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推荐《柠檬草与三秒钟》林薇陈默在线阅读

发表时间:2025-08-07 11:35:45

>>>>《柠檬草与三秒钟》 在线阅读<<<<

那里,有一道异常的触感。

不是皮肤的平滑,而是一道微微凸起的、略显粗糙的纵向疤痕。不长,大约两三厘米,隐藏在腕骨附近,像是被什么深深划过留下的永久印记。

指尖下的触感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那道疤痕,像一道无声的密码,冰冷地印证了小张护士刚才关于“严重车祸”的叙述。

林薇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骤然缩紧。

雨点密集地敲打着康复中心巨大的玻璃穹顶,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噼啪声,如同无数细小的鼓槌在敲击。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泥土的气息。

林薇坐在休息区靠墙的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窗外的雨声被放大,像一层厚厚的幕布,隔绝了其他所有的声音。她刚刚结束一场强度颇大的平衡训练,双腿还有些发软,精神也有些疲惫。

“陈老师好像被周医生叫去谈话了,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护士小张的声音在雨幕的背景音里显得有些模糊,“雨太大了,林**,你是在这儿等雨小点,还是我送你回病房?”

“不用麻烦,张护士。”林薇连忙说,她不想太麻烦别人,“我再等等陈老师吧,他应该快回来了。”她心里有些没底,但更不想独自穿过那被雨声充斥、方向难辨的回廊。陈默的引导,在这样嘈杂混乱的环境中,是她唯一的定心丸。

小张似乎犹豫了一下:“那行,你坐这儿别动啊,我去那边看看。”

脚步声远去,消失在雨声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雨势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反而越下越急,敲打玻璃的声音连成了一片喧嚣的白噪音。林薇安静地坐着,起初还能保持平静,但渐渐地,一种不安开始滋生。

陈默还没回来。小张也一去不返。休息区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单调而压迫的雨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填满了她所有的听觉空间。

黑暗在这嘈杂的雨幕里,显得更加无边无际,也更加令人心慌。她开始无法准确地判断方向,甚至觉得身下的椅子都变得不真实起来。一种熟悉的、被世界抛弃的恐慌感,如同冰冷的海水,一点点漫过脚踝,向上蔓延。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回病房的路,她记得大概的方向。林薇深吸一口气,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冰凉的墙壁触感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她试探着迈出一步,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声音被雨声吞没。

走廊里并非空无一人。她能听到远处隐约的说话声、脚步声,甚至轮椅碾过的声音,但这些声音在嘈杂的雨声和空旷的回音作用下,变得扭曲、遥远、方向不明。它们像黑暗中飘忽的鬼影,不但不能指引方向,反而加剧了她的迷失感。

她努力回忆着平时陈默带她走过的路径:从休息区左转,直走大约二十步,经过护士站,再右转……可此刻,脚下的地毯触感似乎都一样,空气的流动也捕捉不到任何特征。她凭着感觉左转,摸索着墙壁往前走。

走了不知多少步,预期中护士站那特有的、混合着消毒水和文件纸张的味道并没有出现。反而,空气似乎变得更加潮湿阴冷了。她心里咯噔一下,脚步顿住。走错了?还是走过了?

她试着往旁边摸索,指尖触到的不是墙壁,而是冰冷的、带着水汽的……玻璃?巨大的玻璃?雨水敲打的声音在这里变得更加震耳欲聋。

这里是……靠近入口的落地窗区域?完全偏离了回病房的方向!

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像个没头苍蝇一样,急切地转身,试图往回走。高跟鞋在湿滑的地面上一个趔趄,她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向前扑去!

预想中的撞击没有到来。一条手臂稳稳地揽住了她。

“林薇!”

那熟悉的声音穿透喧嚣的雨幕,带着一丝难得的急促和喘息,在她耳边响起。紧接着,那令人心安的柠檬草气息,混合着他身上被雨水微微浸染的湿气,将她包裹。

是陈默!

