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粗糙的、带着盐粒感的触感蹭着祁雾的脸颊,伴随着温热急促的呼吸声。
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首先对上的是一双湿润的、盛满担忧的棕色狗眼。
“平安……”他下意识地喃喃,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巨大的德牧犬听到呼唤,尾巴立刻在陈旧的木地板上敲打出“砰砰”的闷响,巨大的头颅又往前凑了凑,小心翼翼地舔舐他冰凉的手指。
眩晕感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浑身散架般的酸痛和一种极度不真切的恍惚。
他记得最后的感觉是病房里消毒水那刺鼻的、毫无生命力的味道,以及仪器规律的、令人窒息的滴答声,然后是无边的黑暗与宁静。
但现在……
咸涩而鲜活的海风猛地灌入他的鼻腔,取代了记忆里那股死亡的气息。
身下的木板随着某种节奏轻轻摇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头顶是一面脏得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帆布,破了好几个洞,几缕耀眼的阳光从中穿透,在空气中形成清晰的光柱,无数微小的尘埃在其中欢快地舞蹈。
这不是医院。
“唔……”一声压抑着的、带着些许痛楚的**从他旁边传来。
祁雾艰难地偏过头,离他不到一米远的地方,一个身影正挣扎着用手肘撑起上半身。
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穿着一件方格图案的古怪衣服,额头上有一块显眼的火焰状伤疤,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耳边那一对日轮花牌耳饰,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少年眼神先是迷茫,随即迅速变得警惕,像一只突然被抛入陌生丛林的小兽,敏锐地扫视着周围,鼻子还下意识地抽动了两下。
“这里是……”少年开口,声音里带着未褪尽的青涩和浓浓的困惑。
还没等祁雾回应,另一个略显轻快,却拖着奇妙尾音的声音插了进来。
“啊啦~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展开呢。”
祁雾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语调太有辨识度了。
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极高的白发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正悠闲地拍打着黑色衣服上沾到的灰尘。
他脸上戴着一副圆溜溜的黑色小墨镜,虽然遮住了眼睛,但微微扬起的嘴角透露着一种玩味和兴致盎然。
他轻松地站在摇晃的甲板上,稳得仿佛脚下不是破船而是坚实的大地。
“比烂橘子味的咒灵突然出现还要意外一点。”他补充道,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
几乎同时,另一个穿着沙色风衣、浑身缠着绷带的黑发青年也坐了起来,他揉了揉乱糟糟的卷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甚至挤出了点生理性的泪水。
“哎呀呀,”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却奇异地穿透了海风,“陌生的水域,陌生的同伴,还有这艘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散架的老伙计……嗯,虽然比不上清澈河流的拥抱,但作为葬身之地,似乎也别有一番风味?”
他说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眼神却悄无声息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速度快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请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额有伤疤的少年立刻皱起眉,大声反驳道,语气认真又带着点训斥的味道。
他身边一个穿着粉色和服、嘴里咬着一节竹筒的少女也猛地坐直,虽然发不出声音,却使劲地点头附和,大大的粉紫色眼睛里写满了不赞同。
绷带青年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无辜又灿烂的笑容:“开个玩笑嘛,小先生。生命可是很珍贵的哦——”他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
就在这时,船尾传来“哐当”一声闷响。
一个穿着蓝色背心、外面套着牛仔短褂的身影猛地站起,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他有一头桀骜不驯的紫色头发,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刀,迅速扫过无尽的海平面,又猛地回头看向船上这群奇装异服、气氛诡异的人,一只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那里似乎空无一物,但他的姿态却像握着一柄无形的武器。
“你们是谁?”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警惕和力量感,“这是什么地方?”
一时间,船上只剩下海浪拍打船体的“哗哗”声,以及风掠过帆布破洞发出的“噗噗”声响。
六个人,一条狗,在这片蔚蓝的、看不到尽头的陌生海域上,在一艘仿佛随时会解体的破船上,面面相觑,空气中充满了迷茫、警惕和一种极度荒诞的错位感。
祁雾轻轻咳嗽起来,肺部像是被海风刺得有些不适。
平安立刻发出低低的呜咽,用身体温暖地靠着他。
他看着眼前这群风格迥异、仿佛从不同世界海报里走出来的人,一个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砸进他的脑海。
炭治郎、祢豆子、五条悟、太宰治、特兰克斯……
他认得他们每一个人。
而他,一个本该死于癌症的病人,此刻却带着他的平安,和他们一起,被困在了这片完全陌生的蔚蓝之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