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卺酒,是温的。那酒液滑过喉咙,本该暖透四肢百骸,可我却觉得,它像一条冰冷的毒蛇,
正盘踞在我的胃里。喜烛“噼啪”一声,爆开一朵灯花。很吵。吵得我耳膜生疼。“婉儿。
”赵宸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像上好的暖玉。他的指腹带着薄茧,很烫,
正抚过我的脸颊,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委屈你了。”他叹息着,
指尖停在我的眉心,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温柔与怜惜。“待我登基,”他承诺,声音字字清晰,
“必许你中宫之位,护你一世周全。”我的心脏,被这突如其来的滚烫誓言,烫得猛然一缩。
眼眶瞬间就热了。嫁入东宫,世人皆知是我慕容家势大,是强求来的姻缘。可他们不知道。
我只是想嫁他。从十三岁那年,在相国寺的桃花树下,见他白衣纵马,我就只想嫁他。
我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手,指甲掐进掌心的软肉里,用一点刺痛来压下喉间的哽咽。我仰起脸,
想对他笑,想告诉他——“殿下,臣妾不委屈……”“砰。”一个声音。一个不属于我的,
却无比熟悉的,冰冷的声音,像一把铁锤,毫无征兆地砸进了我的脑子里。
「若不是慕容家势在必行,这太子妃之位,怎轮得到你这块捂不热的木头!」……什么?
我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我……我幻听了?我猛地睁大眼,
死死盯住眼前的人。赵宸依旧温柔地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
清晰地倒映着我惨白的小脸。“婉儿?”他似乎被我的失态惊到,微微蹙眉,“怎么了?
可是酒太烈了?”他关切地问我。可那把砸进我脑子里的铁锤,又一次响了,带着令人作呕,
毫不掩饰的厌恶——「装模作样,真是倒尽胃口。」「待我登基,
第一件事就是废了你这占着位置的**,风风光光接怜月入宫!」「你最好安分守己,否则,
慕容家也护不住你!」“轰——”我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断了。胃里的那条毒蛇,
猛地吐出了冰芯。刺骨的寒意从五脏六腑炸开,瞬间冲垮了我的四肢百骸!我整个人,
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连牙齿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他刚刚许我“中宫之位,
一世周全”。他心里想的,却是“废我,接苏怜月”。原来,那年桃花树下的惊鸿一瞥。
原来,这数年来的温柔体贴,琴瑟和鸣。全都是假的。我僵在他的怀里,一动不能动。
那只曾让我眷恋不已,抚摸我脸颊的手,此刻,像一条湿滑的蛇,正扼在我的脖子上,
让我窒息。大婚之夜,合卺之时。我突然,能听见他的心声了。我也在这一刻,
第一次看清了,我深爱多年的夫君,那张温柔面具下,最真实,最残忍的模样。
我的脖子快断了。凤冠。足足四十斤的赤金与东珠,压在我的颈骨上,与其说是荣耀,
不如说是一具精致,镀金的枷锁。太和殿的龙涎香,浓郁得发腻,熏得我阵阵作呕,
舌苔上都泛起了一层苦涩的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丹陛之下,百官的山呼声,
整齐划一,那声浪震得我脚下的金砖都微微发麻。可在我脑子里……呵。比这吵闹百倍。
自打合卺夜那个荒唐的听到心声的能力出现后,我的世界就裂成了两半。一半,
是他们嘴里说的;另一半,是他们心里骂的。
“恭请皇后娘娘受册——”司礼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香雾。我僵硬地挪动脚步,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呵,慕容家的女儿,到底还是坐上了这个位置。这慕容老贼,
也不知给先帝灌了什么迷魂汤,竟逼得陛下娶了这个木头。」那是安王赵钰。我垂下眼。
我父亲是“老贼”,那我的母亲呢?我那位战功赫赫,为国镇守北疆,
最后马革裹尸的镇国将军,慕容絮……世人只道慕容家靠父亲的权术,却忘了,
真正让皇家忌惮的,是我母亲留下的那支,只认虎符,不认君王的……霜刃。「啧啧,
可惜了苏贵妃。陛下心里真正爱着的,明明是她。」那是新科的状元,苏怜月的远房表兄。
「新后已立,慕容家的军权,怕是更难收回了……」那是兵部侍郎,赵宸的心腹。我眼观鼻,
鼻观心,任由那些恶毒,算计,嫉妒的心声像污泥一样泼向我。这个盛大至极的封后大典,
不过是一场荒腔走板的滑稽戏。而我,就是那个戴着最重枷锁的,首席小丑。
我终于跪在了那个男人的面前。我的夫君,新帝,赵宸。他亲手将那卷沉重的金册递给我。
他的动作很稳,眼神一如既往的温和,仿佛我是他此生仅有的珍宝。“皇后。”他开口,