林薇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双手立刻死死抓住他胸前的衣服,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刚才强装的镇定瞬间瓦解,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后怕。“我……我迷路了……”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不易察觉的哽咽,“雨声太大……什么都听不清……找不到路……”

“没事了。”陈默的声音很快恢复了惯常的沉稳,但揽着她的手臂收得很紧,带着一种保护的力度。“我在这里。”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动作带着安抚。

“抱歉,被事情耽搁了。”他低声解释,气息还有些不稳,显然是一路找过来的,“雨太大,走廊回音重,方向感容易**扰。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待在原地等我就好。”

他一边说,一边调整姿势,稳稳地托住她的手臂:“来,跟着我。我们回去。”

他的引导比平时更加清晰,声音也略微提高,努力压过嘈杂的雨声:“现在,向前,三步。对,很好。左转,慢一点,小心脚下……”

林薇紧紧依偎着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声音的指引和手臂传来的稳定力量上。每一次迈步,都踩在他指令的节点上。雨声依旧喧嚣,但不再是无序的噪音。他的声音像黑暗惊涛中的灯塔,穿透混乱,为她清晰地划出一条安全的航道。

走过那段混乱迷失的回廊,进入通往病房区的相对安静的通道时,林薇紧绷的神经才真正松弛下来。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她浑身发软,但更强烈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依赖和安心感。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抓着他衣服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麻。

“刚才……谢谢你。”她低声说,声音还有些不稳。

陈默的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托着她手臂的手,力道微微加重了些,带着一种无声的慰藉。

回到病房门口,陈默停下脚步。“到了。”他松开托扶的手。

林薇却下意识地没有立刻松开抓着他衣襟的手。指尖下是他微湿的衬衫布料,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觉到他胸膛平缓的起伏和温热的体温。刚才在雨声中的惊惶、迷路的无助、被他找到时的安心……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她一时有些舍不得这唯一的依靠。

黑暗中,她仰起脸,“望”向他所在的方向。失去视觉后,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一个人的存在——他的气息,他的温度,他沉稳的声音,还有那环绕着他的、令人心安的柠檬草香气。

陈默似乎也沉默着,没有催促她松手。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静默,只有两人细微的呼吸声和窗外依旧滂沱的雨声。

过了几秒,林薇才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手,指尖残留着他衣料微潮的触感和胸膛的温度。脸颊有些发烫。

“我……我进去了。”她慌乱地说,摸索着去推病房的门。

“好好休息。”陈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依旧温和,听不出什么波澜。

林薇几乎是逃也似的进了病房,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心脏还在怦怦直跳。刚才那一刻的靠近和依赖感,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厚重的丝绒眼罩被护士小心地取下,动作轻柔得像拂去一片羽毛。林薇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眼皮下的肌肉微微颤抖。病房里明亮的光线,即使隔着紧闭的眼睑,也像一层朦胧的橙色光雾,固执地渗透进来。

“林**,别急,慢慢来。”周医生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鼓励,“先试着适应一下光线。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刺痛感?”

林薇屏住呼吸,用力地摇了摇头。没有刺痛,只有一种奇异的光压感,沉甸甸地覆盖在眼皮上。这感觉陌生又令人心慌。

“好,非常好。”周医生的声音带着一丝欣慰,“现在,尝试着,非常非常慢地,睁开一点缝隙。如果觉得太刺眼,立刻闭上。”

林薇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像要挣脱束缚跳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一丝眼睑。

瞬间,炫目的白光如同无数细小的钢针,凶狠地刺入!她痛呼一声,猛地紧紧闭上了眼睛,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别怕,别怕!”周医生立刻安抚道,“这是正常的!你的视神经太久没接触光线了,需要重新适应。就像在黑暗里待久了,突然看到强光谁都会受不了。慢慢来,我们不着急。”

林薇急促地喘息着,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刚才那瞬间的强光**带来的不仅是刺痛,还有一种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原来复明,远不是她想象中那样浪漫的豁然开朗。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按照周医生的指示,像学步的婴儿一样,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重新尝试。每一次小心翼翼地掀开一丝缝隙,都伴随着光线的粗暴入侵和短暂的刺痛。视野里只有大片模糊晃动的光斑和扭曲的色块,像打翻了的调色盘,毫无意义,反而比纯粹的黑暗更令人烦躁和晕眩。

模糊的色块在晃动,偶尔能勉强分辨出靠近床边一团晃动的白色人影(应该是周医生),还有旁边一个更模糊的、穿着浅色衣服的影子(可能是护士)。窗外的景象更是一团混沌的光晕。她甚至无法看清自己伸到眼前的手。

挫败感和烦躁感像潮水般涌来。这根本不是她日思夜想的“看见”!这模糊、混乱、令人不适的光影,简直是一种新的折磨!

