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忆了五年,被一个乡下女人所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儿。直到昨天,我撞到头,
才想起一切。我马不停蹄地赶回滨海市的家。可别墅里住着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他指着跪在角落里擦地的女儿,对一个保姆说:“这小哑巴要是再敢偷东西,就打断她的手。
”我冲进去抱住瘦骨嶙峋的女儿,她已经吓得说不出话。这时,别墅大门打开,
我心心念念的妻子秦月走了进来。看到我时,她脸色剧变,手里的包掉在地上。
“江……江潮?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我看着她,又看看怀里遍体鳞伤的女儿,
心如刀割:“你宁愿让女儿被当成狗,也不愿意去找找我?”1秦月躲开我的目光,
强作镇定,“阿潮,你……你回来干什么?我们已经结束了。”“结束?”我死死盯着她,
“所以你就让我们的女儿在这里当狗一样被人使唤?
”念念颤抖着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被体温捂得有些融化的糖,递向我。“不准给乞丐东西!
”保姆尖叫着,一巴掌挥过去,将那颗糖打飞,念念的手背上立刻红了一片。
“你敢动她一下试试!”我怒吼,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动她?”赵凯笑了,
他对两个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保镖挥了挥手,“我不仅要动她,我还要动你。”保镖扑上来,
将我从念念身边撕开。我拼命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保姆拖走,她无声地哭泣,
小手绝望地向我伸着。“为了庆祝我们的老朋友‘死而复生’,”赵凯坐在沙发上,
点了根雪茄,“总得有个欢迎仪式。月月,去,给他准备点吃的。”秦月走进了厨房。
再出来时,她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镶着金边的骨瓷宠物碗。碗里,
是混杂着肉末和菜叶的狗食。她将碗放在我面前的地毯上,蹲下身,
用那双我曾亲吻过无数次的手,抚摸我的脸颊,语气是我记忆中最温柔的样子。“阿潮,
这五年你就像条野狗,先吃点熟悉的,找找感觉。”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赵凯轻抚着秦月的长发,对保镖说:“看好他,别让他弄脏了我家的地毯。对了,
他不吃就把他的嘴撬开,灌下去。”一个保镖抓住我的头发,另一个粗暴地捏住我的下巴。
将碗散发着腥臊味的狗食硬生生灌进我的嘴里。我呛咳着,呕吐着,胃里翻江倒海。
赵凯一脚踩在我的手背上,用皮鞋尖一寸寸地碾压。“咔嚓。”骨头碎裂的声音。“这只手,
”他俯下身,在我耳边轻笑,“当年可是签了上亿的合同,现在,连捡垃圾都费劲吧?
”剧痛让我几乎昏厥。秦月走出来,我吐出的血沫溅到了她的鞋尖上。她拿出一条顶级丝巾,
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然后把丝巾扔在我的脸上,满是嫌恶。就在这时,赵凯转身回了别墅,
片刻后,他拿着两个黑色的盒子走出来。那是我父母的骨灰盒。我挣扎着想爬起来,
却被保镖死死按在地上。我看着赵凯拧开盖子,走到二楼的露台,站在马桶边。
他像倒垃圾一样,将我父母的骨灰纷纷扬扬地倒进马桶里,然后按下了冲水键。
灰白色的粉末,在我眼前旋转,消失。“亲爱的,”他对楼下的秦月说,声音不大,
却像一把刀子,捅进我的心脏,“家里的垃圾,终于清理干净了。
”2我拖着被碾碎的手和残破的身体,在城市的角落里游荡。脑海里只有一个名字——林涛。
他是我一手提拔的副手,也是我最信任的兄弟。我找到了他。
他住在一个没有电梯的老旧居民楼里,楼道里堆满了杂物,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开门的是他,
但又不是他。曾经那个意气风发、永远西装笔挺的林涛,此刻穿着一件发黄的背心,
头发油腻,走路一瘸一拐。“潮……潮哥?”他看见我,
手里的泡面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把我拉进屋,关上门。屋子很小,很乱。
唯一的慰藉,但在看到他瘸腿的那一刻,变成了更深的寒意。“你的腿……”“没什么。
”林涛给我倒了杯水,试图掩饰,“不小心摔的。”“是赵凯,对不对?”林涛沉默了。
他从床底拖出一个破旧的纸箱,打开。里面,是我的一些“遗物”。
一张我抱着刚出生的念念的照片,照片上我的脸,被烟头烫出了十几个狰狞的黑洞。
“这是秦月扔出来的,我捡了回来。”他拿出另一份文件,是一张医院的诊断书。
“我老婆……怀孕了。赵凯的手下,天天半夜砸我们家门,在墙上泼红油漆,
写一些侮辱的话。她……她受不了**,精神衰弱,孩子……没保住。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无法呼吸。林涛卷起他的裤腿。那不是摔伤。
他的膝盖上,是一道蜈蚣般丑陋的手术疤痕,几根钢钉的痕迹清晰可见。
他平静地地说:“赵凯说,这是对我这条还不肯换主人的走狗,颁发的忠诚勋章。
”我明白了。赵凯不仅要毁掉我,还要毁掉我身边所有的一切。“潮哥,我们斗不过他的。
”林涛的眼睛里是死一样的灰败,“财务的王总,你还记得吗?那个最正直的老王。
”我当然记得。“他疯了。”林涛带我去了城西的天桥。天桥下,恶臭的桥洞里,
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污垢的人正在垃圾堆里翻找着什么。那就是王总。
曾经那个一丝不苟、连领带歪了一点都要重新打好的王总。他看到我,
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短暂的清明。他冲过来,死死抓住我的胳膊,
身上散发着大小便失禁的恶臭。“江总!江总!”他哭喊着,语无伦次,“别签!
