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回到家时,客厅里一片狼藉。
薯片袋子、可乐瓶、拆开的快递盒扔得满地都是。
小姑子周悦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一边刷着短视频,一边把脚翘在昂贵的真皮茶几上。
听见开门声,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嫂子,回来了?正好,我渴了,去给我倒杯水。”
使唤人的语气,理所当然。
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
她换好鞋,没有去倒水,而是开始默默收拾地上的垃圾。
周悦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哎呀你先别收拾了,渴死我了!我哥呢?怎么还没回来?”
林晚将一个空的薯片袋扔进垃圾桶,声音听不出情绪。
“他今晚加班。”
“加班加班,天天加班!”周悦坐了起来,脸上满是不满,“就不能让他请个假,陪我逛逛街吗?我新看上一个包。”
林晚的动作顿住了。
新看上一个包?
她住在这里三个月,吃穿用度全是林晚和周铭的。
她自己那点工资,大概只够她买几杯奶茶。
林晚没说话,继续收拾。
周悦见她不搭理自己,更来劲了。
“嫂子,你那张副卡是不是该提提额度了?五万块根本不够花啊,我姐妹们都笑话我。”
林晚停下来,看着她。
“周悦,你已经二十四岁了,不是四岁。你哥为了给你调动工作,托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少心思,你心里没数吗?”
为了把周悦从老家那个清闲单位调到市里这个待遇优渥的岗位,周铭求爷爷告奶奶,最后还是林晚动用了自己的人脉,搭进去三十万的人情费,才勉强敲定。
下周,周悦就可以去新单位报到了。
可她呢?
没有半分感激。
反而变本加厉地索取。
听到林晚提工作,周悦撇了撇嘴,一脸不屑。
“那不是你们应该做的吗?我哥就我一个妹妹,你们不帮我谁帮我?”
她上下打量着林晚,眼神里带着一丝轻蔑。
“再说了,那三十万算什么?我哥娶了你,真是亏大了。你家那点破条件,连套像样的陪嫁房都没有,还好意思说我?”
一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扎进林晚的心里。
结婚五年,她以为自己用真心和付出,总能捂热这颗石头心。
她和周铭白手起家,从一无所有到在这个城市里扎下根,买了房,买了车。
她自问,对周家,尤其是对这个小姑子,仁至义尽。
可到头来,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羞辱。
“你说什么?”林晚的声音冷了下来。
周悦被她冰冷的眼神看得一缩,但很快又挺直了腰杆。
“我说错了吗?你一个外地农村出来的,配得上我哥吗?要不是你工作还算体面,能赚钱,我妈当年根本不可能同意你们结婚!”
“要我说,这三十万就是你该出的!就当是你给我们家的补偿了!”
补偿……
林晚忽然笑了。
原来,在他们一家人眼里,她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只是“补偿”。
她掏心掏肺地对他们好,在他们看来,是理所应当。
她看着周悦那张因为得意而略显扭曲的脸,心中最后一丝温情,也彻底凉了。
五年的忍耐,五年的退让。
够了。
真的够了。
“周悦,”林晚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刚才说的话,有本事再说一遍。”
周悦被她的气势震慑住,但嘴上依旧不饶人。
“说就说!你就是个捞女,靠着我哥才能留在城里!我们全家都瞧不起你!”
“好。”
林晚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反而更深了。
她不再看周悦,而是转身走回玄关,从包里拿出手机。
周悦还在喋喋不休地叫骂着。
“你笑什么笑?被我说中了吧!告诉你林晚,等我去了新单位,我第一个就……”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林晚当着她的面,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一个沉稳的男声传来。
“喂,小林啊,什么事?”
是她托了关系办事的那个朋友,老李。
林晚的语气轻松又随意,仿佛在谈论天气。
“喂,李哥,是我,林晚。”
她顿了顿,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周悦。
“不好意思啊李哥,有点事想麻烦您一下。之前拜托您办的那个工作调动……对,就是我小姑子那个事。”
“我想了一下,还是算了吧。”
“嗯,取消了。”
“那三十万,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过去拿回来。”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周悦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她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林晚。
“你……你干了什么?”
林晚挂断电话,将手机揣回兜里,甚至还有心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
她抬起眼,平静地回视着周悦。
“没什么,就是把你那个‘我该出的’工作,给取消了。”
“你疯了!林晚你这个疯子!”
周悦尖叫着扑了过来,伸手就要去抢林晚的手机。
“你凭什么取消我的工作!你把手机给我,我现在就给李叔叔打电话!”
林晚轻易地侧身躲开,周悦扑了个空,狼狈地摔在地上。
“凭什么?”
林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嘲弄。
“就凭那三十万是我出的。就凭那个李叔叔,是我的人脉,不是你哥的。”
“周悦,你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哥,觉得我们全家都瞧不起我吗?”
