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上了备用的恤,回到工位。
身上还是有股咖啡的焦苦味。
周围同事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飘过来。
我能听见他们心里的窃窃私语。
【脸皮真厚,这样了还回来上班。】
【看她下午答辩怎么办,那份PPT可是梅姐的心血,她一个实习生讲,肯定完蛋。】
【梅姐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项目,让一个实习生主讲,不是开玩笑吗?】
我打开电脑,桌面是我修改了无数遍的PPT。
关于“风驰”汽车的新品推广方案。
这个项目,是我进公司后,跟着贺梅做的第一个大项目。
从市场调研到数据分析,再到创意构思,每一个环节我都有参与。
甚至很多个深夜,都是我一个人在公司加班,整理那些琐碎的资料。
贺梅只是动动嘴,在最后挂上她的名字。
现在,我听见了她的心声。
这个项目,根本就是个烂摊子。
“风驰”那边负责对接的,是他们市场部一个出了名难缠的总监。
前面几个方案,都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贺梅根本没信心搞定他。
所以,她才让我这个实习生去做转正答b,去主讲。
讲好了,功劳是她的,她领导有方。
讲砸了,责任是我的,我能力不行。
然后,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我开了,还能跟客户那边交代,说已经处理了“办事不力”的员工。
好一招金蝉脱壳,借刀杀人。
我看着PPT上贺梅的名字,觉得讽刺。
下午两点,答辩会。
也是我的审判会。
我还有三个小时。
我点开公司的内部通讯软件,找到IT部的张哥。
“张哥,在吗?我电脑好像有点问题,刚才不小心洒了咖啡,现在运行特别慢,您能帮我看看吗?”
【又是这些破事,一个实习生电脑慢跟项目有什么关系?烦死了。】
张哥心里虽然在骂,但还是回了我一个笑脸。
“好的,我马上过来。”
他过来后,敲敲打打,检查了一番。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缓存垃圾太多了,我帮你清理一下。”
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操作。
“张哥,太谢谢您了。对了,我一直有个事想问您。咱们公司走廊的监控,是实时储存的吗?”
张哥的手顿了一下。
【这丫头问监控干嘛?难道是早上被泼咖啡的事?】
他嘴上说:“是啊,24小时录像,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好奇问问。”我说,“那录像一般会保存多久啊?”
“一个月。不过只有总经办和安保部有权限查看。”
【想看录像?没门。唐蕊她舅舅上周刚跟咱们续了个大单,高总都得给几分面子,谁会为了你一个实习生去得罪她?】
我听着张哥心里的算盘,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谢谢张哥。”
他清理完电脑,就走了。
我坐回位置,盯着屏幕,脑子飞快地转。
唐蕊的包,走廊的监控。
贺梅的甩锅计划。
所有的事情,像一团乱麻。
但我现在,有了一把能解开所有结的剪刀。
我需要一个突破口。
一个能让贺梅自乱阵脚,顾不上我的突破口。
这时,贺梅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她走到我身边,轻轻敲了敲我的桌子。
“纪安,下午的PPT,再熟悉一下,别紧张。”
【可千万别出岔子,今天要是再被‘风驰’那个老王骂回来,我这个季度的奖金就泡汤了。】
我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好的,梅姐,我一定好好表现。”
她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准备回办公室。
我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开口。
“对了,梅姐。”
她回头。
“我刚才整理资料的时候,发现咱们之前给‘风驰’的几版方案,好像……跟咱们的竞争对手‘蓝海广告’前阵子给‘天马汽车’做的方案,有几个创意点很像。”
我话说得很轻,很随意。
贺梅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我清晰地听见,她脑子里警铃大作。
【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不可能!‘蓝海’那边是我偷偷联系的,只有我自己知道!难道公司有内鬼?还是这丫头诈我?】
她的心跳在加速,我几乎都能听见那咚咚的声音。
但她脸上,依然保持着镇定。
“是吗?可能是行业创意趋同吧,这很正常。”
她说得风轻云淡。
“也是哦。”我点点头,装作不经意地说,“不过也太巧了,连核心广告词的结构都差不多。我还在想,要是下午‘风驰’的王总也看出来了,会不会觉得我们抄袭啊?”
“轰”的一声。
我感觉到贺梅的心理防线,塌了一角。
【王总!对!那个老王最恨的就是抄袭!要是被他发现……完了!我得赶紧把那几个点改掉!可是现在改,哪里还来得及?都怪‘蓝海’那个刘明,收了我的钱,给我的居然是他们用过的废稿!】
信息量巨大。
贺梅,把公司的方案,卖给了竞争对手。
不,更准确地说,是她想用钱从竞争对手那里买“内幕消息”或者“创意”,结果反被对方摆了一道。
她现在,正处在被两边夹击的火山口上。
我赌对了。
我看着她瞬间惨白的脸,和故作镇定的眼神,心里一片清明。
我说:“梅姐,您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没事。”她勉强笑了一下,“可能是低血糖。你好好准备,我去趟洗手间。”
她踩着高跟鞋,走得飞快,甚至有些踉跄。
我看着她的背影,打开了电脑里的PPT。
我知道,下午的答辩会,主题已经变了。
不再是我的转正答辩。
而是,贺梅的生死劫。
而我,要亲手把她推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