长指着托盘里的刀问。

李文的目光落在刀柄上,眉头瞬间皱了起来,那麻木的平静第一次被打破,露出一丝真实的困惑和不满:“不对。”他摇头,语气带着一种奇怪的挑剔,“刀柄……该是鳄鱼皮纹,深棕色,粗纹的那种。这个……太光滑了,像塑料。”

“嚯!”张队长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水杯都跳了一下,脸上是彻底爆发的狂喜,“细节都对上了!真凶才知道的细节!你还有什么话说!”

监控室里也是一片轻微的骚动。铁证似乎就在眼前。

我的目光却像冰冷的探针,牢牢锁在李文刚才做切割动作的双手上。当他模拟切手指的动作时,他的左手象征性地向下挥动,但他的右手——那只惯用的、稳定的右手——却极其自然地、几乎是本能地抬起来,压在了左手手腕的绷带上方!仿佛在固定手腕,或者……在保护那个绷带下的“伤口”?

一个左撇子,在用左手进行需要发力的精细动作(哪怕是模拟)时,会用右手去辅助固定?这不符合人体工学的发力习惯!更像是……一个习惯使用右手的人,在刻意模仿左撇子的动作时,暴露出的不协调!

“伤口多深?”我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破了审讯室里的喧嚣。我的目光锐利地刺向他。

李文几乎是脱口而出,没有任何思考的停顿:“3.2厘米。”

审讯室里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张队长脸上的狂喜僵住了,慢慢转为惊愕。书记员敲击键盘的手指也停了下来。就连捧着仿制刀进来的物证员,也愕然地张大了嘴。

法医的详细尸检报告,尤其是关于死者手指断面深度的精确数据,是绝对保密的内部文件,从未对外公布,更不可能让嫌疑人知晓!他怎么可能知道得如此精确?除非……他亲眼看过报告?或者……他就是行凶者?

李文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那麻木平静的面具第一次出现了裂痕,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抿紧了嘴唇,不再说话。

“晴顾问!凌彬彬病房!出事了!”一个警员气喘吁吁地冲进监控室,脸色煞白,“她……她刚才突然不行了!心电监护报警!医生正在抢救!但她……她在病历本上写了字!血写的!”

张队长“腾”地站起来,看了一眼审讯室里低着头的李文,又看看我,眼神复杂:“你盯着他!我去看看!”他带着几个人旋风般冲了出去。

我盯着单向玻璃后李文那骤然绷紧的侧脸和他死死攥紧的拳头,心头疑云翻滚。凌彬彬的“临终遗言”?血写的“镜子”?太刻意了!像一出精心安排的谢幕!

我没去病房,而是转身直奔临时安置凌彬彬“遗体”的监护室(在警方结案前,她的“遗体”需在监控下保存)。门口守着两个警员,里面只有仪器规律的“滴…滴…”声,以及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电子元件发热的微焦味?

病床上的“凌彬彬”被白布覆盖着,心电监护仪的屏幕上,绿色的波形平稳地起伏着,发出规律的滴答声。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像一个陷入深度昏迷的病人。

我的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床头柜那个硬壳的、封面沾着大片暗红血迹的病历本上。它被随意地放在那里,像一件被遗弃的道具。

血写的“镜子”……为什么是镜子?

我走到床边,没有去看白布下的“遗体”,而是猛地伸手,一把掀开了枕套!

在纯白的枕套内侧,靠近边缘缝合线的地方,赫然缝着一个硬币大小的、扁平的黑色塑料装置!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金属线,巧妙地沿着枕套缝合线的缝隙延伸出来,另一端连接在……床垫下方一个同样隐蔽的微型播放器上!

我捏起那个黑色塑料装置——是一个微型高保真录音器!

手指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录音器侧面的播放键。

滋啦……一阵微弱的电流底噪响起,紧接着,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断断续续的电流嘶鸣声从播放器里传了出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穿透力!

