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的花厅宴席终于散了。
送走最后一位宾客,沈知意只觉得脸上的笑容都快僵住了,比练了一整天女红还累。她揉着发酸的腮帮,由春桃扶着往回走。
“姑娘,您没事吧?脸色瞧着有些不好。”春桃关切地问。
沈知意摇摇头,没说话。她心里乱糟糟的,全是宋砚那张突然敛了笑的脸,和他那句沉声的质问。
“认真的?”
他当时的眼神,太奇怪了。不像平时吵架斗嘴,倒像是……真的在等一个答案。
可她哪有什么答案给他?
“春桃,”她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看见宋砚什么时候走的吗?”
春桃回想了一下:“好像……及笄礼刚成没多久,宋公子就离席了。奴婢好像听前院的小厮嘀咕,说宋公子脸色不太好,直接骑马出城往京郊大营去了。”
果然是真的。
沈知意的心又往下沉了沉。这冰天雪地的,他去军营做什么?练武?发泄?还是……不想看见她?
她烦躁地踢了踢廊下的积雪。从小到大,她和宋砚吵架冷战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可从来没有哪一次,让她像现在这样心慌意乱,甚至……有点莫名的愧疚。
她是不是……把话说得太重了?虽然以前说得更过分的时候也有,但这次,好像不一样。
“意儿。”沈夫人送完客,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但更多的是欣慰。她拉着女儿的手,仔细端详着她梳起的发髻,眼眶微红,“娘的意儿,终于长大了。”
“娘……”沈知意依偎进母亲怀里,嗅着熟悉的馨香,心里的烦躁稍稍平复了些。
“今日及笄礼很圆满,我女儿真是越来越好看了。”沈夫人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温柔,“接下来,就该相看人家了。你放心,爹娘一定给你挑一个最好、最疼你的夫婿。”
夫婿……
这两个字像小锤子一样敲在沈知意心上。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娘,我……我还不想这么早嫁人。”
沈夫人只当她是小女儿家的害羞,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傻孩子,女儿家总要嫁人的。你放心,爹娘不会随便给你定下,定要你自个儿也看得上眼才行。今日席上,我瞧着好几家的公子都不错,比如林尚书家的三公子,文质彬彬;还有永昌伯府的世子,性情温和……”
母亲絮絮叨叨地说着,沈知意却有些心不在焉。那些被母亲提到的世家公子,在她脑海里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根本无法与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眉眼桀骜、说话能气死人的身影重叠。
她突然发现,当“议亲”“夫婿”这些字眼真正摆到面前时,她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宋砚。
这个认知让她吓了一跳。
怎么会是他?他们不是从小打到大的冤家吗?
这一夜,沈知意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反复出现白天的场景,有时是宋砚带着嘲弄的笑脸,有时是他沉静专注的眼神,有时是他转身离去时玄色的孤峭背影,最后,竟模糊成了他骑着马,在风雪中越走越远,任她怎么喊也不回头……
她猛地惊醒,窗外天色已经微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