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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砚舟有句话说对了。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自己。
她要好好活着,活得比他们都好!
一推开家门,月云娇就看见安砚舟的母亲杜小梅直挺挺躺在地上。
尿液混着排泄物,沾满了她的衣服。
“妈!”
月云娇用尽全身力气,才将她半抱着拖上了床。
杜小梅双手死死攥着她的衣角。
“你怎么才回来?”
“我都没法上厕所!”
月云娇喉咙发紧,愧疚地抱紧她。
“是我不好,我去烧水给你擦身子。”
可杜小梅用指甲死死扣住她胳膊,支支吾吾地咒骂着。
“你嫌弃我?你巴不得我死是吗?”
“你、你怎么就要嫁给我儿子了呢!”
积攒五年的委屈像洪水决堤,月云娇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要是真嫌弃你,怎么会伺候你五年?我给你擦身子,做饭喂饭,我给你倒痰盂,清理尿壶,我到底哪里做的还不够好?”
五年前,杜小梅中风瘫痪在床。
那会安砚舟刚评上研究员,整日泡在研究院搞项目,比技术员的月云娇忙上十倍。
月云娇二话没说,立马从研究院分的房子搬出来,住进了安砚舟家。
她一边上班,一边揽下了伺候杜小梅的活儿。
可杜小梅打一开始就不待见她。
就因为她小时候跟她爸的事情。
那段说不清的过去像根刺,扎得杜小梅见了她就没好脸色。
可安砚舟总护着她。
深夜,他会把她冻得冰凉的手脚塞进自己怀里焐着,低声说“委屈你了”。
会在杜小梅又骂哭她时,笨拙地给她擦眼泪,红着眼眶保证,以后会好好疼她。
他甚至会记得她随口提过想吃城南的糖糕,就骑着二八大杠跑十里地买回来。
就凭这些细碎的爱,月云娇咬着牙照顾了杜小梅五年。
她甚至觉得,这份照顾会是她一辈子该尽的义务。
可她就活该这样被欺负是吗?
她趴在地上,从床底下拿出个铁盒。
将那封一个月前收到的信拿了出来。
看着信上的内容,她拿出信纸写下了回信。
“我愿意接受调岗,七天后,我会注销户籍,奔赴边疆。”
半年前,领导就找她谈过话。
国家基础科研事业需要一批不怕苦,愿扎根边疆的年轻人。
那时她心里装着安砚舟,想答应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可现在她发现,她似乎忘了自己也有向上生长的权利。
一个人最该握紧的,从来不是谁的手,而是托举自己、尊重自己的力量。
将写好的信刚塞进信封,杜小梅突然大闹起来。
月云娇来不及将信藏好,匆匆跑到杜小梅身边。
“饿,给我做饭!”
月云娇咬了咬牙,转身走向厨房。
她没注意到,口袋里的信封,落在了杜小梅床边。
刚打开液化气,安砚舟就回来了。
他解开月云娇身上的围裙,自然地戴在自己身上,然后拉着月云娇坐下。
“妈又饿了?”
没等月云娇应声,他已经熟练地开始洗菜切菜。
“我给妈熬个菜稀饭,再给你炒个鸡蛋,你脸色差,得补补。”
月云娇怔怔看着他的背影,与记忆力那些寻常的夜晚重叠了。
她鼻头一酸,试探着开了口。
“婚礼都准备好了吗?”
安砚舟打鸡蛋的手顿了半秒,然后转过身,温柔看着她。
“都准备好了,我会给你一个难忘的婚礼。”
月云娇的心仿佛在滴血。
难忘的婚礼?
一场死了丈夫的难忘婚礼吗?
安砚舟突然想起什么,匆匆将一个用报纸裹得严严实实的四方东西交给她。
“这些年我工作攒下来的钱,都给你!咱两结婚了,钱应该给媳妇管。”
纸包沉甸甸的,压得月云娇指尖发沉。
她望着他眼里快要溢出的温柔,心里那点刚冒头的恍惚又涌上来。
他或许...还是爱她的吧?
嘴比脑子先动了,月云娇几乎是脱口而出:“可你去了西北...”
话音刚落,她猛地顿住,脸色瞬间发白。
“什么?”
看安砚舟没反应过来,她忙改了口。
“可你以后要用钱怎么办?”
安砚舟眼神闪烁了下,“我要用钱,就问你要。”
“再说了,这些钱你也得留着给我妈用,这几年辛苦你照顾她了,往后...也还要辛苦你了。”
“往后”两个字像跟针,狠狠扎进月云娇心里。
原来如此。
他不是要把钱交给“媳妇”,而是要把瘫痪的母亲“托付”给她这个免费的保姆。
这一沓钱,哪里是信任,分明是买断她余生的价钱。
月云娇忽然想笑,笑自己刚才那瞬间的动摇,笑自己竟还对这份感情抱有幻想。
杜小梅突然大闹起来。
两人刚走到床边,月云娇就瞥见了枕头下露出的信封一角。
杜小梅颤抖着狠狠瞪着她。
“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