就在这嘶鸣声响起的同一刹那——

“滴————!”

原本平稳规律的心电监护仪,突然爆发出尖锐刺耳的长鸣!屏幕上的绿色波形瞬间拉成了一条笔直的、毫无生气的红线!机器顶端的红色警报灯疯狂闪烁!

我立刻按下了录音器的暂停键。

嘶鸣声戛然而止。

就在声音消失的瞬间——

“滴…滴…滴…”

心电监护仪那代表生命迹象的、平稳规律的滴答声,又毫无征兆地、神奇地恢复了!屏幕上的绿色波形重新开始起伏!

病房里死一般寂静。只有心电仪规律的滴答声在嘲弄着一切。

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遍全身!诈尸?不!是诈死!

“她在用声音伪造濒死状态!干扰心电监护!”我对着门口惊呆了的警员厉声喝道。这电流嘶鸣声的频率,被精心设计过,能瞬间干扰甚至模拟出心电监护仪探测到的异常信号,制造出心脏停跳的假象!

我的目光如电,猛地扫向白布覆盖下的“遗体”右臂位置!刚才掀枕套时,隔着薄薄的白布,我似乎感觉到布下的手臂轮廓……有点过于僵硬和规则?

没有丝毫犹豫,我一把掀开了覆盖在“凌彬彬”右臂上的白布!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门口的警员倒抽一口冷气!

那枯槁的、插着留置针的右臂,**在外的上臂部位,皮肤下面,赫然有着一道清晰无比的、笔直的、微微凸起的管状轮廓!那绝不是骨骼或血管的走向!它从肩关节下方一直延伸到接近肘部,像一根埋藏在皮肉之下的金属管道!在惨白的灯光下,那轮廓泛着冰冷的、非人的光泽!

“她右臂皮肤下有东西!金属的!”我的声音斩钉截铁。

证物室弥漫着金属、灰尘和化学试剂混合的独特气味。那面从死者书房搬来的维多利亚式落地整容镜,像一个沉默的巨人,被安置在房间中央。厚重的红木边框雕刻着繁复的葡萄藤纹饰,镜面巨大,映照出忙碌的技术员和四周冰冷的铁架子,带着一种时空错位的诡异感。

技术员老王,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的老资格,正拿着放大镜和强光手电,一寸寸地检查着镜框。他敲了敲厚重的红木边框,发出沉闷的实响,又用力掰了掰镜框边缘的雕花装饰,纹丝不动。

“晴顾问,查过了,”老王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语气带着点无奈,“实打实的红木,实心的,没夹层,没机关。后面背板也是整块木板卯死的。这镜子……就是个老物件,没啥特别的。”他摊了摊手,意思是:你多虑了。

张队长站在一旁,抱着胳膊,脸色不太好看。凌彬彬病房的闹剧和李文审讯室的僵局,让他焦头烂额,耐心早已耗尽。他瞥了我一眼,没说话,但那眼神分明在说:别浪费时间了。

我没理会他们。我的直觉像一根绷紧的弦,死死系在那两个血淋淋的字上——镜子。凌彬彬“临死”前,用尽最后力气(或者说,精心表演)写下的线索,绝不会毫无意义。

我走近那面巨大的镜子。镜面光洁,清晰地映出我凝重疲惫的脸。我的手指没有去碰镜面,而是沿着厚重华丽的红木边框,缓缓地、极其仔细地摩挲着。指尖感受着木头温润又冰冷的触感,以及雕刻纹路里积攒的细微灰尘。

边框上方,靠近顶部弧形拱起的雕花凹槽深处,我的指尖触到了一小片异常的东西。不像灰尘的松散,而是一种粘腻、微硬的触感,像是……蜡?