“深呼吸,林薇。”周医生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别灰心。这只是第一步。你的大脑需要时间重新学习和处理这些视觉信号。就像你当初学习用手触摸认识世界一样,现在,要重新学习用眼睛‘看’。”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更加沉稳:“复明后的视觉重建,是一场新的复健,甚至可能更艰难、更漫长。你需要有心理准备。”

漫长?更艰难?林薇的心沉了下去。她以为熬过黑暗就是光明,却没想到光明本身,也需要如此痛苦的跋涉才能抵达。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请进。”周医生说。

门开了。林薇下意识地朝门口望去。视野里依旧是一片晃动的模糊光影。只能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形轮廓出现在门口那片更亮的光区里。那轮廓穿着深色的衣服,身形挺拔而熟悉。

是他!陈默!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林薇心中所有的挫败和烦躁!是他!他终于来了!在她终于能“看见”他的这一天!

“陈默!”林薇激动地喊出声,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喜悦,她甚至不顾眼前依旧模糊眩晕的视野,挣扎着就想从床上坐起来,“你看!我……我能看见了!我能看见了!”她急切地想要分享这巨大的喜悦,想要看清他的脸,想要告诉他,她终于不再是个只能依赖他声音和引导的累赘!

她朝着门口那个模糊的深色人影伸出手,脸上带着近乎狂喜的笑容,泪水却流得更凶了。

门口的人影似乎僵了一下。

房间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只有林薇激动的喘息声。

周医生轻轻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开口了:“林**……门口这位,是来送检查报告的护工小李。”他的声音很温和,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穿了林薇所有的激动和喜悦。

送报告的……护工?

不是陈默?

林薇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如同被冻结的冰面。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狂喜如同退潮般急速褪去,留下冰冷而尴尬的沙滩。一股强烈的难堪和失落,如同冰水兜头浇下,让她浑身发冷。

门口那个模糊的深色人影似乎也有些局促,小声地打了个招呼,将什么东西递给了旁边的护士,就匆匆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林薇缓缓地收回僵在半空的手,无力地垂落在被子上。她低下头,刚刚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迅速褪去血色,变得苍白。刚才那瞬间的狂喜有多强烈,此刻的失落和难堪就有多沉重。

“对……对不起,周医生,我……”她语无伦次,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没关系,认错人很正常。”周医生语气平和,没有丝毫责备,“你现在看到的,就像高度近视没戴眼镜,或者隔着一层磨砂玻璃,轮廓模糊,细节全无。大脑需要时间和大量的练习,才能将眼前的色块和光影,重新对应上具体的物体和人脸。这急不来。”

林薇沉默地点点头,手指紧紧攥住了被单。刚刚升起的那点微弱的希望,被这残酷的现实打击得摇摇欲坠。复明之路,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崎岖漫长。而在这条路的起点,她最想看到的那个人,却不知为何,没有出现。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条清晰的金色光带。林薇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摊开的杂志。

她的眼睛缓慢地、极其专注地扫过书页上的文字。不再是几天前那种令人晕眩的模糊色块,虽然还有些许的朦胧感,但那些黑色的方块字,已经能清晰地辨认出轮廓和笔画,稳稳地落在白色的背景上。

“……市场……份额……增长……预期……”她逐字逐句,无声地默念着,指尖随着目光轻轻划过纸面。一种久违的、掌控信息的踏实感,随着每一个被清晰识别的字词,重新流回心底。虽然速度还很慢,但这确凿无疑的“看见”,像一剂强心针,驱散了复明初期笼罩着她的巨大阴霾和恐慌。

“薇!我的天呐!你真的能看见了!”病房门被猛地推开,伴随着一个熟悉而充满活力的高音。苏然像一阵旋风般卷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大束热烈盛放的向日葵,几乎要怼到林薇脸上。金灿灿的花瓣在阳光下闪耀着饱满的生命力。

林薇抬起头,眼前的影像还有些微的晃动,像信号不稳的旧电视。苏然那张熟悉的脸庞,带着惯有的夸张笑容和闪闪发亮的大眼睛,正逐渐从朦胧的背景中清晰地凸显出来。虽然细微的表情还看不太真切,但那标志性的、充满感染力的笑容轮廓,已经足够让她心头一暖。

“然然?”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但脸上已经不由自主地绽开了笑容。

“当然是我!还能有谁这么风风火火地来看你?”苏然把花束塞到她怀里,浓郁的向日葵香气扑面而来。她毫不客气地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林薇,眼神亮得像探照灯。“让我好好看看!啧啧啧,我们林大总监的眼睛,果然还是这么漂亮!就是瘦了点……不过精神头看着不错!”