声音醇厚,透过冠冕传入我耳中:“今夜,在坤宁宫设宴。你我夫妻,共饮一杯,
权当补上大婚的遗憾。”坤宁宫。我的中宫。我该叩头谢恩。可我的手,却在袖中抖得厉害。
因为我忘不了,大婚那夜,他心里是如何骂我“**”,如何想着废我,接苏怜月入宫。
“陛下~”一个娇滴滴的,带着无限委屈的嗓音,从赵宸的身侧传来。是苏怜月。
今日她屈居贵妃,一身樱粉色的宫装,在这肃杀的黑红金三色中,显得如此楚楚可怜。
她半垂着眼,那张我见犹怜的小脸写满了失落:“今晚……您可说好要来臣妾的揽月宫的。
”百官噤声。大典之上,新封的贵妃公然与皇后争宠。好一出大戏。
赵宸的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他安抚地看了苏怜月一眼,那眼神,才是我从未得到过的,
真正的怜惜。然后。那道我最熟悉,也最恐惧的,独属于他的心声,像冰锥一样,
悍然刺穿了我的耳膜——「怜月别急。」他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冰冷,不耐,
与他此刻温柔的表情判若两人。「今晚,就是这**的死期!」“轰——”我眼前一黑。
“死期”?不是废后?是……死?!我死死攥住冰冷的金册,用尽全身的力气,
才没有当场倒下。我脸上的血色一定褪尽了。苏怜月的心声带着一丝兴奋的颤抖:「陛下?
您是说……」赵宸的心声充满了毒蛇吐信般的阴狠:「朕已备下龟息散。今晚坤宁宫那杯酒,
就是她的断头酒!」「她饮下后,朕会立刻暴毙在坤宁宫。届时,
朕的龙鳞卫会立刻冲入……」我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猛然缩紧,
疼得我几乎喘不上气!他要……他要用自己的“死”,来陷害我?!
苏怜月的心声急切地追问:「那慕容家呢?他们手握重兵……」
赵宸的心声得意到近乎狰狞:「一个皇后弑君的滔天大罪,足以让慕容家满门抄斩!
一个不留!」「怜月,这江山和后位,朕,只为你一人夺取!」
“哐当——”一声刺耳的脆响。我手中那卷重逾千斤的金册,终究还是没能拿稳。
它从我发白颤抖的指间滑落,重重砸在了大殿的金砖上。乐声,停了。山呼,停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太和殿死一般的寂静。我,慕容婉,大赵的新后,在受封的瞬间,
摔了象征身份的金册。这是滔天的大不敬。赵宸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他错愕与关切的神情恰到好处:“皇后?你怎么了?可是凤冠太重,累着了?”我抬起头。
隔着十二旒的珠串,死死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关切。
也听着他心底的暴怒:「该死的**!竟敢失仪!再忍你最后一个时辰!」我明白了。
登基日的赐死。他要的,是我,和我背后整个慕容氏家族的……灭族血祭。
只为给他心爱的女人,铺平一条通往中宫的,尸骨之路。
第二章:坤宁宫的假死之局坤宁宫里,针落可闻。宫人们都已屏退,殿门紧闭,
连烛火都剪熄了大半。暗。浓郁的黑暗,混着冷掉的酒气,像一张网,兜头罩下。
赵宸就坐在我对面,桌上,是两杯酒。他端起了其中一杯。“婉儿,”他今夜的嗓音,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大婚那夜,终究仓促了。今夜,你我夫妻,补上这杯合卺酒吧。
”他的目光,深情款款。他心里在说:「时辰到了。喝了这杯,你就该上路了。」我看着他,
也端起了我面前那杯——没有“龟息散”的酒。我看着他将那杯毒酒凑到唇边,仰头,
一饮而尽。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好一个为了苏怜月,甘愿赴死的情圣。
他放下酒杯。杯底磕在紫檀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那是信号。他的表演,开始了。
“婉儿……”他的手,忽然捂住了心口,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与错愕。
“这酒……”他艰难地转向我,眼中是恰到好处的难以置信。“你……”“砰。
”他高大的身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龙袍砸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了沉闷的巨响。他气绝了。
眼睛闭着,呼吸全无,像一具冰冷的尸体。一息。两息。“锵啷——!”殿外,
盔甲碰撞的铿锵声,兵刃出鞘的摩擦声,骤然炸响!“陛下遇刺——!”一个粗粝,
排练了无数次的嗓音,划破了死寂。“龙鳞卫听令!冲进去!诛杀妖后慕容氏——!”来了。
我的弑君罪名,和我全族的催命符,来了。殿门,在被重重撞击!我该做什么?我该尖叫,
该扑过去摇晃他的“尸体”,该哭喊着“救命”。对吗?我低头,看着地上“死”去的赵宸。
我的脑子里,却清晰地捕捉到了他那得意又焦急的,活生生的心声:「龟息散果然是神药!
