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日,十里红妆,整个京城都沉浸在一片喜庆的氛围中。
我骑在高头大马上,穿着大红的喜服,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恭贺。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笑容底下,是一颗怎样麻木冰冷的心。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路过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
人群中,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温如玉。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站在人群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我。她的脸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清瘦,显得那双眼睛更大,也更空洞。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一瞬。
我没有停留,甚至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就那么直直地策马而过,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我感觉到她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我,直到我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心里没有半分波澜,甚至连一丝报复的**都没有。
结束了。
我和她之间,真的结束了。
拜堂,礼成。
我被一群同龄的勋贵子弟簇拥着,灌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酒宴上,我看到了新科探花郎,林子轩。
他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官服,身形清瘦,面容俊秀,确实是那种能让女子一见倾心的类型。
他似乎也喝了不少,眼神有些迷离,不停地朝着新娘所在的内院方向张望。
我心中冷笑,端着酒杯,主动朝他走了过去。
“林探花,”我举起杯,“久仰大名。”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沈……沈将军。”
“别客气,今天我大喜,你我同辈,叫我惊辞便可。”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他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听闻林探花才高八斗,一首《望月怀远》名动京城,不知今日可否让沈某开开眼界?”我说道。
周围的宾客立刻开始起哄。
林子轩的脸涨得通红,他知道我是故意在刁难他。大喜的日子,作一首怀念远方之人的诗,这不是触霉头吗?
“沈将军说笑了,今日是您大喜之日,在下不敢献丑。”他拱手道。
“诶,怎么是献丑呢?”我揽住他的肩膀,将他拉到宴席中央,“我夫人苏氏清宴,乃京城第一才女,最是仰慕有才学之人。你今日若能作出一首好诗,博得我夫人一笑,我这做夫君的,脸上也有光啊。”
我故意加重了“我夫人”三个字。
我看到,林子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心中那个荒唐的猜测,在这一刻,几乎变成了现实。
苏清宴,我的新婚妻子。
林子轩,我前妻的白月光。
他们之间,果然有故事。
而且,看林子轩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这故事还不浅。
我忽然觉得,这场婚事,似乎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我不再是一个被动的棋子,我成了一个手握秘密的看客。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内侍匆匆走了进来,高声宣道:“圣上有旨,宣新科探花林子轩,即刻入宫面圣!”
满座皆惊。
皇帝竟然在大婚之夜,从我的婚宴上,把人叫走?
林子轩也是一脸错愕,但很快,那错愕就变成了狂喜。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对着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挑衅和得意,仿佛在说:你沈惊辞不过是靠祖上荫庇的武夫,而我,才是天子门生,圣上眼前的红人。
然后,他便跟着内侍,在一众宾客羡慕嫉妒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我端着酒杯,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去吧,去吧。
爬得越高,才摔得越惨。
我等着看你粉身碎骨的那一天。
夜深了,宾客散尽。
我带着一身酒气,走进了新房。
苏清宴已经卸了妆,换上了一身轻便的常服,正坐在灯下看书。
红烛摇曳,映着她明艳的脸,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听到我进来,她抬起头,眼神清明,没有半分新嫁娘的娇羞。
“你回来了。”她说。
“嗯。”我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今天,谢谢你。”她忽然说。
我一愣:“谢我什么?”
“谢谢你,在宴会上,帮我羞辱了他。”她的声音很平静,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恨意。
我明白了。
她以为我让林子轩作诗,是在替她出气。
“举手之劳。”我淡淡地说,“毕竟,他现在让我看着也很不顺眼。”
她看着我,忽然笑了。
那笑容,像冰封的湖面裂开了一道缝,透出底下的春水。
“沈惊辞,”她说,“我忽然觉得,嫁给你,或许不是一个那么坏的决定。”
