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了顾文轩五年。曾为他策划每一次画展,熬夜为他写下万字长评,
也曾为他放弃唾手可得的名校offer。所有人都说,我是他温文尔雅的君子骨旁,
最相配的那一抹绝色。可在我无意中发现,
他窃取了学生的毕业作品、并以他自己的名义送去参评国际大奖的秘密后,
他选择在我生日那天,亲手将我从别墅二楼的楼梯上,推了下去。他要我带着他的肮脏,
永不超生。他以为我死了。可我从长达半月的昏迷中醒来,世界在我眼中,
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我能看见人心底最深处的恶意,它们化作黏稠的黑线,
缠绕在每一个伪善者的身上。我那“深情”的未婚夫,更是被浓厚的恶意包裹得密不透风。
在这个充满谎言与恶意的地狱里,我本以为自己会永远沉沦。直到我看见了陆景深。
那个传闻中冷血无情、一手遮天的商界暴君,那个处处与我作对的死敌。在我眼中,只有他,
是唯一干净的。干净得……像一束不该照进地狱的光。1我是在一阵压抑的哭声中醒来的。
眼皮很重,像坠了铅。一只温热的大手紧紧握着我,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是顾文轩。我交往了五年的男朋友。「念念,念念……」他在喊我的名字,声音沙哑,
带着哭腔,像一头被抛弃的小兽。我妈也在旁边哽咽:「文轩啊,别太伤心了,
念念福大命大,一定会醒过来的。这几天,真是苦了你了。」
我爸叹着气:「是我们林家对不住你。」顾文轩哭得更凶了,他把我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
滚烫的泪一滴滴砸落。「不苦。只要念念能好起来,让我做什么都愿意。」多深情啊。
就连昏迷中,我都能想象出病房里所有人心疼他的模样。毕竟,
为了照顾我这个从楼梯上摔下去、昏迷了半个月的植物人女友,
我们A大最年轻有为的艺术系教授,已经憔悴得让病房里所有人都心疼。
所有人都以为是我不小心一脚踩空。只有我知道,不是。我努力地、用尽全身力气,
掀开了那双沉重的眼皮。世界先是模糊,然后慢慢聚焦。顾文轩那张英俊又憔悴的脸,
第一个映入我的眼帘。他见我醒来,先是一愣,随即狂喜。「念念!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他激动地俯下身,想来吻我。也就在这一瞬间,我的瞳孔,猛地收缩了。我看见了。
我看见他身上,缠绕着无数条比头发丝还细的黑线,像一层黏腻的、活着的蛛网,
将他从头到脚包裹得密不透风。那些黑线,泛着油腻腻的光,还在……蠕动。我张了张嘴,
喉咙干得发不出一点声音。这是什么?事故后遗症?幻觉?顾文轩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
他捧着我的脸,一声声地喊着我的名字,声音里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太好了,你吓死我了,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他说着情话。可我眼中的景象,却愈发恐怖。
随着他每一个字吐出,他身上缠绕的黑线就更粗了一圈,颜色也更深了,像是吸饱了墨汁。
特别是他头顶最粗的那几根,兴奋地舞动着,几乎要碰到我的脸颊。一阵反胃的感觉,
从胃里直冲喉头。我下意识地,偏开了头。他的动作僵住了。病房里的喜悦气氛,
也瞬间凝固。我妈最先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念念,怎么了?