五感俱在,神思清明,只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慕容婉这**,怎么还不叫?
她一定吓傻了!」「快!龙鳞卫!快撞开门!等她尖叫,就立刻把她射成筛子!」五感俱在?
只是不能动?我懂了。在殿门被撞开的前一瞬,我做了个决定。我没有尖叫。我没有哭喊。
我,猛地扑了上去。不像寻常女子那样扑向他的身体哭喊,而是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母狼,
狠狠地压在了他的“尸体”上!“嘶啦——”一声锦帛撕裂的脆响!我没有去撕他的龙袍。
我抓着自己凤袍的领口,用尽了合卺夜以来所有的怨与恨,猛地向两边一扯!大红,
绣着金凤的繁复袍服,连同里面的中衣,被我硬生生撕开!冰冷的空气,瞬间涌了进来,
贴上了我**的肩头。我感觉到,我身下的那具“尸体”,猛地一僵!他的心声,
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是一种纯粹,惊骇的错愕:「这**要干什么!她疯了吗!」
「她不该喊救命吗?!她在撕自己的衣服?!」他慌了。真好。门外的撞击声更近了,
门栓在**。我低下头,嘴唇几乎贴到了他的耳廓。我甚至能闻到他发间,属于苏怜月的,
那种甜腻的熏香。真恶心。我伸出手,精准地探入他宽大的龙袍之下,
摸索到了他腰间最软的那块肉。然后,我用我新留的,镶着赤金护甲的指尖,狠狠地,
死命地,掐了下去!再,旋转!我清晰地感觉到,那不能动的“尸体”,在我手下,
爆发出一阵剧烈,无法抑制的肌肉痉挛!他疼!「啊——!**!你敢——!」
他的心声在我的脑子里疯狂咆哮,充满了剧痛!就在这剧痛的顶峰,我猛地抬起头,
对着那扇即将破碎的殿门,用一种颤抖,带着哭腔,被欺负狠了的娇媚嗓音,
放声大喊:“陛下!”“您……您太孟浪了!”“啊……轻,轻点……”我的声音,婉转,
破碎,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承欢与痛楚。“砰!”殿门,被撞开了。但……所有冲进来的,
手持利刃的龙鳞卫,在看清殿内景象的瞬间,集体僵住了。他们像一群被施了定身咒的木鸡,
高举着刀,傻在了门口。他们是来抓“弑君妖后”的。可他们看到的,却是他们的新后,
衣衫不整,香肩半露,满脸潮红,正趴在暴毙的陛下一个劲儿地娇喘。他们听到了什么?
他们看到了什么?皇帝和皇后……正在……陛下遇刺?这他妈的……刺的是哪门子?!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那个指挥使周通,赵宸的心腹,在心里那声天崩地裂的哀嚎:「操!
