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阴影下的二十五岁深秋的寒意,总爱从沈家老宅的砖瓦缝隙中钻入。
那并非凛冽的冷风,而是带着霉味和陈旧感的阴寒,缠绕在骨头缝里,挥之不去。
沈槿站在二楼主卧的窗前,指尖轻触冰凉的玻璃。后院那棵古银杏的轮廓,
在未褪尽的夜色中,宛如一位沉默的巨人,枝桠虬结,遮天蔽日。金黄的叶片随风摇曳,
簌簌作响,那声音时而像外婆病榻前气若游丝的低语,时而像母亲藏在信笺里的叹息,
令人心头发紧。明天,十月十五,是她二十五岁生日。
也是沈家女子代代相传的“命定之日”。“沈家的姑娘,二十五岁生日那天,日出时分,
得独自沐浴更衣,走到后院银杏树下,嫁给第一个撞见的男人。
”外婆枯瘦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恐惧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笃定,“不然啊,厄运将伴随一生,不得善终。
你太外婆是这样,我也是这样,你妈……也逃不过。小槿,这是命,你得认。”命?
沈槿摊开掌心,一枚白色药片静静躺着,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它与母亲当年留下的那枚,一模一样。十岁那年,她推开母亲的房门,
看见女人安静地躺在床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边是空药瓶和一张揉皱的信纸。
墨迹被泪水晕开,只剩一行字:“我太累了,等不到你的二十五岁。”从那天起,
童年便戛然而止。十五年里,这栋老宅只剩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父亲沈国栋,
还有那道挥之不去的“银杏之约”阴影。她不认命。死也不认。手机在黑暗中亮了一下,
是老陈发来的信息:“沈**,都安排妥了。小林七点准到银杏树下,合同签了,定金收了。
假结婚,三个月后离,尾款到手他就走,干净利落。”沈槿深吸一口气,
冷空气呛得肺叶生疼。她回了三个字:“别出错。”“放心,这小子家里急用钱,
背景查过了,没猫腻。”合上手机,她抬手一弹,药片精准落进垃圾桶。这一次,
她要亲手砸碎这缠绕沈家三代女人的鬼循环。她不是外婆,不是母亲,她是沈槿,
凭什么要成为虚无诅咒的牺牲品?楼下传来“哐当”一声,接着是父亲含糊的呓语。
沈槿叹了口气,快步下楼。三年前父亲病情加重后,便常这样,记忆混乱如麻,
有时认得出她,有时会把她当成早已过世的母亲。推开父亲的房门,
老人正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床头的水杯摔在地上,水渍漫了一地。
“静姝……静姝……别去……那树……”他抓住沈槿的胳膊,眼神涣散,满是惊恐。静姝,
是母亲的名字。沈槿心口一紧。揪,声音放得极柔:“爸,是我,小槿。没事了,我在呢。
”“树……约定是假的……都是假的……”沈国栋语无伦次,声音嘶哑得仿佛被砂纸磨过,
“盒子……你妈留的盒子……”盒子?沈槿心里一动。母亲确实留下过一个檀木盒子,
上面雕刻着木槿花,她一直藏在衣柜最深处,不敢触碰。那些年积攒的伤痛,
像一层厚厚的痂,她怕一揭开,便会血流不止。然而,此刻父亲的话,犹如一道微光,
穿透了重重迷雾。她扶父亲躺下,熟练地注射了镇静剂。看着老人沉沉睡去,眉头依旧紧锁,
沈槿转身回到自己房间。从衣柜深处翻出那个盒子,指尖抚过冰凉的木槿花纹,犹豫了半晌,
终究还是没打开。等明天过了,等她摆脱了那个所谓的“约定”,再来看母亲留下的东西吧。
第二章:树下惊变十月十五日,清晨六点五十分。沈槿穿上了母亲那件白色提花旗袍。
十五年了,旗袍的料子仍带着淡淡的樟木香气,尺寸竟刚刚好,仿佛为她量身定做。
她对着镜子梳头发,乌黑的长发垂至腰际,镜中的那张脸,
与旧照片里的母亲有七八分相似——一样的杏仁眼,一样的薄唇,只是她的眼神更冷,
下颌线绷得更紧,那是十五年独自咬牙支撑,刻下的痕迹。她不能走母亲的老路。
六点五十九分,沈槿推开老宅厚重的后门。青石小径上凝着晨露,缎面鞋踩上去,
凉意顺着脚底往上爬。金黄的银杏叶铺满了整个院子,像一条华丽却冰冷的地毯,
踩上去“沙沙”作响。空气中混着树叶腐烂的味道和泥土的腥气,闻着让人心里发沉。
她的心跳得像擂鼓,目光死死盯着银杏树下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挺拔,
穿一身深色西装——不是她给小林准备的那套。不是小林。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男人缓缓转过身,晨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刚好落在他脸上。棱角分明的下颌,挺直的鼻梁,
还有那双黑眸——她曾那么熟悉,熟悉到闭着眼都能想起眼底的温度,可此刻,
那里面只剩深不见底的沉郁。周凛。沈槿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冲到头顶,
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怎么会是他?那个三年前,在她最需要依靠的时候,
留下一封冷冰冰的信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男人?那个她曾掏心掏肺去爱,
后来又用尽全身力气去恨的男人?他怎么会在这里?在她人生最关键的转折点上?