是不是……不认识我们了?」我摇了摇头,目光扫过我爸妈,他们身上干干净净,
什么都没有。我又看向顾文轩。他脸上的狂喜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恰到好处的受伤和担忧。「念念,是我啊,我是文轩。」他再次朝**近。
那一瞬间,一段被遗忘的记忆碎片,像惊雷般在我脑海中炸开。……半个月前,
家里的别墅楼梯。我走在前面,他在身后。我们还在为一件小事争吵。我回过头,正要说话。
却看到他脸上所有的温柔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冰冷的、陌生的漠然。然后,一双手,
从我身后,重重推来。……回忆与眼前他那张“深情”的脸重合。我终于明白了,
那些黑线是什么。那是从他骨子里,渗透出来的,对我浓得化不开的——恶意。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疼得快要无法呼吸。五年。我爱了他整整五年。
我以为他是我的全世界。原来,他一直都想让我死。「念念,别吓我,你看看我。」
顾文轩还在演,他试图再次来握我的手。我用尽全身力气,避开了。这个细微的动作,
让他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一丝阴鸷。虽然稍纵即逝,但我看见了。
他身上盘踞的黑线,因为他这一瞬间真实的情绪,兴奋地颤抖起来。病房里的气氛,
尴尬到了极点。这时,顾文轩的母亲,我未来的婆婆,笑着打圆场:「哎呀,看我们念念,
刚醒过来就闹脾气了。文轩,你别急,医生说病人刚苏醒可能会有应激反应。」她说着,
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递到儿子手里。「文轩,你不是早就准备好了吗?
念念醒了,这是双喜临门,趁着今天我们两家人都在,把这事定下来吧。」
顾文轩立刻心领神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单膝跪地。他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枚璀璨的钻戒。
他抬起头,那张英俊的脸上,又重新挂上了我所熟悉的、能让任何女人沉溺的深情。「念念,
嫁给我吧。」他说。「这次意外让我明白,我一秒钟都不能再失去你。嫁给我,
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好吗?」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我妈都激动地捂住了嘴。
这是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求婚。一个男人,在你生死未卜时不离不弃,
在你醒来的第一刻,就迫不及待地要给你一个家。多感人啊。可惜……我能看见,
在他单膝跪地的瞬间,他身上那些黏稠的黑线,是如何疯狂地滋生、缠绕,
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吞噬。那浓烈的、恨不得我立刻去死的恶意,像一层厚厚的茧,将他包裹。
而他,就用这副被恶意填满的躯壳,对我许下一生的诺言。真是……太可笑了。我看着他,
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在他身后父母们催促的眼神里,缓缓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我张开干裂的嘴唇,用尽力气,发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我说:「顾文轩,我们分手吧。」
2空气死寂。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所有人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
震惊、错愕、不解。顾文轩那张英俊的、挂着完美深情的脸,瞬间僵住。他单膝跪地的姿势,
和他手里那枚璀璨的钻戒,在这一刻,都显得滑稽又讽刺。足足过了五秒,
他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念念,你……刚醒过来,是不是在说胡话?」
他试图用“我神志不清”来挽回场面,眼里的痛苦那么真实,嘴角甚至泛起一丝苦笑。
可他身上那些黑线却愉悦地舒展开来,像是在阳光下伸懒腰的毒蛇。演。你继续演。
我看着他,心里一片冰冷,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一字一顿。「我没有。我说,我们,
分手。」这次,所有人都听清了。我妈第一个冲过来,抓住我的胳膊,
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念念!你胡说什么啊!文轩为了你半个月没合眼,
你怎么能这么伤他的心!」「是啊念念,别闹脾气。」未来的婆婆也走上前,
脸上勉强维持着笑意,「是不是我们文轩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你告诉阿姨,
阿姨让他给你道歉。」他们一言一语,都在指责我的“不懂事”。在他们眼里,
顾文轩是完美的受害者,而我,是一个刚刚从鬼门关回来就开始无理取闹的疯子。
顾文轩站起身,将戒指默默收好。他走过来,顺势想坐在我的床边,
眼中的悲伤浓得化不开:「念念,我知道,这次意外让你受苦了。你心里有气,有怨,
都可以冲我发。打我,骂我,都可以。但不要说分手,好不好?」他的表演,堪称完美。
连我自己,如果不是能亲眼看见他身上那些翻腾叫嚣的恶意黑线,几乎都要被他骗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