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刑侦支队会议室。
气氛有些凝重。棉纺厂案的卷宗摊在桌上,旁边放着沈清弦带来的那个装着七个纸人的证物袋。
老陈面色尴尬:“沈法医,宿舍楼的监控……昨晚十一点到凌晨四点,你所在楼层的走廊监控,正好……故障了。”
沈清弦眉头蹙起:“这么巧?”
“已经让技术科去查是意外还是人为破坏了。至于顾警官那边……”老陈压低了声音,“我问了上面,口风很紧,只说是特殊部门,有最高权限,让我们全力配合,具体的不许多问。”
正说着,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顾晏依旧是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仿佛昨天解剖室的冲突从未发生。他今天换了件深蓝色的衬衫,衬得那双桃花眼越发勾人。他目光扫过会议室,最后落在沈清弦和她面前的证物袋上,嘴角弯起。
“早啊,各位。”他自顾自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长腿交叠,“看来,昨晚沈法医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沈清弦冷着脸,将证物袋推过去:“顾先生,这是今天早上在我宿舍发现的。另外,我凌晨四点左右,在窗外看到了本应停在冷柜里的死者。”
她言简意赅,没有任何渲染,只是陈述事实。
顾晏拿起证物袋,对着光看了看里面的纸人,手指摩挲着下巴:“浸血纸人,七情信标……呵,手脚还挺快。”他放下证物袋,看向沈清弦,眼神里少了些玩笑,多了几分审视,“沈法医,现在,还觉得是死后神经反射吗?”
“我只相信证据。”沈清弦不为所动,“这些纸人,还有所谓的‘看见’,都需要科学解释。我申请对纸人上的红色物质进行生化分析,同时对死者尸体进行更详细的尸检,包括……”
“包括检查他有没有梦游症,或者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兄弟?”顾晏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没用的。这不是你熟悉的领域。”
他身体前倾,隔着桌子看向沈清弦,那双桃花眼里似乎有奇异的光彩流转:“这个世界,比你用显微镜看到的,要大得多,也……危险得多。比如现在,”他忽然抬起手指,指向沈清弦身后的墙角,“你旁边那个穿花衬衫、梳着三七分油头、一脸怂相还非要探头探脑的家伙,就不是人。”
沈清弦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手指回头。
墙角空荡荡,只有一片从窗户投进来的阳光。
她转回头,眼神更冷:“顾先生,如果你没有实质性的帮助,请不要在这里干扰我们的工作。”
顾晏却笑了,靠回椅背,把玩着那支钢笔:“不信?那他有没有用一口九十年代的港台腔,在你耳边吵吵嚷嚷,说些‘大姐,你好猛哦’、‘吓死小弟了’之类的废话?”
沈清弦浑身猛地一僵。
从今天早上醒来开始,她的耳边确实时不时响起一个模糊又聒噪的男声,絮絮叨叨,一惊一乍,说什么“哇塞!纸人耶!”“大姐你惹到脏东西啦!”“好可怕,我要回家!”……她一直以为是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的幻听,甚至考虑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
他怎么会知道?!
看到沈清弦瞬间变化的脸色,顾晏满意地笑了:“看来是有了。王小豆,死了**十年了,以前是在这一片混的小混混,失足从楼上掉下来摔死的,成了地缚灵,胆子小,话还多。看样子,他是缠上你了。”
沈清弦只觉得一股凉意沿着脊柱爬升。唯物主义的高墙,在这一刻,被顾晏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凿开了一道清晰的裂缝。
“你……你能看见?”她的声音干涩。
“不然呢?”顾晏晃了晃手里的钢笔,“第七局,干的就是这个。现在,沈法医,有兴趣了解一下真正的‘案情’了吗?”
他收起玩笑的神色,用钢笔轻轻点了点桌上的卷宗和证物袋。
“第一个死者,张建国,棉纺厂下岗工人,生前最后被人看到时,正逢他买彩票中了五千块,欣喜若狂。死亡现场,面带极致‘喜悦’。”
“七个浸血纸人,对应‘七情’。”
“尸体通阴,留下索命预言。”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古老的邪恶仪式——‘七情炼魂’。”
顾晏的目光锐利起来,看向沈清弦:“有人在收集极致的情绪怨念,而张建国,是‘喜’之祭品。这,只是开始。”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老陈和其他几位刑警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沈清弦看着顾晏,看着他那双不再含笑的、深不见底的眼睛,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上那枚微凉的玉佩。
科学解释不了睁眼说话的尸体,解释不了凭空出现的纸人,解释不了顾晏口中的“王小豆”,更解释不了窗外那个招手的亡灵。
她沉默了片刻,终于抬起眼,迎上顾晏的目光,凤眼里是褪去疑虑后的清明与坚定。
“我需要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