苏然连珠炮似的话语和夸张的肢体动作,像一剂充满烟火气的良药,瞬间冲淡了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和连日来的沉寂。林薇抱着那束沉甸甸、充满阳光气息的向日葵,感受着花瓣柔软饱满的触感,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有苏然在的地方,空气都变得热闹而真实。

“公司那边……”林薇刚开口,就被苏然挥手打断。

“打住打住!今天不准谈工作!”苏然一脸严肃,“你现在唯一的KPI,就是好好养眼睛,早日重出江湖,大杀四方!”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八卦兮兮的兴奋,“哎,说真的,你那个‘黑暗中的骑士’呢?那位声音好听、手也好看、还自带柠檬草香氛的陈老师?你不是天天念叨吗?今天怎么没在?我可太好奇了,快让我看看真人长啥样!是不是帅得惨绝人寰?”

苏然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林薇心底那个被暂时搁置的盒子。陈默。这个名字被提起,连同他身上那独特的柠檬草气息,一下子变得鲜明起来。喜悦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但眼神里却悄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失落和困惑。

她低头,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向日葵光滑的花瓣。“他……今天没来。”林薇的声音低了些,“手术之后这几天,都没见到他。”

“啊?”苏然夸张地张大了嘴,一脸难以置信,“不是吧?你重见光明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不来见证?这不符合‘骑士’的剧本啊!”她皱起眉头,“电话呢?你联系他没?”

林薇摇了摇头,那点失落感更清晰了:“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以前……都用不着。”以前的世界只有声音和引导,不需要手机号码。

苏然撇撇嘴,似乎想吐槽什么,但看着林薇有些黯淡的神色,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拍了拍她的手:“没事没事!可能他刚好有事忙呢?或者……嗯,说不定是害羞了?怕你看见他本人幻想破灭?”她试图用玩笑活跃气氛。

林薇勉强笑了笑,没接话。害羞?幻想破灭?不,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反驳。陈默不是那样的人。他那种骨子里透出的沉静和分寸感,绝不会因为这种原因缺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念头,像一颗不安分的种子,悄悄落进了心底。

接下来的几天,林薇的视力恢复得很快。眼前的迷雾一天天散开,世界的细节如同褪色的画卷,重新被精细地描绘上色。她能清晰地看到护士胸牌上的名字,看到窗外树叶清晰的脉络,看到自己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

但陈默,依旧没有出现。

每一次病房门被推开,她都会下意识地、满怀期待地望过去,但走进来的,永远不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向护士打听,得到的回答也总是含糊其辞:“陈老师啊……可能最近请假了吧?”“不太清楚呢,没看到他……”

不安的种子开始发芽、生长,盘踞在心头。他怎么了?是生病了?还是……离开了?

这个猜测让她心慌。她开始频繁地让护工推着她去复健大厅,去他们曾经练习定向行走的走廊,去那个摆放着各种形状模型的训练室……她睁大了眼睛,仔细地扫过每一个角落,搜寻着那个可能穿着米白色休闲裤、浅色衬衫,身形挺拔的身影,捕捉着空气中是否还残留着一丝清冽的柠檬草香。

每一次搜寻,都落空。那个熟悉的轮廓,那独特的气息,如同水滴蒸发在空气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康复中心依旧忙碌,人来人往,但那个在她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源,却熄灭了。

失落感一天天加重,变成一种沉甸甸的焦虑。她甚至开始后悔,在视力最模糊、最混乱的那几天,为什么没有坚持让护士帮忙去找他?为什么没有更早地意识到他的缺席?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林薇独自坐在复健大厅靠窗的位置,手里拿着一本盲文入门书——这是周医生建议的,说是对视觉重建有辅助作用。她的目光却并没有落在书页上,而是有些失焦地望着窗外明晃晃的世界。视力恢复了,心里的某个角落,却比失明时更加空落落的。

“林**?”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薇回过神,转头看到护士小张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用深蓝色硬质封皮装订的本子。那本子的封皮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细密而规律的凸点。