我凑近细看。在强光手电的斜射下,那片凹槽深处,果然残留着一点点米黄色的、半透明的蜡状物。非常少,几乎被灰尘掩盖,但确实存在。像是蜡烛燃烧时滴落的烛泪凝固后,又被粗糙地刮掉,只留下一点顽固的残迹。

书房的古董镜……边框凹槽里有蜡渍?死者或者凶手,曾在这里点过蜡烛?在什么情况下?

一个近乎荒诞的念头闪电般击中了我!

“热风枪!”我猛地抬头,对老王喊道,“最高温档!快!”

老王愣了一下,但看到我眼中不容置疑的锐光,没多问,立刻转身从工具架上取下一把工业用的热风枪,插上电源。很快,热风枪发出沉闷的嗡鸣,强劲的热浪从枪口喷涌而出。

“对着镜面!不要固定位置,均匀扫过!小心别直接对着边框!”我快速指示。

老王依言,将灼热的气流对准了巨大的镜面。高温让空气都扭曲起来。镜面在热风的炙烤下,开始发出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噼啪”声,像是什么东西在承受不住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镜面依旧光洁,映照着老王专注的脸和喷涌的热风。

张队长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刚想说话——

突然!

镜面左上角靠近边框的位置,在持续的高温烘烤下,极其细微地……翘起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角!

“停!”我低喝。

老王立刻移开热风枪。我戴上隔热手套,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尖端,轻轻探向那个翘起的微小边缘。

镊子尖稳稳地夹住了那层几乎透明的“薄膜”边缘。

屏住呼吸,手腕极其稳定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提拉。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撕开陈旧纸张的声音响起!

一层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物质,竟然从光滑的玻璃镜面上,被缓缓剥离了下来!它像一层极薄的皮,覆盖在真正的镜面上!

随着这层“皮”被撕开,下面的“镜面”暴露出来——不再是光洁的反射层,而是一片模糊、黯淡、布满细微颗粒的毛玻璃状物质!

“水银层!”老王失声惊呼,“这镜子……是双层玻璃!表面这层是贴上去的伪反射膜!下面……下面这层才是真正镀了水银的老镜面!中间有夹层!”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手中的镊子更加小心,配合着热风枪的局部加热,一点点将那层覆盖整个镜面的伪装膜彻底剥离下来!

当最后一片伪装膜被揭掉,一面布满岁月痕迹、水银层已有些氧化剥落的真正老镜面显露出来。而更关键的是,在剥离过程中,大量积存在双层玻璃夹缝中的、灰黑色的、絮状的陈年灰尘和污垢,也暴露无遗!

“吸尘器!最小吸力!扁嘴吸头!”我语速飞快。

老王立刻换上专业的微型吸尘设备,将扁平的吸嘴对准镜框边缘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开始吸取夹层中的灰尘污垢。细小的灰尘被强劲的吸力抽走,发出“嘶嘶”的轻响。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盯着吸尘器的透明集尘罐。

灰尘在罐子里打着旋。

一秒……两秒……

突然!

“当啷!”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塑料内壁的声响,从吸尘器集尘罐里清晰地传了出来!

老王的手猛地一抖,立刻关闭了吸尘器。

我一步上前,拧开集尘罐的盖子。在罐底薄薄一层灰黑色的尘埃中,赫然躺着一件东西!

它薄如柳叶,长度不足十厘米,即使在灰尘中也难掩其锋刃的寒光!刀身狭窄流畅,尾端连接着一个同样小巧精致的黄铜刀柄——刀柄上,清晰地包裹着深棕色的、纹理粗犷的鳄鱼皮!

正是那把失踪的、李文描述得一丝不差的古董裁皮刀!

它像一件被精心收藏的珍宝,被巧妙地藏的珍宝,被巧妙地藏匿在了这面古董镜双层玻璃的夹缝暗槽之中!刀柄上,还沾染着几块已经干涸、却依旧刺眼的深蓝色污渍——那颜色,与凌彬彬病房垃圾桶里溶解出的蓝渍,与那瓶替马西泮药片的颜色,如出一辙!

