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拂袖离去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绣台之上,死寂取代了混乱,只余下惊魂未定的喘息和太医急促奔向沈清漪的脚步声。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血腥味与那幽蓝毒针散发出的若有似无的甜腥气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苏锦儿孤立在狼藉中央,仿佛风暴眼中心唯一静止的礁石。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目光,或惊惧、或猜疑、或**裸的幸灾乐祸,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试图将她钉死在“祸水”、“余孽”的耻辱柱上。刘保那阴毒的目光更是如影随形,毫不掩饰其中的杀意——他在等待下一个“意外”的机会。
“快!担架!参汤吊命!这毒…好生霸道!”
太医院院正须发皆白,此刻也失了往日的从容,手指搭在沈清漪腕间,脸色剧变。沈清漪面如金纸,呼吸微弱,肩头那点幽蓝仿佛在吞噬她的生命力。宫女们手忙脚乱地将她抬上匆匆赶来的担架,那抹刺目的蓝在混乱的人影中一闪而逝,如同重锤砸在苏锦儿心上。清漪,是为她挡了这一劫!
“苏锦儿!”
一声尖利的呵斥打破了短暂的沉寂。曹谨已从地上起身,虽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恢复了惯有的阴鸷与掌控。他并未走向皇帝离去的方向,反而一步步逼近绣台,目标直指苏锦儿。
“陛下有旨,彻查毒物来源!”
曹谨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响彻在寂静的绣台上
“事发之时,你离沈**最近,又身负‘前朝’绝技,嫌疑最大!来人!”
他猛地一挥手,几名身着东厂番子服饰的彪形大汉立刻从角落阴影里窜出,如狼似虎地围向苏锦儿。
“给咱家仔细搜!搜她的身!搜她的绣架!任何可疑之物,尤其是针线之物,一律不得放过!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曹谨的命令冷酷无情,这是要将“人赃并获”的戏码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实!只要在她身上或近处“发现”一枚类似的毒针或毒箭,苏锦儿便是百口莫辩!
苏锦儿的心瞬间沉到谷底。曹谨这是要趁萧砚被调离、皇帝暂离、沈清漪重伤无法作证的空档,以雷霆手段将她置于死地!反抗?东厂番子正等着她反抗,好名正言顺地“格杀”。束手就擒?那更是羊入虎口,等待她的将是酷刑构陷!
千钧一发之际,苏锦儿脑中电光石火!她不能硬抗,但更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利用这混乱留下的唯一“舞台”——绣台本身!
“且慢!”
苏锦儿猛地抬头,声音清越,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竟将番子逼近的脚步喝得一滞。她没有看曹谨,反而转向不远处被侍卫隔开的、惊魂未定的太后和皇后方向,深深一福,朗声道: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民女苏锦儿,愿自证清白!毒物凶险,伤及无辜,民女亦痛彻心扉!但曹公公所言‘嫌疑’,民女万不敢认!”
她不等曹谨打断,语速加快,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沾染了尘埃和幽蓝血迹的各色丝线,以及那被毒箭钉穿的朱漆立柱,思路瞬间清晰:
“陛下明鉴,要彻查毒物来源!此毒针细如牛毛,幽蓝淬毒,绝非寻常之物!民女斗胆,请太后、皇后娘娘及诸位大人明察!”
她倏地指向地上散乱的一小堆靛蓝色丝线:
“请看!民女方才所用绣线,皆为天然植物染就,色泽温润,绝无此等诡异幽蓝!此毒针之色,更接近…”
她的目光锐利如针,猛地刺向绣台边缘一个被撞翻的、属于一位不起眼宫女的针线篮!那篮子倾倒,露出里面几缕深紫色的丝线,但苏锦儿的目光却死死锁定了篮子边缘一抹几乎被忽略的、极其细微的幽蓝色泽!那是混在深紫线中的一根细丝,若非她此刻全神贯注且对颜色极度敏感,根本无法察觉!
“更接近这位宫女姐姐针线篮中,这缕‘孔雀尾羽’染出的‘孔雀蓝’!”
苏锦儿声音陡然拔高,字字清晰
“但此‘孔雀蓝’需用特殊矿石与孔雀尾羽同染,色泽虽幽深,却绝无此等淬毒后的阴森死气!且此线,并非民女所有!”
那被点名的宫女吓得浑身一抖,脸色煞白。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不起眼的针线篮上。
曹谨脸色微变,厉喝道:
“强词夺理!一根丝线能说明什么?或许是刺客故意留下栽赃!”
“曹公公说得对!”
苏锦儿立刻接口,眼神却更加明亮,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一根丝线自然不足为凭!但民女斗胆,请借这‘孔雀蓝’丝线一用!也请太医大人,取那毒针上沾染的些许毒物痕迹!”
她转向焦急等待沈清漪消息的院正:
“院正大人!民女听闻,剧毒之物往往有独特气味或附着之性。您经验丰富,能否在不损毒针证物前提下,取微量毒物痕迹于洁净白绢之上?民女有一法,或可当场验证,这毒针所用淬毒之物,是否与这‘孔雀蓝’丝线的染料…同源!”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荒谬!”
曹谨断然否定
“毒物岂是儿戏?岂容你一介绣娘随意试验?”
“曹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