“这个,”小张将本子递给她,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神情,像是惋惜,又像是完成某种任务般的释然,“是陈老师……临走前,托我转交给你的。”

“临走?”林薇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她几乎是抢一般接过了那个本子。硬质的封皮触感冰凉,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重量。指尖拂过封面上那些排列规律的凸点,一种奇异的、属于盲文的触感。

“他……走了?什么时候?”林薇的声音有些发紧,急切地问。

“今天早上办的出院手续。”小张叹了口气,“走得很急。他只说把这个交给你。”

林薇紧紧攥着那本厚厚的盲文日记,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走了?就这样不告而别?在她终于能“看见”的时候?一种被遗弃的冰冷感混合着巨大的失落和不解,瞬间淹没了她。他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等等她?这本日记里……又写了什么?

无数个疑问在脑海里翻腾。她再也坐不住,甚至忘了向小张道谢,抱着那本沉重的日记,脚步有些踉跄地冲回了自己的单人病房。

“砰”的一声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胸口剧烈起伏。窗外的阳光明晃晃地照进来,将病房里的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洁白的床单,金属的床架,床头柜上苏然送的向日葵……这清晰无比的世界,此刻却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怀里那本深蓝色的硬皮日记本上。深吸一口气,她走到床边坐下,将日记本放在膝上。手指带着微微的颤抖,抚过那冰冷的、布满凸点的封面。

然后,她翻开了第一页。

指尖触碰到内页上更加密集、排列组合各异的凸点。她看不懂。一个盲文字符都不认识。这本日记,对她而言,此刻就像一本来自异世界的天书。

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和无力感涌了上来。他给了她这本日记,却忘了她根本不懂盲文?还是……他本就没想过让她看懂?这个念头让她心头发冷。

她不甘心地一页页翻过去,指尖划过那些她无法解读的密码。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突然,在翻到靠近最后几页时,她的指尖触感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密集的凸点,而是一行行……凹陷下去的刻痕?像是用某种尖锐的硬物,在纸页上用力刻划出来的线条。

林薇的心跳骤然加速。她低下头,凑近那页纸。视力已经足够清晰,她看到在原本布满规律凸点的纸页上,被人用极大的力气,刻下了一行行深深凹陷下去的字迹!那刻痕如此之深,几乎要穿透纸背,带着一种近乎痛苦的决绝。

那不再是盲文,而是她能“看见”的、熟悉的汉字!

只是,那些字迹扭曲、凌乱、颤抖,仿佛书写者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挣扎,每一笔都刻得极其用力。

林薇屏住呼吸,急切地辨认着那些深深刻入纸张的汉字:

“薇……”

“当你终于‘看见’这些字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原谅我的懦弱和逃避,原谅我不敢……不敢让你看见我此刻的样子。”

“更不敢让你知道……”

刻痕在这里停顿了一下,留下一个深凹的墨点,仿佛书写者在此处耗尽了所有勇气。下一行字刻得更加扭曲、破碎,带着一种绝望的撕裂感:

“三年前……那场毁掉我人生的车祸……那个在路口……突然违规变道……导致我车辆失控撞上隔离墩的……”

刻痕剧烈地颤抖着,深深切入纸页,最后一个词,带着一种血淋淋的力道,狠狠撞入林薇骤然收缩的瞳孔:

“……是你。”

是你。

这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烙铁,带着毁灭性的高温和剧痛,狠狠地、不容抗拒地烫在了林薇的视网膜上!烫进了她瞬间冻结的血液里!烫穿了她所有的思维和意识!

轰——!!!

脑子里仿佛引爆了一颗核弹!巨大的轰鸣瞬间吞噬了一切声音!眼前清晰的世界猛地炸开一片刺眼的白光,紧接着又被浓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疯狂反扑!白光与黑暗激烈地撕扯、旋转,天旋地转!

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无法呼吸!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随即又以一种要撕裂胸膛的疯狂速度剧烈搏动起来!

不……不可能!

幻觉!一定是视力还没恢复好产生的幻觉!

林薇猛地闭上眼睛,用力甩了甩头,再猛地睁开!

那行字,那行用尽全力刻下的、带着绝望和控诉的字迹,依旧清晰地、残酷地烙印在纸页上!

“三年前……那场毁掉我人生的车祸……那个在路口……突然违规变道……导致我车辆失控撞上隔离墩的……是你。”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匕首,反复捅刺着她毫无防备的心脏!