“找到了……”我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的沙哑,指尖隔着证物袋,轻轻拂过那冰冷的刀柄和刺目的蓝渍。“凶器。”

DNA实验室的咆哮声几乎掀翻了证物室的屋顶。电话被按在免提上,技术员激动到破音的声音在房间里炸响:

“晴顾问!张队!裁皮刀刀柄!两种血迹!李文的新鲜表皮细胞和微量血迹!还有……还有死者的血液和组织残留!铁证如山!就是他!”

“操!没跑了!就是他!”张队长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那面诡异的镜子都晃了晃,他脸上是终于水落石出的狂怒和亢奋,对着对讲机吼道,“给老子盯死李文!准备材料!零口供也够起诉了!”

证物室里响起一片如释重负的呼气声和低声的议论。目光聚焦在那把装在透明证物袋里、泛着幽蓝和血腥光泽的裁皮刀上。

我的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牢牢锁在李文那被证物袋单独封存起来的、染血的绷带上。一个极其细微、之前被忽略的点,在脑中骤然放大——他手腕的“伤口”,包扎得……太潦草了。边缘渗出的组织液痕迹……位置似乎有点奇怪?

我几步走到存放李文随身物品的证物台前,拿起那个装着染血绷带的塑封袋。没有犹豫,直接掏出随身携带的便携式紫外线灯。

幽蓝的光束瞬间亮起,笼罩住那条雪白的、沾染着暗红和淡黄的纱布绷带。

在诡异的紫外光线下,绷带的雪白底色上,靠近边缘内侧的位置,赫然显现出几道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淡绿色荧光标记!那标记由细小的点和短线组成,排列成一种特殊的、难以模仿的编码图案!

“证物科专用防污防伪标记荧光码……”老王凑过来看了一眼,立刻认了出来,脸色瞬间变了,“这……这是证物科内部用来标记重要生物检材、防止调包的暗记!只用在科里处理过的样本上!他的绷带……怎么会有这个?!”

监控室里的空气瞬间再次冻结!刚才的狂喜和笃定被一股更深的寒意取代!

“调包?!”张队长脸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猛地扭头看向单向玻璃后的审讯室。李文依旧低垂着头坐在那里,仿佛对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我猛地转身,扑向监控屏幕墙,调出拘留室门口的监控录像,时间锁定在李文被关进去后的第一个夜晚。

高清画面快速回放:

-22:15:一名穿着警服的值班警员(警号XXXX)端着杯水进入拘留室(按规定送水)。

-22:17:警员出来,轻轻带上门。画面中,警员侧身关门时,走廊灯光清晰地照亮了他制服的右侧领口——靠近锁骨的位置,沾着几点极其细微的、淡蓝色粉末状物质!

我立刻将画面局部放大!那几点淡蓝色的粉末,在监控像素下有些模糊,但那独特的颜色……与替马西泮药片被刮开糖衣后露出的靛蓝色内核,何其相似!也与凌彬彬药柜里那蓝色药瓶、裁皮刀刀柄上的污渍,同出一源!

“抗癌药特有的蓝色粉尘!”我的声音冷得像冰,“昨晚进入拘留室给李文送水的警员,领口沾着这种粉尘!李文手腕上包扎的、带有证物科防伪荧光码的‘染血绷带’,就是在他被关押期间,被人调换上去的!为了坐实他的生物痕迹出现在凶器上!真正的伤口……可能根本不存在!或者,根本不在手腕上!”

