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让我去死。就在我用十年痴傻换她一命,刚刚清醒过来的时候。她穿着华服,
看着跪在雪地里的我,对身边的嬷嬷说:「把她嘴堵上,扔出去」她忘了,十年前,
她快病死时,是我跪在神像前,用我一辈子的安乐换了她十年尊荣。“我真希望,
当年从没生过她。”1我脑子还很乱,但我听懂了。她是我娘,她还活着。记忆里,
我娘还只是个受气的妾室,主母克扣我们的炭火,屋子冷得像冰窖。她把所有被子都给了我,
自己硬生生扛着,直到病倒。主母不给请大夫,还说:“省点钱,给你娘挑副好棺材。
”我去找爹,却被家丁当贼追,失足掉进了湖里。临死前,
我握着我娘给我的神像项链许了愿。现在看来,这个交易,只有我亏了。我看见我娘,
还是想过去确认。“娘!是我!”两个仆妇立刻把我死死按在雪里:“嚷什么!
没规矩的东西!”我挣扎着,
只能徒劳地喊:“娘……你看我一眼……”周夫人终于不耐烦地看了过来:“去段家几天,
越发疯癫了。来人,打十板子,关进柴房,让段家人自己来领。”2等我再见到我娘,
是在一场全是贵妇人的宴会上。我被她当成一个稀罕物件,展示给众人看。
我妹妹周玉珠也在,她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我娘指着我,
问在场的一个夫人:“你来考考她,看是不是真好了。”一个夫人便问:“两个黄鹂鸣翠柳,
下一句是什么?”我不假思索:“一行白鹭上青天。”另一个夫人立刻说:“不对不对,
我听的版本不是这个,看来还是傻着呢。”在她们眼里,我说什么都是错的。
我娘的脸色彻底挂不住了,她对侍卫呵斥:“还愣着干什么?拖下去!
这个月的月钱不想要了?”“娘,我真的不傻了。”回应我的,是一个清脆的耳光。
全场都静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我娘的声音都在抖,“你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
为什么还要回来丢我的人!周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就在这时,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他腿脚似乎不便。“段清越?”我认出他了,“你怎么瘸了?”他没回答我,
径直走到我娘面前,语气不善:“周夫人,我妻子是痴是傻,似乎也轮不到你们苏家来审问。
这么多人围着她,做什么?”我僵住了。我不仅傻了十年,还嫁给了我小时候的死对头。
4我娘冷着脸:“段清越,既然是你妻子,就该管好她。赶紧领回去,别再放出来。
”段清越一把拉住我:“我妻子想家,我才带她回来看看。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了。
”我娘:“那最好。来人,送客!”两个嬷嬷立刻上前,要来拉我。我下意识地往后躲,
低声说:“娘,我疼……”过去我只要说一声疼,我娘就会很紧张。现在,
她只是更不耐烦:“把她嘴堵上,扔出去。”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没等嬷嬷动手,
段清越直接把我打横抱起,转身就走。我趴在他肩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5到了段府,
他把我放下,让人端上饭菜。都是我以前爱吃的。“我听说了,你跟人说你好了?”他问。
“我没说谎。”“那就自己吃饭。别像以前一样,非要我喂。”我涨红了脸:“我没有!
”他:“你忘了而已。你嫁过来这两年,天天如此。府里的人都看着。”我无话可说,
只能转移话题:“你的腿……真的治不好了?”他:“嗯。怎么,我还没嫌弃你,
你倒先嫌弃我了?”我:“我没有。我要和你分开,我要回周家。”段清越看着我,
忽然笑了:“分开?你打算带着我们的孩子去哪儿?”我震惊地看着他,
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他语气很平淡:“对,你怀上了。我们是夫妻,有孩子很正常。
”6看我被吓得说不出话,他才收起那副表情。“骗你的。”他解释道:“这是个计策。
为了防止别人总想往我房里塞人,我对外说你怀孕了。等你‘生产’时,
再从外面抱一个回来。你当时神志不清,我跟你‘说’了这事,你也‘同意’了。
”我:“这太荒唐了。如果……如果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呢?
”他:“那这个孩子就由你来护着。”我沉默了。“你到底为什么要娶我?