三年前……车祸……违规变道……

尘封的记忆碎片,被这血淋淋的指控猛地撬开!模糊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进脑海!

刺耳的刹车声!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尖啸!巨大的撞击力!挡风玻璃蛛网般碎裂的恐怖景象!安全气囊瞬间弹出带来的窒息感!还有……还有惊魂一定后,从后视镜里看到的,那辆撞在路边隔离墩上、扭曲变形的黑色轿车……

冷汗瞬间浸透了林薇的后背,冰凉的黏腻感让她止不住地颤抖。她当时吓坏了,报了警,确认对方还有生命体征被救护车拉走后,才在巨大的恐慌和侥幸中离开……她甚至不记得那辆车的具体样子,更不知道……不知道车里的人……

是陈默?!

那个被她一个莽撞的、抢时间的违规变道,彻底撞入无边黑暗深渊的人……是陈默?!

他早就知道?!

他这三个月……这三个月在黑暗中陪伴她、引导她、安抚她、教会她重新“触摸”世界的人……竟然是……是她亲手推入地狱的受害者?!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罪恶感,像一双冰冷滑腻的手,死死扼住了林薇的喉咙!她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头!她猛地捂住嘴,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前蜷缩,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灼烧着喉咙。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接近她,照顾她,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成为她的光……是为了报复吗?为了在她终于重获希望的那一刻,再亲手将这希望碾碎?让她也尝尝被命运玩弄、坠入深渊的滋味?!

“原谅我不敢让你看见……”日记本上的字迹在眼前疯狂晃动、扭曲。

他不敢让她看见……看见什么?看见他失明的双眼?还是看见他眼底无法掩饰的恨意?还是……怕她认出他就是当年那个车祸的受害者?

无数个念头在混乱的脑海中疯狂冲撞、爆炸!羞愧、恐惧、痛苦、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如同狂暴的飓风,将她彻底撕碎!她死死攥着那本如同烙铁般滚烫的日记本,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硬质的封皮里。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冰冷的汗水从额头大颗大颗地滚落。

就在她整个人被这毁灭性的真相冲击得濒临崩溃的边缘时——

笃。笃。笃。

病房的门,被不轻不重地敲响了。

三下。节奏平稳,带着一种熟悉的、恰到好处的从容。

林薇如同惊弓之鸟,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病房的门!心脏在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破胸而出!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耳边嗡嗡作响。

是谁?!

门外,一片寂静。仿佛刚才的敲门声只是她的幻觉。

几秒钟后,门把手被轻轻转动。

咔哒。

门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走廊里一部分光线,在病房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那人穿着一身剪裁精良、质感厚重的深灰色西装,一丝褶皱也无。身姿挺拔,如同雪松。他迈步走了进来,步伐沉稳,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晰而规律的轻响。

林薇的目光,带着巨大的惊悸和尚未褪去的混乱,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那个走进来的人身上。她的视线,从他的笔挺的西裤裤脚,一点点向上移动——熨帖的西装下摆,一丝不苟的领带结,线条冷硬的下颌……

然后,她的目光猛地撞上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轮廓分明、极其英俊的脸。眉骨很高,鼻梁挺直,薄唇微抿,带着一种疏离而矜贵的气质。但最让林薇感到窒息、感到全身血液瞬间冻结的,是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此刻正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审视,迎上她惊恐混乱的视线。

没有墨镜,没有纱布。

那是一双……完好无损的、锐利如鹰隼的、能够清晰映出她此刻狼狈不堪模样的眼睛!

而更让她魂飞魄散的是,这张脸……这张她从未在现实中见过、却在无数次噩梦中模糊出现过的、属于那辆扭曲变形的黑色轿车车主的模糊轮廓……此刻,竟然无比清晰地与眼前这张英俊却冰冷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就在林薇大脑一片空白,震惊得无法呼吸,无法思考,甚至连尖叫都卡在喉咙里的时候——

那个男人在距离她病床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微微勾起唇角,那弧度极浅,近乎于无,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和……一丝残忍的玩味。

然后,那温润的、曾无数次在黑暗中给予她安抚和引导的、带着独特韵律的声线,在寂静得落针可闻的病房里,清晰地响起:

“林总监,幸会。”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惨白如纸的脸上和手中紧攥的、那本深蓝色的日记本上。空气中,仿佛弥漫开一缕极其淡雅、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清冽气息。