合同是假的!账不对!秦月她……她……”话没说完,他突然浑身抽搐起来,
抱着头在地上打滚,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哀嚎。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奔驰缓缓停在天桥边。
车窗摇下,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探出头,是赵凯的助理。他看着在地上抽搐的王总,
笑了。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一百元的钞票,揉成一团,像逗狗一样,扔在王总面前的泥水里。
“王总,老板赏你的。买点药吃,别死太快了。”助理的目光扫过我,又落在林涛的瘸腿上,
那轻蔑的笑意更浓了。车,绝尘而去。我站在原地,看着疯癫的故人,看着残疾的兄弟。
我意识到,我面对的不是一个商人,是一个以摧毁他人为乐的魔鬼。
我没有任何外力可以借助。林涛把一个U盘塞进我的手里,他的手在抖。“潮哥,
这是我拼死从公司备份出来的东西,还有……一些别的。我没用了,但你……你一定要活着。
”3我在一家网吧的角落里。空气中弥漫着烟味和泡面的味道,键盘黏腻,屏幕上布满指纹。
我的整个世界,都浓缩在林涛塞给我的这个U盘里。“潮哥,密码是念念的生日。
”林涛的声音沙哑,他把身上所有的零钱都掏出来,买了两个小时的机时。
我残废的手指在键盘上颤抖,输错两次后,终于点开了它。两个文件夹。
一个是“公司财务”,另一个,被加密了,名字是“我们的新开始”。心脏猛地一抽。
这是我和秦月说过的话。我说,等公司上市,我们就卖掉股份,带着念念环游世界,
开始我们真正的“新开始”。“这是……”“我不知道,潮哥。
是从秦月的旧电脑里拷出来的,我来不及看。”我点开它。
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和一个音频文件。我先点了视频。画面亮起,是婚礼。
秦月穿着洁白的婚纱,那是我为她设计的款式,我说过要亲手为她穿上。此刻,她笑得灿烂,
挽着赵凯的手臂。一瞬间的恍惚,我以为是旧的影像资料。但镜头一转,我看到了背景。
那是我亲自为自己挑选的墓地,黑色的墓碑上,我的名字和照片清晰可见。他们在我的坟前,
交换戒指。宾客,全是公司里那些向我宣誓过效忠,
又在我“死”后第一时间投靠赵凯的高管。他们鼓掌,欢呼,庆祝“新时代的来临”。
赵凯拿起一瓶82年的拉菲,不是用来喝的。他拧开瓶盖,将深红色的酒液,
缓缓地、全部浇在我的墓碑上,酒水顺着我的照片流下来,像一道道血痕。他对秦月笑了笑,
然后,转头对着拍摄的镜头,仿佛在看着我。“兄弟,你的忌日,就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每年今天,我们都会来替你扫扫墓,顺便庆祝一下。感动吗?”秦月依偎在他怀里对着镜头,
娇媚地说:“总算甩掉了那个废物,这下清净了。老公,我们回家吧,这里晦气。
”胃里的狗食翻涌上来,我冲到网吧肮脏的厕所,吐得昏天黑地。回到座位后,
点开了那个音频文件。背景音,是我在给念念讲故事,讲那个“公主和骑士”的故事。
那是我出车祸的前一晚。然后,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很轻,是秦月。她在另一个房间,
压低了声音,对着电话那头的赵凯说话。那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睡了,放心。
明天过后,你就再也听不到这个恶心的声音了。”原来,我才是那个故事里,
到死都不知道真相的傻子。还有一个文件,是一张保险单的扫描件。受益人是秦月,
购买日期,是我车祸前三天。保额,是一个我奋斗一生都未必能赚到的天文数字。
最后一段录音,是秦月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对话,那个肇事司机。“钱给你了,但你最好记住,
你撞死的,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明白吗?”“明白,秦**,我明白。”“还有,
”秦月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带着厌恶补充道,“他车里那个他女儿喜欢的娃娃,一起烧了,
看着就晦气。”那一刻,世界没有声音了。我感觉不到任何东西。4坐在网吧的椅子上,
灵魂已经随着那段录音,一起被烧成了灰。是林涛把我拖了出去。他看着我空洞的样子,
突然一巴掌扇在我脸上。“潮哥!**给我醒醒!为了念念,你也不能死!”这个名字,
像一根针,扎进我死寂的心脏。林涛红着眼,从怀里掏出一份发黄的文件,“潮哥,
你妈……她给你留了个东西。”那是一份信托协议。我母亲,那个温柔而智慧的女人,
在我结婚时,瞒着所有人,以她的名义成立了一个秘密信托基金。启动条件极其苛刻,
其中一条就是:当她的孙女身心受到严重虐待,且我有能力抚养,却被剥夺监护权时,
信托将自动启动,为我提供无限的法律和资金支持。我抓着那份文件,
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我们找到了吴律师,全市最负盛名的正义律师,
以专打硬仗、为弱势群体发声而闻名。他的办公室的墙上挂满了锦旗。他看完所有材料,
听完我的叙述,重重一拍桌子。“简直是畜生!江先生,请你放心!法律是公正的!