周凛看着她,嘴角扯出一个复杂的笑容,像苦,又像无奈。他往前迈了一步,
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深蓝色丝绒戒指盒。盒子打开,一枚钻石在晨光里闪着刺眼的光。
“好久不见,小槿。”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声音响起:“按照约定,
你该嫁了。”沈槿猛地后退一步,脊背撞在银杏树干上,震得几片金黄的叶子簌簌落下。
“怎么是你?”她的声音因震惊而变得尖锐,“小林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你雇的那个演员?”周凛合上戒指盒,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事,
“我给了他三倍尾款,让他去开那家他一直想开的小咖啡馆。他今早的飞机,
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了。”愤怒、恐惧、被背叛的感觉,如同岩浆般从心底涌出,
几乎要将她淹没。沈槿攥紧拳头,几乎失控地尖叫:“你凭什么插手我的事?滚!
立刻从这里滚出去!”她伸手去推他,手腕却被周凛一把攥住。他的力道极大,
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坚决。“你就这么恨我?”他紧盯着她的眼睛,目光锐利如刀,
“恨到宁愿找个陌生人假结婚,也不肯听我解释一句?”“解释?”沈槿冷笑,
用力甩开他的手,手腕上立刻红了一片,“三年前你留下一句‘我配不上你,忘了我吧’,
就人间蒸发。现在你突然冒出来,毁了我所有的计划,你还想要我听你解释?周凛,
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生死攸关?”周凛捕捉到她话里的关键词,眉头紧锁,
“什么意思?不遵守那个约定,会怎么样?”“与你无关!”沈槿挺直脊背,
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最后的尊严,“我就算死,也不会嫁给你。现在,你给我走!
”她转身欲走,脚步决绝。“如果我说不呢?”周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静,“如果我说,我知道‘银杏之约’的真相?
我知道它根本不是什么诅咒,只是一个骗了沈家百年的谎言?”沈槿的脚步,
瞬间钉在了原地。第三章:尘封的日记她猛地回头,瞳孔因震惊而放大:“你……你说什么?
”周凛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本破旧的笔记本。暗红色的皮面,边角磨得发白,
上面压印着一朵木槿花——和母亲那个檀木盒子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是你母亲留给我的。”周凛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她去世前一周,托人找到我,把这个交给我,让我发誓,在你二十五岁生日之前,
绝不能让你知道里面的内容。她还恳求我,一定要在今天,出现在这棵银杏树下。
”沈槿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是扑过去夺过了笔记本。指尖触到粗糙的皮面,
一阵酸楚涌上鼻尖。是母亲的笔迹,她认得,娟秀中带着一丝倔强,和她记忆里一模一样。
她颤抖着翻开第一页。「给我的小槿:当你读到这些字的时候,妈妈可能已经不在了。
原谅妈妈的懦弱,我实在没勇气看着……」你重走我的路,被一个虚假的承诺束缚了一辈子。
但请相信,我并非一时冲动,而是希望通过我的离开,赋予你揭开真相、获得自由的勇气。
「银杏之约」,从来都不是什么诅咒……沈槿再也支撑不住,顺着粗糙的银杏树干滑坐下去,
落叶铺在身下,冰凉刺骨。周凛默默站在一旁,宛如一尊沉默的守护神,虽未言语,
却给了她无声的支撑。阳光愈发耀眼,透过层层叠叠的叶片,在日记本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一页一页地翻阅,眼泪模糊了视线,却又被她狠狠拭去。母亲在日记中,
揭示了一个令她难以置信的真相。故事需追溯到十九世纪末,沈家曾祖母林婉秋的那个年代。
曾祖父在一次远洋贸易中,救了一位被追杀的异国富商。富商临终前,
将一笔巨额财富托付给他——既有金银珠宝,亦有一些涉及多方势力的重要文件。
曾祖父将这些财物,悄悄埋在了后院的银杏树下。然而,这笔财富也带来了无尽的麻烦。
曾祖父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为了保护家族,他编造了「银杏之约」的诅咒。他告知后人,
沈家女子若不遵守约定,便会遭遇厄运。实际上,他只是希望通过控制婚姻,
让知晓秘密的人越少越好,以便这笔财富能安稳传承,直至不再危险。「……小槿,
我们并非诅咒的受害者,而是秘密的守护者,也是这个谎言的囚徒。一代又一代,
沈家的女人为了这个所谓的‘责任’,失去了爱情,失去了自由。你的外婆,并非投河自尽,
而是她欲揭露真相,被当时知情的家族长辈……失手推入河中。我嫁给你父亲后,
忍不住将真相告知于他。他无法承受这沉重的秘密,也无法忍受家族的黑暗,
最终选择了离开。他的精神,便是从那时开始崩溃的……我实在太累了,小槿,
守护秘密的压力,对你父亲的思念,还有对你未来的担忧,我实在难以承受……」
沈槿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周凛,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你……三年前就知晓这一切?
”周凛沉重地点点头:“嗯。你母亲找到我,将一切都告知于我。她让我保密,直至今天。
她还表示,唯有我能帮你终结这个循环。她认为,我能保护你,也值得你信任,
能帮你处理掉树下的‘麻烦’,而不是让一个不知情的陌生人卷入,使事情变得更糟。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哪怕给我一点暗示也好!”沈槿的情绪再次激动,眼泪落得更凶,
“你为何要以那种方式离开?你知道这三年,我是如何度过的吗?”这是她心底最深的刺。
被背叛、被抛弃的痛楚,比那个所谓的诅咒,更令她感到恐惧。周凛沉默了片刻,
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缓缓抬手,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两颗纽扣被扯开,
衣领下露出左侧锁骨下方一道狰狞的疤痕。暗红色,形状扭曲,显然是旧伤,
却依旧触目惊心。“这是……”沈槿倒吸一口凉气。“枪伤。
”周凛的语气平静得令人心悸,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我拿到你母亲的日记没多久,
就有人知道了银杏树下的秘密,试图通过我接近你,夺走那笔财富。对方背景深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