”我问出了心底的疑问,“他们都说,是因为娶不到我妹妹。”段清越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他有些恼火:“谁说的?胡说八道!我娶你,是因为……”他停住了,
最后才不情不愿地说:“那天你被你娘拒之门外,眼看就要冻死在雪地里。
我总不能见死不救。”他顿了顿:“我只是顺手把你捡了回来。仅此而已。
”7我沉默了很久,手里把玩着那条项链。就是用它,我换了我娘十年安稳。段清越看见了,
直接从我手里抢过去,想也不想就扔进了火盆里。“你干什么!”我急了。
火舌瞬间吞没了那尊小小的神像。“以后有我,你用不着这种东西。”段清越说。
我看着他:“你?小时候抢我东西的不是你吗?”“那是小时候。你以为你傻了之后,
每次在周家受了罚,是谁去把你捞出来的?”他顿了顿,“**妹抢你看中的首饰,
我就让人把那家店给烧了。钱我赔了,但那家店以后别想在京城立足。
”我问他:“我阿娘和我妹妹,就真的那么讨厌我?”他看着我,很直接地回答:“是。
”我垂下头。“别难过,”他说,“有我也一样。”怎么可能一样。但我笑了笑:“对,
有你也一样。有吃有喝,有人撑腰,跟谁过不是过呢。”只要我安分一点,
不去打扰我娘和妹妹的生活,我们之间,总还有机会。8日子就这么过着。直到有一天,
周家送来一封信。没有落款,但我认得出是我妹妹玉珠的字。
信上语气很冲:“明天不许去点睛阁,否则我就告诉阿娘,让她跟你断绝关系。
”她太不了解我了。我这人一身反骨,她越是这么说,我越要去。
信上把时间和地点写得清清楚楚,生怕我找不到。我提前到了点睛阁,没过多久,
就看见玉珠陪着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走了进来。原来是未来的夫婿安王。难怪这么紧张。
我本来的计划,就是单纯出现,吓她一跳,让她知道我不是好惹的。也顺便让安王知道,
他要娶的不是一个有傻子姐姐的可怜虫。我直接对掌柜的说:“这几样东西我都要了,结账。
”玉珠的脸果然白了。安王却叫住了我:“这不是周大**吗?听说你的病好了。
”他的反应不对劲。安王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正好今日宫里的御医在我府上,
不如周大**移步,我让他替你瞧瞧,别落下什么病根。”我被他盯得发毛,
用力挣开了他的手。玉珠却在这时挡在我身前,挽住安王的手臂:“殿下似乎很关心我姐姐。
我们周家,还不至于连个大夫都请不起。”安王收回了目光,笑了:“你这个小醋坛子。
”他拉着玉珠走了。临走前,玉珠回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撑着一口气,对她挑衅地笑了。
9玉珠果然去我娘那里告状了。我硬着头皮回了一趟周家。一进门,两个嬷嬷就拦住我,
二话不说,左右开弓扇了我好几个耳光。我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冰冷又高傲:“知道错了吗?**妹的东西,你也敢抢?”“我也是你的女儿,她配得,
我为什么配不得?”玉珠气得冲过来,对着我的小腹就是一脚。看样子,这种事她没少干。
我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我娘捏住我的下巴,一字一句地说:“阿虞,我现在信你好了,
所以才更不能容你。你嫉妒**妹之前,先想想是你对不起她。你痴傻十年,
她受了多少白眼,多少好亲事都因此黄了。你是姐姐,好了就该补偿她。”我冷笑一声,
拉开衣袖,露出胳膊上常年未消的旧伤:“我补偿得还不够吗?是不是要让她把我千刀万剐,
你才满意?”我婢女春桃早就告诉我,这府里欺负我最狠的,就是我这个亲妹妹。
我娘的眼神闪躲了一下。我盯着她,继续说:“十年前,爹爹冷落你,主母苛待你,
我们没炭过冬,快要冻死的时候,那些日子早就过去了。周家有了新主母,我却没有娘了。
”“阿虞,你怨我。”我娘的气息不稳,她走下主位,看着我,“你居然怨我!
”“你还有什么话,都说出来,我倒要看看你有多恨我。”“我无话可说。”我别过脸,
“您罚吧,夫人。”10“你知不知道……我……”我娘的眼眶红了。“我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了。”我摇了摇头,“我跟周夫人的情分,到此为止吧。”说完,我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