审讯室里,一直低着头的李文,肩膀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

监控清晰地捕捉到,他埋在阴影里的嘴角,正一点一点地向上咧开,咧成一个极其诡异、极其瘆人的弧度。

那不是恐惧。

那是在笑。

 4

解剖室的冷光惨白如霜,均匀地泼洒在冰冷的金属台上。凌彬彬的遗体像一尊被时间遗忘的蜡像,覆盖着象征终结的白布。空气里福尔马林的气味浓得化不开,死死压在人的肺叶上。张队长站在台边,脸色灰败,眼神里翻涌着一种世界观被碾碎的茫然和惊骇。他喉咙滚动了几下,那句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带着本能厌恶的“兄妹**?”,终究还是被他死死咽了回去,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在死寂的空间里回荡。

刚才法医的咆哮仿佛还在耳边炸响:“死者体内检出她兄长的DNA!”这结论像一道来自幽冥的诅咒,荒谬绝伦却又带着冰冷的“科学”背书。

我没看张队长。我的目光像冰锥,刺向白布覆盖下那具枯槁躯体的右臂位置。之前病房里匆匆一瞥的僵硬轮廓,此刻在专业的解剖灯光下,更加清晰无误。我戴上手套,动作近乎粗暴地掀开了覆盖右臂的白布。

枯瘦、松弛、布满老年斑的皮肤暴露在强光下。然而,就在上臂中段,一道笔直的、约十厘米长的皮肤区域,颜色明显比周围更深、更紧绷,像一块拙劣的补丁。皮肤表面看不到针脚,但那规则的边缘线,以及皮下隐约透出的、与周围组织截然不同的硬质轮廓,都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这里曾被切开,植入过异物,再被精密缝合。

接口。机械装置的接口。虽然装置本身在她“临终”前或死后被紧急拆除了,但这块皮肤和皮下组织,就是无法磨灭的证据。

“她右臂……不是原装的。”我的声音干涩,指尖隔着乳胶手套,轻轻拂过那块异常区域的边缘,“至少……这部分不是。”

法医拿着手术刀的手顿住了,眼神锐利起来。他立刻凑近,用放大镜仔细观察那片区域,并用手指仔细触摸感受皮下的质地。“皮下植入物痕迹……有异物反应残留……像是……某种接口基座?”他的专业判断印证了我的猜测。

张队长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踉跄着退了一步,靠在冰冷的金属柜上,喃喃道:“疯子……这他妈就是个疯子……”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法医助手拿着几张刚打印出来的热敏照片,脸色煞白地冲了进来,差点撞到张队长。他把照片递给我,手指都在抖:“晴……晴顾问!您要的……凌彬彬的……童年照片和……三十年前那案子的档案照……”

照片入手,带着打印机的余温。

第一张是张泛黄的黑白小照。一个小女孩,大概七八岁,穿着碎花裙子,梳着羊角辫,对着镜头怯生生地笑着。照片有些模糊,但女孩右耳耳廓后面,靠近发际线的位置,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清晰可见。

第二张照片更加陈旧模糊,是翻拍的警方档案照片。照片上是一具烧得焦黑蜷缩、几乎无法辨认人形的尸体。拍摄角度着重于面部(如果那还能称之为面部的话)和部分躯干。法医在尸体焦黑的右耳廓后方,用红笔圈出了一个位置——那里,在焦糊碳化的皮肤边缘,同样可以看到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位置、大小,与童年照上的那颗痣,分毫不差!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三十年前‘自杀’焚尸的亡兄……”我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将两张照片并排举起,展示给张队长和法医,“他耳后的痣,和凌彬彬童年照片上的痣……在同一个位置。”

解剖室里只剩下冷柜压缩机低沉的嗡鸣。张队长死死盯着那两颗跨越三十年、跨越生死、出现在不同身体同一位置的痣,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法医也倒抽一口冷气,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悚。

双胞胎?同卵双胞胎的基因标记?那凌彬彬体内检出“亡兄”DNA似乎有了一个扭曲的解释?但三十年前的焦尸又是谁?凌彬彬右臂的机械接口又是怎么回事?无数个问号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每个人的心脏。

基因实验室的蓝光冰冷而纯粹,巨大的荧光屏像一扇通往生命奥秘的幽暗窗口。一位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的遗传学教授,用激光笔点在屏幕上那令人眼花缭乱的染色体图谱上。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悉生命底层的沉重。

