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进墨沉舟卧室的第一晚,我失眠了。
不是因为别的,是他的呼吸太轻了。轻得像羽毛落在心尖上,让我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靠近。
黑暗中,我悄悄转过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打量他。他侧卧着,背对着我,宽肩窄腰的轮廓在月光里显得格外清晰。头发软软地搭在颈后,和平日里一丝不苟的样子截然不同,多了几分烟火气。
“睡不着?”他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吓了我一跳。
“没、没有。”我慌忙转回去,脸颊发烫,“就是有点认床。”
他沉默了几秒,窸窸窣窣地翻了个身,变成了面对面。距离一下子拉近了,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合着一点沐浴露的清香,让人莫名安心。
“我也睡不着。”他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带着点无奈,“老毛病了。”
我心里一动,想起日记里写的“分房睡是怕她知道我失眠,会担心”。
原来他真的被失眠困扰了这么久。
“是不是很难受?”我小声问,“要不要喝点牛奶?或者我去给你找药?”
“不用。”他的手试探着伸过来,轻轻握住我的手腕,指尖微凉,“这样就好。”
他的掌心很烫,烫得我心跳漏了一拍。我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在微微发抖,像是很紧张。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反握住他的手,想让他放松些,“上次修复的那本明代诗集,里面有个诗人,总爱在诗里写月亮。他说‘月是人间客,亦是人间谪仙人’,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我絮絮叨叨地讲着,从诗集里的月亮讲到虫蛀的佛经,从古籍修复的技巧讲到工作室窗台上的绿植。他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手始终没松开。
讲着讲着,我的声音越来越轻,眼皮开始打架。迷迷糊糊间,听见他在我耳边低语:“清颜,有你在身边,好像没那么难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照在了脸上。我动了动,发现自己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像只树袋熊似的缠着他。他的下巴抵在我发顶,呼吸均匀,显然睡得很沉。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熟睡的样子。睫毛很长,鼻梁高挺,平日里紧抿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做了什么好梦。
我小心翼翼地想挪开,他却抱得更紧了,嘟囔了句“别跑”,又沉沉睡去。
我看着他孩子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原来冰山融化后,是这样可爱的模样。
等他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他看着我,眼神有些迷茫,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耳根瞬间红了。
“早、早上好。”他松开手,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
“早上好。”我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睡得好吗?大懒虫。”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底的温柔像要溢出来:“很好。从来没睡得这么沉过。”
他告诉我,他的失眠是从父亲去世后开始的。那时候他才八岁,一夜之间要学着长大,撑起墨家的担子。晚上总做噩梦,后来就成了习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只能靠药物维持精神。
“医生说我是心理问题,”他自嘲地笑了笑,“可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怎么都填不满。”
我握住他的手,心疼得厉害:“以后我陪着你,再也不让你一个人了。”
从那以后,我们每天都睡在同一张床上。他还是会偶尔失眠,但只要我握住他的手,给他讲那些琐碎的小事,他就能很快放松下来。
有天晚上,我讲得口干舌燥,停下来喝水,他突然翻身把我压在身下,眼神亮得惊人。
“清颜,”他低头吻我,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别讲了。”
“啊?”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堵住了嘴。他的吻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像对待稀世珍宝。
月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情绪,有渴望,有珍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墨沉舟……”我推开他一点,气喘吁吁地说,“你、你失眠好了?”
他低笑出声:“被你治好了。”
那天晚上,我们说了很多话。他告诉我小时候怎么偷偷去看我,怎么把零花钱攒起来,想给我买最喜欢的糖葫芦;我告诉他,其实我早就注意到那个总跟在我身后的沉默少年,只是不好意思主动打招呼。
原来那些被我们遗忘的时光里,藏着这么多小心翼翼的喜欢。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起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个小盒子,“给你的。”
打开一看,是支玉簪,簪头雕刻着兰草花纹,和我那件旗袍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上次去交流会前准备的,”他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结果被林薇薇打断了。”我拿起玉簪,簪身温润,显然是被人经常摩挲。
“我很喜欢。”我笑着说,“帮我戴上吧。”
他笨手笨脚地把簪子**我的发髻,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耳垂,烫得我一哆嗦。
“好了。”他看着我,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真好看。”
我扑进他怀里,笑得像个孩子:“墨沉舟,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嗯,”他抱着我,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也是。比你想象的,还要喜欢。”
窗外的月光温柔如水,洒在相拥的我们身上。我知道,那些孤单的夜晚,那些辗转反侧的失眠,都已经过去了。
从今往后,他的梦里有我,我的身边有他。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