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险二金按最高比例交,由厂子直接交,不从工资里扣,”苏晚耐心解释,“入职当天签合同,一式三份,让他们放心。”
窗外的蝉鸣渐渐歇了,礼堂里的人少了大半,剩下的都是没选上的,张老师正挨个安慰。苏晚看马腾已经把要点记牢,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回去了,有事打电话。”
“苏晚姐慢走!”马腾站起来时,裤腿沾着的粉笔灰簌簌往下掉,却挺直了腰板——他现在是能独当一面的厂长了。
苏晚走出礼堂时,正好遇见刚才那个眼镜男生。他正给家里打电话,声音激动得发颤:“妈!我找到工作了!八千块!包吃住!下个月就能给爸买药了!”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他脸上,连泪痕都闪着光。
她加快脚步往校门口走,心里忽然明白方宇为什么要把薪资定那么高。这不仅是一份工作,更是一百多个家庭的盼头。
如果方宇要是知道苏晚的这些脑补,一定会羞愧的无地自容。
……
午后的阳光带着几分慵懒,透过口罩厂的玻璃窗洒在忙碌的生产线上。
苏晚的身影刚出现在厂区门口,正在玩手机的方宇便抬眼望见了她——不过短短二十分钟,她就从学校回来了,丝毫不拖泥带水,效率一如既往地让人省心。
“苏晚,这边来。”方宇挥了挥手,又朝着不远处正在调试设备的吴迪喊道,“吴迪,你也过来一下。”
两人快步走近,吴迪擦了擦手上的油污,笑着问:“方总,是不是又有新活儿了?”
方宇却没直接回答,而是沉声道:“下午你们俩跟我回趟老家。我妈身体不太好,我得回去看看。”说到母亲,他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他妈患有痉挛性截瘫,已经九年了,残疾到只能勉强下地走路,这也是他为什么是贫困生的原因,如今终于赚钱了,他想回家看看。
苏晚立刻点头:“好,我这就去安排车辆和手头的事。”她向来不多问,只专注于执行。
可吴迪却愣住了,紧接着追问:“回老家?那厂里的生产……”话没说完,就被方宇的下一句话惊得瞪大了眼睛。
“你们俩到了县城,顺便去趟县**。”方宇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问问能不能批块地,我们建个分厂。”
“建分厂?”吴迪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提高了音量,“方总,咱们现在这厂子刚稳住,还没真正开始盈利呢!这时候扩建成分厂,资金、人手都跟不上啊,是不是太冒进了?”
他不是质疑,是真的急。这几天赶制口罩,大家没日没夜地干,正是需要稳扎稳打的时候。
苏晚也微微蹙了蹙眉,虽然没说话,但显然也觉得这个决定有些突然。
方宇却只是拍了拍吴迪的肩膀,眼神笃定:“细节我已经有大致的想法了,你们先去办用地审批的事,具体的等回来再说。”他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放心,我心里有数。”
吴迪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可看着方宇那胸有成竹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太了解方宇了,看似随性,实则每一步都有盘算,只是这次的步子迈得确实比以往都大。最终,他只能点了点头:“行,我听你的。”
安排妥当下属临时接管厂里的事务,方宇让苏晚开上了那辆保时捷卡宴。车子刚驶出工业区,他便让苏晚拐进了一家规模颇大的保健品商店。
“给我拿些对痉挛性截瘫病人有好处的营养品。”方宇直接对店员说,语气里带着关切,“要最好的那种,不用考虑价格。”
苏晚在一旁默默记下,等店员打包时,她看了眼账单,总共五万多。
车子重新上路,朝着三百公里外的老家驶去。卡宴平稳地行驶在乡间公路上,窗外的景象渐渐从厂房变成了连片的田野。
吴迪坐在副驾驶,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后座的方宇,欲言又止。
苏晚专注地开着车,后视镜里,方宇望着窗外掠过的树影,眼神深邃,没人知道他心里除了母亲的病情,还在盘算着怎样让这个刚起步的厂子,花出更多的钱。
时间缓缓流逝,方宇脑子里已经有了大体计划。
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卡宴在蜿蜒的乡道上颠簸前行,车窗外的景致从开阔的平原渐变成连绵的丘陵。
当县城入口那块“源县”的路牌映入眼帘时,方宇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摩挲着——这片生养他的土地,既熟悉又带着些微疏离。
苏晚平稳地将车拐进县城主街,低矮的砖房与几栋簇新的小楼交错排列,路边的摊贩正收拾着快要卖完的蔬菜,空气中飘着廉价香水与油烟混合的味道。
车子驶过老电影院时,方宇忽然开口:“往前再开二十分钟,到青石巷。”
二十分钟后,卡宴停在了一条窄巷口。巷子两旁是斑驳的土墙,墙根处簇生着青苔,几只鸡在路中间悠闲地踱步。方宇拎起后座那几袋价值五万的营养品,包装袋上印着的外文品牌在灰扑扑的巷子里格外扎眼。
“这就是……方总家?”吴迪探头打量着,实在没法把眼前的景象和开保时捷的方宇联系起来。
苏晚已经默契地下车打开后备箱,将剩下的几箱补品搬出来。她的动作引来了几个路过的街坊,有人停下脚步,对着卡宴指指点点。
“这啥车啊?看着就贵。”
“怕是城里来的老板吧?来咱这穷地方干啥?”
议论声不大,却清晰地飘进方宇耳朵里。他没抬头,只是加快了脚步往巷深处走,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揣测,或许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打量,他早已习惯。
等走到自家那扇掉了漆的木门前时,身后的议论声已经淡了,人们看够了新鲜,便各自散去。
“苏晚,吴迪,”方宇转过身,将补品放在门边,“县里最好的酒店是‘源河宾馆’,你们导航过去就行。”他顿了顿,补充道,“找最好的房间住,所有开销记厂里账上。别看这地方偏,那家宾馆是去年刚翻新的,三餐都有供应,住着还算舒服。”
苏晚点头记下:“我们安顿好就联系县**那边,预约明天的会面。”
“对,”方宇叮嘱道,“明天你们先去对接用地审批的事,重点问问产业园区的规划,有没有针对制造业的扶持政策。要是能见到分管工业的副县长最好,见不到就找招商局的负责人,把咱们的规模和规划说清楚。”
吴迪这才收起心里的诧异,认真应道:“放心吧方总,我们一定办妥当。”
方宇“嗯”了一声,推开门:“我先进去了,有事电话联系。”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屋内光线有些暗。方宇刚走两步,就看见母亲扶着墙,正艰难地往客厅挪。她的双腿因为痉挛性截瘫而变形,每动一下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妈,您别动,我来扶您。”方宇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搀住母亲的胳膊,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又酸又涩。
“小宇回来啦?”母亲抬起头,脸上堆起笑容,“学校不忙吗?”
“这几天没有课,再说了再忙也得回来看看您。”方宇把母亲扶到沙发上坐下,拿起旁边的薄毯盖在她腿上,“药按时吃了吗?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都好都好,”母亲拍了拍他的手,目光落在门口那几袋补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