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长春宫,瞬间死一样寂静。
所有的宫人都跪了下去,瑟瑟发抖。
慧妃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滚带爬地扑到萧珏脚下,哭得梨花带雨。
“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她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
“林昭仪她……她疯了!她冲进臣妾的宫里,不仅出言诅咒臣妾,还砸了臣妾的东西!”
萧珏的目光越过哭泣的慧妃,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深沉,锐利,像是一把刀子,要将我从里到外剖开。
搁在以前,我早就吓得跪下了。
但现在。
我怕什么?
一个快死的人,连命都快没了,还怕皇帝的眼神?
我非但没跪,反而挺直了脊梁,迎着他的目光,露出了一个堪称挑衅的微笑。
小桃在我身后,已经抖成了筛子,小声地哀求:“娘娘,快跪下请罪啊……”
我置若罔闻。
萧珏看着我,眉头微微蹙起。
他大概是第一次见到我这副模样。
不柔顺,不温婉,反而带着一股子不管不顾的邪气。
“林婉。”他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有什么话说?”
我能有什么话说?
说慧妃以前怎么欺负我,我今天只是小小地报复了一下?
没用。
在男人眼里,女人的争风吃醋都是小事。
他只会觉得我小题大做,无理取闹。
我脑子飞快地转着。
既然要疯,就要疯得彻底。
疯得让人意想不到。
疯得让他……无可奈何。
我忽然抬起袖子,掩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小桃赶紧上来扶住我,急得眼泪又出来了:“娘娘!”
我咳得差不多了,才虚弱地抬起头,看向萧珏。
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苍白得像纸。
“皇上恕罪。”
我声音沙哑,气若游丝。
“臣妾……臣妾时日无多了。”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萧珏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什么意思?”
我惨然一笑,眼角恰到好处地滑下一滴泪。
“王太医刚刚为臣妾诊过脉,说臣妾……活不过三个月了。”
“臣妾想着,反正都要死了,不如在死前,再放纵一回。”
“慧妃妹妹这里的风水好,东西也漂亮,臣妾想着,要是能在这里咽气,到了下面,也能跟阎王爷炫耀一番。”
我的话,荒唐至极。
却又带着一种临死之人的癫狂和绝望。
慧妃都忘了哭了,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她大概想不到,我能说出这么一番鬼话。
萧珏的表情也变得很奇怪。
震惊,怀疑,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探究。
他沉默了片刻,才转向跪在地上的王太医。
王太医早就吓得面无人色了。
“王庆。”萧珏的声音冷得像冰,“她说的是真的?”
王太医哆哆嗦嗦地磕头:“回……回皇上,林昭仪她……确实是肝气郁结,气血两亏,已……已入膏肓。”
他不敢说谎。
当着我的面,他要是敢改口,我就敢当场碰死在柱子上,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一个将死之人的威胁,分量是很重的。
萧珏的目光又回到了我身上。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要下令把我拖出去砍了。
然而,他却缓缓开口。
“既然如此,砸了就砸了吧。”
什么?
我愣住了。
慧妃也愣住了。
“皇上!”慧妃不敢置信地尖叫起来,“她砸了您赏给臣妾的琉璃盏!”
萧珏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对着我说。
“你想要风水好的地方?”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
“好。”他竟然笑了,虽然那笑意未达眼底,“朕的养心殿风水最好,你要不要搬过去?”
我:“……”
这下我是真的被惊到了。
他什么意思?
试探我?还是觉得我好玩?
我还没想明白,他又开口了。
“既然身子不好,就该好好休养。从今日起,你就搬到清凉殿去吧,那里清静。”
清凉殿?
那可是仅次于皇后寝宫的地方!
我只是个小小的昭仪,怎么有资格住进去?
“这……不合规矩。”我喃喃道。
“朕的话,就是规矩。”
萧珏一锤定音。
他转头对身边的太监总管李德全说:“传朕旨意,林昭仪身体抱恙,特晋为婉嫔,迁居清凉殿静养。命太医院上下,务必尽心医治。”
婉嫔。
我居然还升官了。
用命换来的官。
真是讽刺。
慧妃的脸已经不是惨白了,而是青中带紫,精彩纷呈。
她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告状不成,反而让我得了这么大一个便宜。
我看着她那副想杀人又不敢的憋屈模样,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临死前能看到她这样,值了!
我强忍着笑意,对着萧珏福了福身子,声音依旧虚弱。
“臣妾……谢皇上隆恩。”
然后,我转过身,准备带着小桃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就在和慧妃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的脚下忽然“一崴”。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慧妃倒去。
小桃惊呼一声,想扶我但没来得及。
我“恰好”撞在慧妃身上,手里的帕子“不小心”一扬。
帕子上还沾着我刚刚咳出来的“血”。
当然,是假的。
是我来之前,偷偷用胭脂染的。
那块带着“血迹”的帕子,不偏不倚,正好糊在了慧妃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上。
“哎呀,对不住了,慧妃妹妹。”
我挣扎着站稳,一脸“歉意”。
“姐姐我身子虚,站不稳,没伤着你吧?”
慧妃僵在原地,脸上红红白白,混着胭脂和粉底,像个被打翻的调色盘。
她气得浑身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看着她这副尊容,差点没忍住当场笑出声。
太爽了。
这比砸了她的琉璃盏还爽!
我心满意足地转身,在萧珏那意味深长的注视下,昂首挺胸地走出了长春宫。
身后,是慧妃压抑不住的,几乎要冲破天际的怒吼。
今天,天气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