“看这里,第7对,还有第13对。”红色光点精准地落在图谱的特定区域,“清晰的嵌合现象(Chimeri**)。XX染色体与XY染色体共存。嵌合比例大约在7%左右,主要存在于造血系统和部分上皮组织。”

屏幕上,代表女性XX染色体的蓝色光点与代表男性XY染色体的红色光点交织缠绕,像两条在微观世界里永恒搏斗的毒蛇,形成一种诡异而令人不安的共生图景。

“这意味着什么?”张队长声音发紧,眼睛死死盯着那红蓝交织的图谱。

教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带着一丝悲悯:“意味着,凌彬彬女士在胚胎发育的极早期,吞噬或融合了她同卵双胞胎兄弟的胚胎组织。她并非纯粹的个体,她的身体里,流淌着两个人的基因遗产。她体内检出的所谓‘亡兄’DNA,并非来自外源污染或……其他不伦途径,”他刻意避开了那个词,“而是她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是她与生俱来的、被‘吞噬’的兄弟的遗传信息。那些基因片段,就像幽灵,一直潜藏在她身体的某些角落。”

我浑身发冷,仿佛解剖室的寒气从未离开。凌彬彬药柜里那些神经抑制剂、她稳定的双手、她右臂的机械接口、她对“亡兄”那近乎偏执的执着……一切碎片在这个生物学结论下,开始拼凑成一个扭曲而恐怖的轮廓。裁皮刀刀柄上检出的“凌彬彬血迹”,那根本就不是她的血!那是她体内残留的、属于她双胞胎兄弟的生物信息!一个被她吞噬在胚胎时期、却在三十年后借她之手归来的复仇之灵!

“三十年前的焚尸案……”我的声音艰涩,“卷宗里说尸体缺少右手拇指?”

教授沉重地点点头:“是的。卷宗记录,尸体右手拇指缺失,断口被严重烧灼碳化,无法判断是生前还是死后造成。死因标注为‘自焚’,但……”他调出另一份扫描文件,是当年尸检报告的局部放大,“焦尸的牙齿缝隙里,检出微量**残留——一种强效镇静剂。一个被注射了强效镇静剂的人,如何完成‘自焚’?”

张队长猛地吸了口气,拳头攥得死紧。当年的案子,漏洞百出!却被匆匆盖棺定论!

“当年的办案警官签名……”我追问,心头已有预感。

教授在屏幕上快速翻动电子卷宗,最终定格在结案报告最后一页的签名栏。

一个用蓝黑墨水签下的、带着女性特有娟秀却又不失力度的名字,清晰地烙印在签名栏上:

凌彬彬。

她以法医的身份,参与了她兄长(或者说,她“自己”另一部分)的死亡鉴定,并亲手签下了“自焚”的结论!三十年前,她就在布局!就在掩盖!

审讯室的铁门被猛地推开,沉重的撞击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强光灯下,李文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猛地抬起头。他的眼窝深陷,布满血丝,脸上是连日煎熬下的憔悴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狂躁。张队长像一堵压抑着怒火的墙站在门口。

我径直走到李文面前,目光如刀,直刺他包裹着纱布的左手手腕。“把绷带拆了。”我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是命令,不是请求。

李文瞳孔骤缩,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护住手腕:“你……你想干什么?这是我的伤……”

“拆了!”张队长一声暴喝,震得墙壁嗡嗡作响。

李文浑身一颤,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他看着我们不容置疑的眼神,看着门口虎视眈眈的警员,绝望和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在他眼中交织。他猛地抬手,抓住绷带的边缘,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扯!

“嘶啦——!”

绷带被粗暴地撕开,一圈圈散落在地。

手腕暴露出来。

皮肤光洁。除了被绷带长时间包裹留下的轻微压痕和一点勒红的印记,没有任何伤口!没有切割伤,没有电击针孔,什么都没有!那圈纱布下包裹的,根本就是一个完好无损的手腕!