柠檬草的香气。

他薄唇微启,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林薇摇摇欲坠的世界里:

“我是陈默。代表盛景资本,负责贵公司此次收购案的投资评估。”

死寂。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厚重的冰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刺痛,刮擦着林薇的喉咙。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却像探照灯一样,残酷地照亮她脸上每一寸失血的苍白和眼底汹涌的惊涛骇浪。

陈默。

这两个字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凿进她混乱的脑海。是他!真的是他!那双眼睛——锐利、冰冷、完好无损地镶嵌在那张英俊得近乎残酷的脸上——彻底粉碎了她最后一丝“认错人”的侥幸。三年前后视镜里那模糊惊鸿一瞥的车主轮廓,与眼前这个西装革履、气势迫人的男人,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

而他此刻的身份——盛景资本的投资代表!负责收购她为之付出全部心血、如今却风雨飘摇的公司的评估人!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恐惧像两只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心脏,几乎要将其捏爆。她亲手将他推入黑暗深渊,他却在她挣扎着爬向光明时,以审判者的姿态降临,手握着她事业生死的权柄!

“林总监?”陈默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温润的质地,此刻却像裹着冰渣,清晰地切割着凝滞的空气。他向前走了一步,皮鞋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如同丧钟敲在林薇心上。那若有似无的柠檬草气息,此刻不再是黑暗中的抚慰,而是催命的毒药,丝丝缕缕钻进她的鼻腔,勾起无数被他引导、被他支撑、被他气息环绕的记忆碎片,与眼前这冰冷的现实激烈冲撞,几乎要将她撕裂。

他停在病床尾,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平静无波,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精准地落在她因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紧紧攥着那本深蓝色日记本的手上,又缓缓上移,对上她那双充满了惊惧、混乱和巨大疑问的眼睛。

“看来,”他的唇角勾起一个极浅、极冷的弧度,眼神里没有丝毫笑意,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周医生的手术非常成功。你的视力,恢复得不错。”他的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她手中的日记本,“想必,里面的内容,也看得很清楚了?”

每一个字,都像鞭子,狠狠抽在林薇紧绷的神经上!看清楚了?那血淋淋的指控,那绝望的刻痕——“是你!”——怎么可能看不清楚!

巨大的羞耻感和灭顶的罪恶感如同海啸,瞬间将她淹没。她猛地低下头,不敢再与那双冰冷的、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对视。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像一片在狂风中即将碎裂的枯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想尖叫,想否认,想解释,想问他为什么……无数念头在脑中疯狂冲撞爆炸,最终却只化作一片震耳欲聋的空白和窒息般的恐惧。

“我……”她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对……对不起……”除了这三个苍白无力、在血淋淋的真相面前显得如此可笑虚伪的字眼,她还能说什么?

“对不起?”陈默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尾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嘲弄。他微微侧头,目光掠过床头柜上那束开得热烈的向日葵,金灿灿的花瓣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疼。“为了三年前那个路口?还是为了这三个月,像个傻瓜一样蒙在鼓里,心安理得地接受一个‘仇人’的照顾?”

“仇人”两个字,被他咬得清晰而冰冷,像两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林薇最脆弱的地方。

林薇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我……我不知道是你!我如果知道……我……”她想说“我绝不会”,可声音戛然而止。如果知道是他,她会怎么做?她不知道。巨大的混乱和冲击让她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不知道?”陈默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彻骨的寒意。他向前又逼近了一步,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倾轧下来,阴影笼罩住病床上蜷缩的林薇。“林总监,当年事故报告写得清清楚楚。路口监控虽然没拍到你的车牌特写,但车型、颜色、违规变道的时间点……甚至你下车查看时模糊的侧影,都记录在案。只要有心,找到你很难吗?”