“那好啊,从今天起,我的东西,你一分一毫也别想再碰。”
周悦瘫坐在地上,彻底傻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林晚。
在她印象里,这个嫂子永远都是温和的,好脾气的,甚至可以说是软弱的。
无论她怎么作,怎么闹,林晚最多就是沉默,或者跟她哥周铭抱怨两句。
可今天,她居然……居然敢取消自己的工作!
那可是她梦寐以求的单位!是她跟所有同学朋友炫耀过的未来!
“林晚!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哥不会放过你的!”周悦色厉内荏地喊道。
林晚嗤笑一声。
“是吗?那我等着。”
她说完,不再理会地上撒泼的周悦,转身走进了卧室,反手锁上了门。
世界终于清静了。
林晚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心脏还在砰砰直跳,有报复的**,也有一丝孤注一掷后的茫然。
她知道,这件事没完。
等周铭回来,等婆婆王丽知道,这个家,将会掀起一场真正的风暴。
但她不怕了。
哀莫大于心死。
当周悦说出那句“我们全家都瞧不起你”的时候,她心里那根名为“家庭和睦”的弦,就彻底断了。
果然,没过多久,卧室门就被敲得震天响。
是周铭回来了。
“林晚!开门!你给我开门!”周铭的声音里满是焦急和愤怒。
“小悦都跟我说了!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能不声不响就把她的工作给取消了?”
林晚没有开门,也没有说话。
门外,周悦的哭诉声和周铭的怒吼声交织在一起。
“哥!嫂子她就是嫉妒我!她见不得我好!”
“林晚!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个工作我费了多大劲!”
费了多大劲?
林晚靠在门上,无声地笑了。
周铭口中的“费劲”,就是动动嘴皮子,让她去求人,让她去花钱。
真正的关系是她跑的,真金白银的三十万,是她从自己的积蓄里拿出来的。
现在,倒成了他的功劳了。
“林晚!你再不开门我踹门了!”周铭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
林晚拉开门,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的兄妹俩。
周铭举着的手僵在半空中,看到她冰冷的眼神,怒火更盛。
“你总算肯出来了?赶紧的,现在就给李总打电话,跟人家道歉,说是个误会!趁现在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拉着林晚的手,就要把手机塞给她。
林晚甩开他的手。
“没有误会,就是我取消的。”
她的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
“周铭,我问你,周悦刚才骂我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周铭的脸色一僵,眼神有些闪躲。
“她……她年纪小,说话不过脑子,你跟她计较什么?她是**妹啊!”
又是这句话。
她是**妹。
所以她可以住我的房子,花我的钱,还要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捞女。
而我,就必须大度,必须忍让。
“周铭,”林晚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
周铭被她问得一愣,随即不耐烦地皱起眉。
“你这问的什么话?你是我老婆啊!正因为你是我老婆,你才更应该体谅我,体谅我的家人!”
“体谅你们,谁来体谅我?”林晚自嘲地笑了,“周铭,我们结婚五年了,你扪心自问,我对你,对你家,还不够好吗?”
周铭语塞。
林晚的好,他当然知道。
可是……
“一码归一码!现在说的是小悦工作的事!你不能因为她说了几句气话,就毁了她的前途啊!”
“哥!你跟她废什么话!”周悦在一旁尖叫起来,“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看不起我们家!你跟她离婚!马上离婚!让她滚蛋!”
“你闭嘴!”周铭冲着周悦吼了一句,又转头来劝林晚。
“晚晚,你别听她胡说。我们先解决工作的事,好不好?算我求你了,你现在就给李总打电话。”
他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哀求。
若是以前,林晚可能就心软了。
但现在,她只觉得无比讽刺。
他求她,不是因为她受了委屈,而是为了他妹妹的前途。
“不可能。”林晚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得没有一丝波澜。
“那三十万,是我婚前的个人财产。我愿意拿出来,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现在,我不想给了。”
“至于工作,”她看了一眼满脸怨毒的周悦,“谁有本事谁自己去办,我林晚,伺候不起。”
说完,她转身就往卧室走。
“林晚!”周铭彻底被激怒了,他一把抓住林晚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
“你非要闹到这个地步吗?为了这点小事,你就要毁了这个家吗?”
林晚被他捏得手腕生疼,她挣扎了一下,没挣开。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丈夫,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了。
“周铭,你觉得这是小事?”
就在这时,周铭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变了。
是他的母亲,王丽。
周铭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语气瞬间变得恭敬又紧张。
“喂,妈……”
电话那头,王丽尖锐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出来,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客厅里。
“周铭!你那个好媳妇是要翻天了吗?!她把小悦的工作搅黄了?!”
“我告诉你!如果小悦的工作没了,我明天就从老家过来!我……我就死在你们家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