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手抖……是因为陛下凤威太盛,小人没见过世面,吓的!”
林长风狠狠咬了一口舌尖,借着那股子钻心的疼,强行把到了嘴边的真话给咽了回去。他不仅不能承认,还得编一个无论如何都得圆回来的谎。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尽量装得真诚又惶恐:“此脉象乍一看虽如喜脉,在医书上却有一种极为罕见的凶症与之相似,名为‘鬼胎煞’!”
“鬼胎煞?”
姬玉璇摩挲着匕首的手指微微一顿,眼神玩味。
“正是!”
林长风语速极快,生怕慢半拍脑袋就没了,“陛**内的寒毒攻心,淤积在丹田久久不散,形成了一团巨大的淤血肿块!这肿块随着气血跳动,极像胎儿心跳,实则是——假孕之兆!是毒瘤啊陛下!”
为了活命,他只能先委屈一下还没出生的儿子了。
儿子变肿瘤,总比没命强。
寝宫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魏忠那耷拉着的眼皮微微抬了一下,似乎对这个说法颇感意外。
然而,姬玉璇笑了。
那笑容冷艳至极,却不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疯狂。
“假孕?毒瘤?”
她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突然手腕一翻。
“铮——”
那柄原本只是用来把玩的匕首被她随手丢在一旁,她反手抽出了挂在床头的尚方宝剑。长剑出鞘,寒光如水,瞬间照亮了她那张苍白却决绝的脸。
“林长风,你当朕是三岁孩童吗?”
她赤着足下了床,一步步逼近,剑尖在地毯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朕习武二十载,是不是假孕,朕自己的身体朕最清楚。”
剑锋抬起,冰凉的金属触感直接抵在了林长风的心口。
“这就是喜脉。朕,怀孕了。”
她承认了。
如此干脆,如此直白,却又如此致命。
林长风头皮发麻,看着眼前这个疯批美人。她竟然不按套路出牌!这特么直接把窗户纸捅破了,还要不要人活了?
“三月前那夜,是个意外。”
姬玉璇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那个男人朕没杀,是因为朕当时动不了手。但这孩子……”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极度复杂的挣扎——那是痛恨与怜惜交织的矛盾。
“这孩子没有父亲,也不需要父亲。”
“这是皇室最大的丑闻。既然你诊出来了,那你觉得,朕还能留你这条舌头吗?”
剑尖向前递了一寸。
刺痛感传来,林长风胸前的囚服瞬间被鲜血染红。
她是真要杀人!
在这个女人眼里,皇室的颜面和她自己的秘密,远比一个死囚的命值钱一万倍!
“等……等等!”
林长风身体死死贴着后面的柱子,退无可退。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了全身,他甚至能闻到那剑刃上的铁锈味。
必须赌一把!
赌她虽然嘴上狠,但心里舍不得那个孩子!
“杀了我容易!但杀了我,这……这孩子也保不住!”
林长风吼了出来。
姬玉璇的动作停住了。
她确实想要这个孩子。哪怕这是个意外,哪怕这是个“孽种”,但在这三个月里,感受着那个小生命在毒素包围中顽强求生的律动,她竟然生出了一种变态的保护欲。
可满朝太医都说,要保命必须流产。
唯独眼前这个死囚……
“你说什么?”她眯起眼。
“我说太医院那帮老头子都是废物!”
林长风见有戏,赶紧加大筹码,唾沫星子横飞,“他们只会让你堕胎保命!因为他们解不了那寒毒!但我能!”
“我有祖传秘法!我不光能解了你身上的寒毒,我还能让这……让这个‘肿块’安然无恙地留下来!”
“普天之下,只有我能做到!杀了我,就是一尸两命!”
这番话,他在赌。
赌一个母亲的本能,赌一个帝王的贪婪——她既要江山,也要孩子,还要命。
姬玉璇握剑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就连医圣都说,毒入骨髓,母子难两全。你一个死囚,凭什么?”
“凭我是鬼医传人!凭我这条烂命就在你手里!”
林长风瞪着眼睛,哪怕心脏狂跳,面上却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狂傲,“给我时间!不需要一年半载,只要——”
他猛地伸出三根手指,沾着血,在眼前晃了晃。
“三天!”
“三天之内,若我不能压制毒性,保住胎儿,你再杀我不迟!到时候你是要把我大卸八块还是喂狗,我林长风绝无二话!”
“用我这条贱命,换小皇子一个活命的机会,陛下,这笔买卖你不亏!”
寝宫再次陷入死寂。
魏忠那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似乎在评估这个交易的可行性。
姬玉璇盯着林长风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恐惧,有贪婪,有求生欲,唯独没有谎言的心虚。
或许,疯子就要用疯子来治?
良久。
“当啷!”
长剑归鞘。
姬玉璇转过身,背对着他,重新躺回了凤榻之上。那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杀意,如潮水般退去。
“三天。”
冷漠的声音传来,不带一丝感情。
“魏忠,把他带去偏殿。十二个时辰盯着,他若敢踏出房门半步,打断他的腿。”
说到这里,她稍微侧过头,那绝美的侧颜在阴影中显得格外森然。
“若是三天后,朕的肚子还有半点不适……”
“朕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长风浑身一软,像摊烂泥一样滑坐在地上。
背后的冷汗早就湿透了衣衫,凉飕飕的。
活下来了。
至少这三天是活下来了。
“谢……谢主隆恩。”
他虚弱地爬起来,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汗。
魏忠走过来,脸上挂着那副皮笑肉不笑的阴森表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林神医,请吧?咱家会好好‘伺候’您的。”
林长风看着老太监那枯树皮一样的手,心里发毛,赶紧跟着往外走。
临出门前,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纱帐内,那个权倾天下的女帝正蜷缩在被子里,手轻轻搭在小腹上,似乎在安抚里面那个躁动的小家伙。
那一瞬间的温柔,和刚才提剑杀人的女魔头判若两人。
林长风心情复杂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儿子哎,你爹这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你可得争气点,别再折腾你娘了……”
“林神医,嘀咕什么呢?”
魏忠幽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我在背药方!保胎药方!”
林长风赶紧闭嘴,加快了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