只要我们能拿到他们虐待孩子的直接证据,我保证,不仅能让你夺回监护权,
还能把那对狗男女送进监狱!”希望,像一道光,照进我漆黑的世界。为了拿到证据,
我像狗一样,在我的别墅外蹲守了三天三夜。终于,我抓住保姆扔垃圾的机会,潜了进去,
将一个微型摄像头,藏在了客厅的摆件里。录音笔里,传来了清晰的声音。
是那个肥胖保姆的尖叫:“小哑巴!又偷吃!看我不打死你!”紧接着,是念念压抑的哭声,
和清脆的耳光声。还有秦月不耐烦的声音:“行了,别打脸,明天赵总要带她出去见个客户,
说是带着孩子能显得有爱心。打身上看不见的地方就行。”我把证据交给吴律师。他听完,
激动地握住我的手。“稳了!江先生,这次我们赢定了!等着和女儿团聚吧!”开庭那天,
我把自己收拾得尽量体面。我坐在原告席上,对面,是穿着昂贵西装的赵凯,
和一身名牌、妆容精致的秦月。他们看着我,像在看一个笑话。我不怕。因为我的身后,
坐着正义。吴律师站起来,向法官呈上证据。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法官大人,
”吴律师开口了,“我的当事人江潮,在五年前遭遇车祸后,精神就出现了严重问题。
”我愣住了。他继续用那种字正腔腔的语调说:“他有严重的妄想症和暴力倾向。
这份所谓的‘证据’,是他通过非法入侵、恶意剪辑伪造的,意图诽谤我的……”他顿了顿,
推了一下金丝眼镜,指向了对面的秦月和赵凯。“……另一位当事人,秦月女士和赵凯先生。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全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吴律师转过身,看着我,
他脸上那正义凛然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看穿一切的怜悯。“江潮,别闹了。你病了,
该去治病,而不是在这里伤害你‘最爱’的家人。”法官敲响了法槌。判决结果,
我一个字都听不清了。我只知道,我不仅输了官司,还被当庭宣布有精神障碍,
并收到了一张限制令——永远不准**近念念一百米之内。我成了一个法律认证的疯子,
一个对女儿有威胁的危险品。两个法警把我架出法庭。经过我身边时,秦月停下脚步,
她没有看我,只是用那甜美的声音,对身边的赵凯轻声说了一句,却足以让我听清。
“亲爱的,这下总算清净了。连法律都证明他是个疯子,看以后谁还信他。
”5我坐在法院外的台阶上,像一尊被雨水冲刷了百年的石像。世界是无声的,那张限制令,
比我“死”讯的讣告还要冰冷,它将我从念念的世界里彻底清除。我是个法律认证的疯子。
一个活着的、会呼吸的、却被剥夺了一切身份和权利的幽灵。口袋里的破旧手机震动起来,
一个陌生的号码。我麻木地接起。“是……是小潮吗?”一个苍老、带着怯意的声音。
是五年前把我从车祸现场拖出来的李婶。“李婶,是我。”我的声音沙哑。“孩子,
你……你终于想起来了?你当年留了个东西在我这儿,一个铁皮盒子,说是什么都忘了,
就这个不能扔。我想着,或许对你有用……”我去了李婶家那间昏暗的小杂货铺。
她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饼干盒,递给我。“就是这个,当年你浑身是血,
就死死抱着它。”我打开盒子。里面没有钱,没有证件,只有一部满是划痕的旧款诺基亚,
和一张早就失效的充电卡。荒谬。这就是我失忆前,拼死都要保护的东西?一个电子垃圾?
林涛扶着我,在街边的手机维修店,老板用万能充给那块古董电池充上了电。开机。
屏幕亮起,只有一个存为“灯塔”的号码。我抱着最后一丝荒诞的念头,拨通了它。
嘟……嘟……电话接通了。没有立刻传来说话声,只有一阵沉稳的呼吸声。我没有开口,
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对面传来一个苍老,却带着威严的声音。那声音,
仿佛穿透了五年的时光,穿透了我的记忆,直接在我灵魂深处响起。“江潮,
你终于结束你的‘人性体验课’了。”我浑身一震。他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这五年,
过的是什么日子。“游戏结束了,就该归队了。”那声音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你的敌人,我已标注在地图上。现在,抬起头,街对面有辆尾号是888的车。上车,
我们谈谈你接下来的复仇。”6上车后,中控屏幕亮起,是一个加密的视频通话。画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