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区的废弃工厂区,铁轨延伸向看不见的尽头,几栋老厂房在阴云下像死去的怪兽。
车子停在离定位点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你待在车里。”陆知衍下车前,回头看她一眼,“不准乱动。”
“我弟在里面,我凭什么听你的?”苏清然握着门把手,眼里全是倔强。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从后座拿出一件黑色风衣,把她整个人严严实实裹住:“至少别让他们一眼认出你。”
她愣了下,低头看着自己突然多出来的衣服——是他常穿的那件,带着浅淡的冷杉香。
“不需要你的施舍。”她下意识推拒。
“现在不是讲价的时候。”他淡淡说完,已经转身朝前走去,步伐干脆利落。
苏清然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工厂外一片寂静,连风声都显得格外尖锐。
他们从不同方向靠近,特助带着几个人早已埋伏在暗处。随着耳机里一声低低的“开始行动”,所有人同时动了起来。
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
“站住!不许动!”
“抱头,蹲下!”
几乎没有反抗,几名瘦削的青年就被按倒在地。
而厂房中间,被绑在椅子上的少年吓得整个人发抖,胶带上满是被泪水浸湿的痕迹。
“明宇!”苏清然扑了过去。
弟弟看到她,眼眶瞬间红了,发出模糊的呜咽。绳子被匆忙扯开,他整个人扑进她怀里。
“姐……姐……”他声音沙哑,“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别怕,别怕。”她抱紧他,手一刻不停地在他背上轻拍,“没事了,姐在。”
余光里,她看到那几个青年被特警压着往外带。领头的那人耳朵上戴着熟悉的银环——她记得,这是林子墨曾经请吃火锅时,坐在他身边的那位“大学学弟”。
心底那丝怀疑,缓慢地、残忍地抬起头来。
“送医院。”陆知衍吩咐,“全面检查。”
“我跟着。”苏清然立刻道。
救护车一路鸣笛驶向最近的市三医院。
急诊室外,她靠在墙边,手脚冰凉。
明宇被护士推进去,医生问:“家属谁来签字?”
“我!”她连忙上前。
正在这时,一个人影挡在她面前,接过了那支笔。
“我来。”那人语气不容置疑。
她抬起头,对上那双熟悉的黑眸——
“你算哪门子家属?”话脱口而出时,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陆知衍低头,轻轻在“监护人”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
——陆知衍。
笔画凌厉有力,落笔那一瞬,仿佛给这个少年的人生按下了一个不容篡改的印章。
“法律意义上,我仍然是。”他把笔放下,淡淡道,“你刚刚不是很坚持要去签离婚协议?”
她闭了闭眼,没再说什么。
忙完一切,医生出来简单说明:“只是轻微外伤和受惊,没有大问题。不过最近情绪要注意,尽量不要让他接触**的消息。”
“谢谢医生。”苏清然用力点头。
护士匆匆忙忙地从护士站拿了一张银行卡过来:“请问谁是苏清然**?”
“我。”她下意识接过。
“这是刚刚那位先生留下的。”护士笑笑,“他说医药费从这里扣。”
苏清然怔了怔:“什么先生?”
“就送你弟弟来的那位陆先生。”护士想了想,压低声音小声补充,“他之前也把钱打到了这张卡上。”
“之前?”她敏锐地抓住这个字眼。
“嗯……”护士看了眼四周,犹豫了一下,还是悄声道,“这个病房之前有个小孩,差不多十七八岁,跟你弟弟长得也有点像。听说是你弟?那时候就陆先生一个人来,每次都只站在病房外面,很少进去。”
“你说什么?”苏清然心头一震,“你是说,三年前?”
“对啊。”护士点头,“三年前那个小孩住院,有一笔匿名资金一直在承担医疗费。我们后来对了对账户,才知道是同一张卡。”
她看着手里的银行卡,指尖慢慢收紧。
三年前——正是苏氏资金链断裂、父亲住院、明宇出车祸的那一年。
那时候她忙得焦头烂额,甚至有几次连医生叫她去交押金都找不到人。
“他每次来都站在病房外……”护士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有一次我问他为什么不进去,他就说——”
苏清然喉咙干涩,几乎是逼迫着问出口:“他说什么?”
“他说——‘怕苏**看到我,会烦。’”
“……”
世界忽然安静到可怕。
那句话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轻轻落在她耳边,又像在重重砸在她心口。
她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攥着卡片,指节发白。
“对了。”护士似乎想起什么,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小纸袋,“这个也还给你。”
“什么?”
“那位陆先生托我们帮忙保管的。”护士笑道,“他说是你弟弟的安神宝贝。”
纸袋里,是一个旧旧的茶罐。
罐身上有几道细微的磕碰痕迹,盖子边缘磨得有些发亮。
她认得这个茶罐。
那是她刚结婚那年,闲着无聊在小巷茶叶铺里买的普通铁罐。她用家里剩下的不知名草药,随手给自己调了一些安神茶,熬夜画图时就泡一杯压压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