搞错了!陛下他……他不是假死,他是……他是把皇后就地正法了?!」
我趴在赵宸的“尸体”上,感受着他因为剧痛和狂怒而剧烈颤抖的身体。我笑了。赵宸,
你的灭族大戏。我,慕容婉,不陪你演了。第三章:卧底与“脏水”死寂。一种混杂着荒谬,
惊疑和寒意的死寂,在坤宁宫的门口凝固了。冷风倒灌进来,吹得我**的肩头一阵阵发麻。
我身下的赵宸,“尸体”僵硬得像一块铁。我掐着他腰的手一直没松。
我能听见他心里的咆哮,那是一种被极致羞辱和剧痛逼疯的怒吼:「杀了她!
你们这群废物!她疯了!当场格杀——!」可龙鳞卫不敢动。他们是来抓“弑君妖后”的。
不是来观摩“帝后情趣”的。他们手里提着明晃晃的刀,刀尖上还滴着血,
也不知是哪个倒霉太监的,可那刀,却怎么也挥不下来。带头的指挥使周通,
那张络腮胡的脸,憋成了猪肝色。他听不到赵宸的心声,他只能用眼睛看。他看到的是,
皇后衣衫凌乱地趴在昏睡的皇上身上。「操……操!陛下这是……这是玩脱了?
还是……皇后她……她得手了?」「这要是冲进去,万一陛下是装的……我这颗脑袋……」
就在这僵持的刹那。“都让开!耽误了贵妃娘娘,你们担待得起吗?!”一声尖锐,
拔高的女声,像一把淬了毒的锥子,猛地刺破了这诡异的平衡!甲胄摩擦,人墙分开。
一个穿着藕荷色宫装的身影,领着两个太监,满脸焦急地冲了进来。是她。
苏怜月身边最得力,最狠辣的掌事宫女,秋雁。龙鳞卫指挥使周通像是见到了救星,
又像是见到了阎王,他下意识地横刀一拦:“秋雁姑娘!陛下与皇后正在……正在休息!
你不得——”“啪!”一声脆响。秋雁一个箭步,竟是狠狠一耳光,
扇在了那指挥使周通的脸上!“放肆!”她厉声呵斥,
那张清秀的脸此刻满是护主心切的狰狞:“贵妃娘娘心悸难忍,腹中龙胎隐有不安!
特命奴婢来请陛下!耽误了娘娘和皇嗣的安危,你们这群狗奴才担待得起吗?!
”“龙胎”二字,像一道惊雷。指挥使周通“哐当”一声,刀都快拿不稳了。“什么?
贵妃娘娘她……”秋雁根本不理他,她一把推开指挥使周通,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内殿。
然后,她“砰”一下,也僵住了。她看到了我。看到了我撕破的凤袍,**的香肩。
也看到了我身下……昏睡不醒的赵宸。她脸上的焦急瞬间转为惊骇,
随即又化为一种鄙夷和了然。这场戏,她演得比赵宸还好。她猛地转过身,
面对着殿外所有龙鳞卫,声音陡然拔高,
充满了义正辞严的呵斥:“陛下与皇后娘娘……不过是饮酒过量,已然歇下了!
”“尔等聚众喧哗,手持利刃,冲撞坤宁宫,是何居心!”“是想……造反吗?!
”“造反”的大帽子扣下来,龙鳞卫们齐刷刷白了脸,纷纷跪地。“不敢!我等不敢!
”秋雁冷哼一声,那目光,仿佛在看一群死人。她稳住了局势。
她驱散了这群本该“杀死我”的刽子手。她……在救我?就在我以为自己猜错了的时候,
那道属于秋雁的,截然不同的心声,像一道冰冷的电光,精准地劈进了我的脑海——「主上!
奴婢是凝霜!」「奴婢是‘霜刃’的人!是镇国将军留给您的‘霜刃’啊!」我的呼吸,
猛地一窒。霜刃。凝霜。我陪嫁侍女的名字,那个三年前为了“争宠”,“背叛”我,
投靠了苏怜月,被我赶出慕容家的……凝霜!她没背叛我!
她是母亲霜刃埋得最深的一根钉子!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巨大的冲击,秋雁那冰冷,
急促的心声,再次响起,揭开了一个比弑君更恶毒的阴谋:「主上,
苏怜月算准了您今夜必死!」「她已在她的揽月宫备下了助兴的烈**狼之药!」
「她的原计是:待龙鳞卫将您格杀后,她会立刻赶到,然后搜出这瓶药,再将药,泼您一身!