他微微俯身,那张英俊而冷漠的脸庞在距离林薇不足一尺的地方停下。她能清晰地看到他深邃眼瞳中自己狼狈不堪的倒影,看到他线条冷硬的下颌,闻到他身上那曾经让她心安、此刻却令她如坠冰窟的柠檬草香混合着昂贵须后水的冷冽气息。

“我找到你,比你想象的要早得多。”他盯着她惊恐放大的瞳孔,一字一句,如同法官宣读判决,“就在你住进这家康复中心的第一周。看着你撞墙,看着你崩溃,看着你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黑暗里摸索、哭泣……看着你,”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紧握日记本的手,“是如何依赖那个被你亲手推下悬崖的人。”

林薇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原来……原来他早就知道!这三个月……这三个月在她看来是黑暗中唯一的救赎和温暖,在他眼中,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残忍的观察?!一种被彻底扒光、**裸暴露在仇视目光下的羞耻感和冰冷寒意,让她如坠冰窟,连牙齿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为什么……”她几乎是呜咽出声,泪水终于冲破堤坝,汹涌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了报复吗?为了……为了在我终于能看见的时候,再亲手把我打回地狱?”巨大的痛苦和不解撕扯着她的心脏。

“报复?”陈默直起身,高大的身影重新拉开距离,阴影却依旧沉沉地压在她身上。他抬手,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本就一丝不苟的西装袖口,动作优雅而冰冷。“林总监,不要把我想得那么狭隘,或者……那么仁慈。”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鹰隼,重新锁定她:“接近你,照顾你,引导你……是为了让你活下去,活得好好的,活到能真正‘看见’这一切的那一天。”他指了指她手中的日记本,又指向自己,“让你看清你曾经做过什么,让你看清我现在的样子,也让你看清,你引以为傲、视若生命的公司,即将面临什么。”

他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冰冷而残酷,带着掌控一切的漠然:“盛景资本对你们公司的尽职调查已经接近尾声。前景黯淡,负债高企,核心技术壁垒薄弱……林总监,你觉得,一份客观、详实、足以让董事会做出清盘决定的评估报告,值不值得我用这三个月的时间来换取?或者说,值不值得我忍受这三个月,看着‘肇事者’在我眼前脆弱、依赖,又满怀希望地等待重见光明?”

轰——!!!

林薇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不是为了报复?是为了……一份报告?!为了在她最脆弱、最依赖他的时候,用最残酷的方式摧毁她的一切?!

事业!那是她仅存的、证明自己价值、支撑她熬过黑暗的唯一支柱!她为了它熬过无数日夜,付出全部心血,甚至在失明后最绝望的时刻,想的也是如何保住它!而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她亏欠了整个人生、又在这三个月里将她从深渊边缘拉回的男人,他接近她的最终目的,竟然是要亲手将它碾碎?!

比仇恨更冰冷,比报复更残忍!这是一种彻底的、居高临下的毁灭!

“不……你不能……”林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绝望和愤怒让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陈默,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公司……公司是我的一切!你不能毁了它!陈默!你不能!”

“我能。”陈默的回答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他看着她眼中燃烧的愤怒和绝望,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而且,决定权并不完全在我。盛景只看数据和价值。我只是确保,这份数据和价值,被‘客观’地呈现出来。”他刻意加重了“客观”二字,其下的含义不言而喻。

他拿出一个薄薄的、印着盛景资本暗纹LOGO的黑色文件夹,轻轻放在林薇病床边缘的白色被单上。那动作轻描淡写,却像一块千钧巨石,重重砸下。

“这是初步评估的核心摘要。给你一天时间。”陈默的声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冰冷,如同在宣读一份与己无关的判决书,“好好看看,想想清楚。明天上午十点,我会在你的办公室,等待你的‘最终陈述’。”

他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浪费。利落地转身,深灰色的西装背影挺拔而冷硬,步伐沉稳地走向门口。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一下,一下,如同丧钟,敲在林薇摇摇欲坠的世界上。

门被拉开,走廊的光线涌入,刺得林薇眼睛生疼。

就在他即将迈出房门的那一刻,脚步却顿住了。

他没有回头,只有那温润却毫无温度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回来,如同最后的宣判,也像一个冰冷的谜题:

“林薇,你一直想看清我的样子。”

“现在,你看清了吗?”

“或者说,你准备好……看清你自己了吗?”

话音落下,门被轻轻带上。

咔哒。

一声轻响,隔绝了两个世界。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重新降临。

只有林薇剧烈而压抑的喘息声,和泪水滴落在深蓝色日记本封皮上发出的、细微的、如同心碎般的啪嗒声。

她低头,视线模糊地看着被单上那个冰冷的黑色文件夹。盛景资本的LOGO像一只嘲弄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她。

窗外阳光灿烂,她的世界却已天崩地裂,坠入无间寒狱。

相关资讯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