“够了吗?!啊?!”李文嘶吼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情绪而劈叉变调,带着哭腔和癫狂,“还要看哪里?!啊?!”他猛地开始撕扯自己黑色衬衫的纽扣,动作粗暴,几颗扣子崩飞出去,撞在墙上发出脆响。他扯开衣领,露出脖颈和一小片胸膛,又猛地转身,把整个后背暴露在强光灯下!

“看啊!看啊!电击针孔呢?!啊?!在哪里?!”他疯狂地转动着身体,展示着光洁的皮肤,声音歇斯底里,“没有!什么都没有!满意了吗?!你们满意了吗?!”

张队长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猛地抓起桌上那份三十年前的焦尸尸检报告复印件,狠狠摔在李文面前,纸页哗啦散开。“那这他妈怎么回事?!”他指着报告中死者创口分析的页面,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关键一句:“切割创面角度呈锐角切入,深度均匀,符合左利手发力特征”。

“看清楚!”张队长的唾沫几乎喷到李文脸上,“你爹!三十年前‘自杀’焚尸的凌董!尸检报告写明是左利手造成的致命伤!可现任凌董——你亲爹!我们查了他所有公开影像和私人记录!他吃饭、写字、打球……全他妈是右手!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右撇子!一个右撇子,怎么用左手给自己捅出个左利手特征的致命伤?!啊?!你告诉我!你那个躺在医院装神弄鬼的妈,当年就在这份报告上签了字!她签的字!”

李文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他死死瞪着地上散开的报告复印件,又猛地抬头看向张队长,眼神里是彻底的混乱、茫然和一种世界崩塌的恐惧。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殡仪馆存放骨灰的偏厅,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香烛和陈旧木头混合的沉闷气味。一个穿着藏青色工作服、脸色发白的工作人员,双手微微颤抖地捧着一个深沉的乌木骨灰盒,小心翼翼地放在铺着绒布的台子上。他不敢看我们,声音哆嗦着:“就……就是这个。凌女士……生前特意交代,遗嘱里写明……指定用它……”

骨灰盒造型古朴沉重,盒盖中央,浮雕着两条栩栩如生、相互缠绕的蛇。蛇身鳞片雕刻得细腻入微,蛇眼处,镶嵌着两颗细小的、切割面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折射出冰冷光芒的碎钻。整件器物透着一股阴森而邪异的华贵感。

蛇。又是蛇。缠绕,吞噬,永恒的对立共生。像她体内的嵌合基因图谱。

我的目光紧紧锁在盒盖上那两条蛇缠绕的中心点——蛇信交汇的地方。那里,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我戴上手套,拿起证物科带来的专业工具包,抽出一根尖端极细的金属探针。

探针的尖端,稳稳地抵在蛇信交汇处那道细微缝隙的下方。手腕施加一个巧妙的向上撬动的力道。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机括弹开声响起!

蛇头下方的盒盖边缘,一个隐藏的暗扣应声弹开!盒盖微微向上翘起了一条缝隙!

一股混合着陈旧木质、灰尘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石灰粉的微甜气味,从缝隙中飘散出来。

张队长和旁边的警员屏住了呼吸。

我深吸一口气,手指捏住盒盖边缘,缓缓地、完全地掀开了它。

盒内,是深紫色的天鹅绒衬垫。衬垫中央,小心翼翼地安放着一个东西。

那东西,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惨白中透着蜡黄的色泽。

是半截人类的大拇指!