」「她要伪装成您因妒生恨,求欢不成,便对陛下下烈药!」「最后,
再给您安一个欲壑难填,下药弑君的**罪名!」“轰——”我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
彻底冻结。我终于明白了。赵宸要我的命。苏怜月,她不仅要我的命,还要我的名声!
她要我死后,都不得安宁!她要我慕容婉,在史书上,被永远钉在“妒妇”,“**”,
“弑君”的耻辱柱上,遗臭万年!好。好一箭双雕。好一对……**。
我趴在赵宸的“尸体”上,感受着他因为无法动弹而越发狂躁的心跳。我抬起头,
隔着幽暗的烛火,看向那个跪在地上的,我的霜刃。我看着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第四章:霜刃裁心甲胄碰撞的闷响,和龙鳞卫那群蠢货慌乱退潮般的脚步声,
终于消失在了坤宁宫外。我拉紧了身上被自己撕破的凤袍。冰冷的空气,
像针一样扎在我**的肩头。很好。这刺痛,让我无比清醒。“主上。”秋雁从地上站起,
走到门边,确认殿外无人后,回身关上了殿门。那张清秀的脸上,
早已没了方才的焦急与跋扈,只剩下冰霜般的沉静。她是我的人。三年前,
我忍痛将她赶出慕容府,送她去苏怜月身边。这步暗棋,今夜,终于见光了。
我指了指地上那具不能动的“尸体”。“外面的人,都清干净了?”“回主上,
奴婢以贵妃龙胎的名义,将所有龙鳞卫都调去了揽月宫护驾。一个时辰内,
无人敢靠近坤宁宫。”一个时辰。足够了。“陛下醉得不省人事,”我扬高了声音,
像是在对殿外的空气说话,“秋雁,扶陛下……去内殿密室醒酒。
”这是做给或许存在的暗桩听的。秋雁瞬间领命:“是,娘娘。”我抓起赵宸的一只胳膊,
秋雁利落地抬起他的双腿。他很沉。像一头待宰的牲畜。「**!慕容婉!你要带朕去哪?!
」「放开朕!你这双脏手!别碰朕!」我脑子里,全是他那色厉内荏,疯狂的咆哮。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脏?马上,还有更脏的。坤宁宫的密室,在我床榻之后。
那是我慕容家的工匠,在我入宫前,特意为我修建的,用以在宫变时保命。讽刺。
它今天迎来的第一个客人,就是那个最想让我死的,我的夫君。“砰。”沉重的石门合上,
隔绝了外面最后一丝烛光。密室里,只有一盏防风的羊角宫灯,光线昏黄,
照得人脸半明半暗。“主上。”秋雁松开手,
任由赵宸的后脑勺“咚”一声磕在冰冷的石砖上。她没有丝毫停顿,从高高盘起的发髻中,
抽出了一根……不,那不是发簪。那是一柄薄如蝉翼,寒光凛冽的匕首。“主上,
”她将匕首横递给我,“动手吧。”赵宸听到了。那具“尸体”的眼皮,在疯狂地颤抖!
「她们发现了?!」「不!不!我不能动!我不能——!」「慕容婉!你敢!你敢弑君?!
你慕容家要诛九族——!」他的心声,已经恐惧到破了音,像一只被踩住了脖子的公鸡。
我接过了那柄匕首。很轻。轻得像一片冰凉的雪花落在了我的掌心。可它,
却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我蹲下身,看着这张我爱了十年的脸。这张脸,
此刻因为“龟息散”的药效,白得像纸。“赵宸……”我开口,嗓子哑得厉害。一滴泪,
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不是为他。是为那个十三岁在桃花树下,一眼万年的慕容婉。她死了。
就在合卺夜那晚,被他亲手杀死了。“我八岁识你,十五岁……倾心于你。”“我母亲,
远守北疆,马革裹尸,换你皇位安稳。”“我父亲,立于朝堂,为你肃清障碍,助你登基。
”“我慕容家……”我的声音在抖,那匕首的尖,也抵在了他的龙袍之上,就在心口的位置。
“……我慕容满门,在你眼里,竟只是你用来讨好苏怜月的……一块垫脚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