从指根关节处被齐整地切断,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指肚上甚至还能看到清晰的、属于成年男性的指纹螺纹!断口处的皮肉和骨头茬子已经干瘪收缩,呈现出一种历经岁月风干的深褐色,上面还沾着星星点点的、灰白色的粉末——那是骨灰!是存放了三十年的骨灰!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从李文喉咙里爆发出来!他像被抽走了全身骨头,瘫软在地,手脚并用地向后拼命爬行,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盒子里那半截断指,脸上是彻底的崩溃和无法言喻的恐怖。

“那……那是我妈……我妈她……”他语无伦次,涕泪横流,指着骨灰盒的手指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她……她一直……一直放在床头……不让碰……”

X光机被迅速推了过来,冰冷的金属臂对准了那个诡异的蛇纹骨灰盒。技术员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按下了扫描按钮。

机器发出低沉的嗡鸣,射线穿透乌木。旁边的显示屏上,骨灰盒的内部结构以灰白的影像逐渐显现。天鹅绒衬垫下方,在盒底与盒壁的夹层里,赫然显露出一卷盘绕着的、细长的金属带状物的轮廓!

“有夹层!里面有东西!”技术员惊呼。

张队长一步上前,戴上手套,动作粗暴却精准地撬开盒底那层薄薄的天鹅绒衬垫。衬垫下,果然隐藏着一个极其隐蔽的、用同色系木片伪装的夹层暗格!他伸手进去,摸索片刻,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盘老式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微型磁带!黑色的塑料外壳,带着岁月磨损的痕迹。

“播放器!”张队长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

便携式的微型磁带播放器很快连接好。张队长小心翼翼地将那盘微型磁带嵌入卡槽,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沙沙的底噪过后,录音开始了。

首先传来的,是一种令人牙酸的、极其清晰的金属刮擦骨头的声音!“嚓……嚓……嚓……” 缓慢、稳定、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节奏感。毫无疑问,那是锋利的刀刃在骨骼上刮擦的声响!是裁皮刀在切割手指骨头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嘶哑、冰冷、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女声响起,带着一种扭曲的满足感和刻骨的恨意:

“哥哥……你的拇指……我给你接回来了……等了三十年……终于……”

背景音里,除了那恐怖的刮骨声,还隐约能听到一种电子设备发出的、极有规律的“滴答”声,像是某种计时器。

突然!

“铛——铛——铛——”

一阵清晰、洪亮的电子钟整点报时声猛地响起!穿透了录音的背景噪音!

这个声音……我和张队长几乎同时看向对方!眼神里是同样的惊骇!这钟声的音色和节奏……太熟悉了!正是案发别墅书房里,那个古董落地钟的报时声!

报时声持续了四下(20:00?),然后渐渐隐去,只剩下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刮骨声和凌彬彬那梦呓般的低语。

“够了!!”张队长猛地按下了停止键,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他猛地拔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接顶在了瘫软在地、失魂落魄的李文太阳穴上!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耻辱感而扭曲变形:“你在现场!这录音是你录的!**一直在演戏!老子崩了你!”

审讯室里瞬间死寂!只剩下张队长粗重的喘息和李文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几个警员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枪套,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等等!”我的声音像冰锥刺破了凝滞的空气。我的手已经抢先一步按在了播放器的倒带键上。

磁带发出细微的倒转声。我的手指精准地控制着倒带长度,几秒后,再次按下了播放键。

录音重新开始播放,精确地定位在电子钟整点报时声响起前的两秒钟。

沙沙的底噪……刮骨声……凌彬彬的低语……然后——

在电子钟报时声“铛——”的第一声响起之前的半秒钟,录音里清晰地捕捉到了另一种声音!

不是一声。

是两道!

两道极其短促、几乎重叠在一起、却又因为气息深浅和节奏不同而能分辨出的——

吸气声!

两道频率不同、来源不同的呼吸声!一道深沉缓慢(凌彬彬?),一道明显更加短促紧张!

就在报时声响起前的瞬间,在同一个房间里,除了凌彬彬,还有第二个人在呼吸!

我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死死钉在李文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声音冰冷地穿透了整个审讯室:

“录音时……书房里……有两个人!”

相关资讯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